鴉世|小木偶的守護天使(03)

  結果瑟那沒有離開。

  梔苓耐心等候藥效退去後,徹底洗了個澡。她走到客廳,瑟那靠著沙發床,雙手環胸,以優雅的姿勢打著盹。窗外已經漸露魚肚白,想來他整晚都沒有休息。

  梔苓啞口無言,心防有些軟化。

  剛才還在浴室與她針鋒相對、態度冷淡的瑟那,如今卻睡得毫無防備。梔苓想起她還在住院時,瑟那偶爾會跑到她病房,假借巡床名義,在陪病床上瞇個半小時。

  明明就是非人類,怎麼體力這麼差呢?

  客廳光線昏暗,她打開小夜燈,從櫃子找了件毯子披在他身上。她剛要轉身離開,瑟那握住她的手,琥珀色雙眸因剛睡醒而迷濛。

  「那群人拿走了妳的身分證,恐怕會尋到妳的住所來。」

  她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呢?」

  「妳今天就得搬家。」

  梔苓皮笑肉不笑,「我存了好久才湊齊這間房子的頭期款,怎麼可能說搬就搬,除非你要贊助我?」

  瑟那蹙眉,又是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他這次回來,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

  滴答!梔苓髮上的水珠落在瑟納的手背上,他神情繃緊。

  「妳的生活習慣真差。」

  「我本來就自己一個人住,關你屁事。」

  「過來,坐下。」

  瑟那低沉的聲音有著莫名的威嚴,梔苓一方面也確實好奇他到底是存什麼心,沒有拒絕,一屁股在他身側坐下。瑟那拿起她肩上的毛巾,幫她擦拭起微濕的髮梢,梔苓有些走神。

  她背對著瑟那,輕聲開口:「我以前都私下稱你是白衣天使,會摘漂亮的花、做好吃的點心給我,哄我配合療程和復健,說腿好起來後,要帶我去賞花。但院裡其他醫師或護理師私下都說,我的腳沒救了,一輩子都是跛子。」

  「妳的腿確實好了。」

  「我沒這麼遲鈍,會好起來,那是因為你施了魔法。」瑟那的手一停,梔苓就知道自己說中了,「怎麼,做好事還怕被人發現?」

  瑟那沒有回話,不承認也不反駁,繼續專注在手上的動作。他的動作很輕柔,仔仔細細搓開每一綹髮絲,將水珠吸乾。

  梔苓有些睏了,打著呵欠,「瑟那,你變了好多。」

  不愛笑了、沒那麼溫柔了、話也變少了。唯獨身上好聞的梔子花香氣,依然不變。

  瑟那態度依然冷淡,「彼此彼此。」

  頭髮擦得半乾後,天也差不多全亮了。梔苓把毛巾拿回來,上面還帶著瑟那的餘溫。氣氛正好,她的表情很平靜,但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死心,還是要求個魚死網破。

  「你和那個女孩,後來怎麼樣了?」

  梔苓抬眼,對上瑟那的視線。臉上脂粉未施的梔苓,像極了七年前情竇初開、莽撞求愛的她,只是如今的她,已經不再視愛情為唯一了。

  見他神情平靜無波,梔苓繼續說道:「我記得她是叫襄--」

  霎時間瑟那狠狠吻上她的唇瓣,打斷了她的話語。

  --那個女孩的存在,正是撕裂兩人關係的關鍵人物。她不願回想,他不願提起。

  促成梔苓一日日努力復健的原因,就是因為瑟那用溫柔和憐愛之吻勸誘下的成果。梔苓再怎麼年輕,也知道這樣的醫病關係有多麼扭曲異常。所以她努力完成與瑟那的約定,想要早日出院,和他在對等身分下兩情相悅。

  沒想到就在她拄著拐杖,想去給他一個驚喜時,卻看見他用同樣的表情和姿勢,在吻另一個女孩。甚至當後來醫院遭人縱火、陷入火海時,他也是牽著女孩逃生,棄梔苓於不顧。

  這個吻火熱,卻沒有梔苓熟悉的溫存和甜味。以前瑟那的吻總是甜甜的,帶著花香和使人融化的酥麻感。

  直到梔苓幾乎喘不過氣來,瑟那才放開她。

  瑟那琥珀色的眸裡暗藏熾熱,他也喘著氣,一語不發地起身至廚房,打開流理臺水龍頭洗臉冷靜。

  梔苓被吻得腦袋發暈,她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但見瑟那這幅狼狽模樣,證實了一件事。

  --他比想像中的還要在乎自己。

  梔苓拿出櫃子裡的全新毛巾遞過去,瑟那卻沒有接手。

  「別過來。」他嘶啞道,背脊的線條緊繃,像隻受傷的困獸,水珠沿著臉頰的曲線往下滑。

  梔苓只好把毛巾放在他觸手可及的桌上,慢慢退開。

  「那份工作是不能待了,我下午會去遞辭呈。」梔苓頓了頓,「家我是不會搬的,你要是放不下心的話,我可以……雇你當保鑣。只是我這沒有客房,要委屈你睡沙發床了。」

  梔苓不等他回覆便躲回房間,把房門鎖上。

  她貼著門板,心跳如雷貫耳。

  這樣算不算,引狼入室呢?

  

  109.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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