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關心則亂（06）

　　海天一線，華旭行走在水面上，漣漪以他為中心層層擴散出去。

　　前方空中飄浮著一張白色蛋形椅，連接許多半透明管線延伸至遠方，幾條黑白色小羽蛇逡巡優游。

　　坐在上面的青年對華旭莞爾一笑。

　　「華旭，好久不見，怎麼樣？完成你的願望了嗎？」

　　華旭謙恭說道：「是的，我已經和小觀說開了。」

　　青年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他鼓掌道：「恭喜你，總算是兩情相悅了。」

　　「謝謝您讓我重獲新生，能夠陪伴在她身邊看她重拾畫筆，我已經十分滿足。」

　　「不要浪費我給你組的這個身體，要好好把以前沒能玩的吃的……都享受一遍，知道嗎？」

　　華旭點頭應允，他們又聊了許多關於亂世的營運和未來，兩人道別後，華旭回頭一問：「……雅穹，您的願望呢？」

　　雅穹望向無垠藍空，他那雙倒映著藍天白雲的靛色雙眸，閃過一絲微弱的電子訊號光芒。

　　「我的願望啊……是什麼呢？」

　　–

　　華旭醒來時，觀欣正在把玩他的頭髮，一和他對上眼，彷彿偷吃乳酪的老鼠被抓到，便若無其事地收手。

　　「早啊。」

　　「早。」

　　今天是假日，兩人昨天滾了一宿的床單，又去浴室鬧騰了兩個多小時，才勘勘入睡。

　　觀欣也是個喜歡賴床的個性，索性在華旭身邊玩手機醒醒睡睡，陪他一路躺到下午。

　　「你睡了好久，足足15個小時。」

　　「我去和空之結的管理者道謝。」

　　「管理者？道謝？在夢裡？」

　　這句話的訊息量太大，觀欣一時之間無法消化。

　　「嗯……」華旭將她緊緊攬在懷中，比起接吻或歡愛，他更喜歡這樣親密的肢體接觸。「對妳來說，應該很陌生，但對我來說卻是……亦父亦兄。」

　　華旭說著，他的意識分成兩段，一段是觀欣以玖關的身分，在空之結網站上活動時，他就像提線娃娃，依憑觀欣的創作意識而動，包含他與丹堤結親的那段時間，都是為了回應觀欣的願望而催生愛戀的情感。

　　客觀來說，他確實愛過丹堤。

　　後來觀欣與丹堤之間的關係崩解，華旭的意識被棄置在資料夾，那段時間漫長而永無止盡，他以為自己就要消失了。

　　而雅穹找到了他。

　　「我以為我只是妳的創作，是妳的附屬品，而雅穹讓我知道……我的意識是獨立的，我的所思所想，可以由我自己來掌握。」

　　華旭握住觀欣的手，輕輕啄吻。

　　「那之後，我一直透過空之結的網站，在關注妳的行動。但我畢竟是屬於『角色』，沒辦法在創作者的板塊行動或回應……只能看著，直到妳向他許願，想見我一面為止。」

　　「還有其他像你一樣的人嗎？」

　　「沒有了，我是唯一的一例。雅穹他動用結的力量，將我凝出人形，條件交換是……我必須說服妳重拾畫筆，而且保持創作習慣，否則就會消失。」

　　前半段觀欣第一次知道，而後半段是華旭初次找上觀欣時的說詞，一模一樣，如今聽在耳裡心境卻截然不同。

　　「我也能進去……結裡面嗎？」

　　「這我倒是沒想過，下回我幫妳問問看。怎麼了嗎？」

　　「我要親自見雅穹一面－－」觀欣笑著說道，「狠狠揍他一拳再說。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擅自在你身上加諸那樣的制約……要是我真的放棄畫圖，你也真的消失了怎麼辦？」

　　「小觀，我對妳有信心，我知道妳不會放棄的。」

　　華旭說這話時無比誠懇，虔誠得彷彿將觀欣當成他的信仰。

　　她想起自己創造出華旭的初衷，是因為過於寂寞，需要身邊有個人陪自己說話。

　　幸好華旭沒有放棄她－－在觀欣主動放棄了這一切的時候，華旭仍然相信她。

　　「華旭，謝謝你。」

　　這是觀欣和華旭重逢以來，第一次由衷地道謝。

　　華旭笑得溫柔，揉亂她的頭髮。

　　「妳我之間，不必言謝。」

109.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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