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世|北風.雨.太陽Ⅰ蓼人(01)
#1
「——以上,是你們這學期要注意的事項。如果期末報告的內容少了任何一個重大事件,一律當掉重修。另外,蹺課一次扣總成績十分,還請各位同學自愛,不要拿自己的成績開玩笑,老師我也不想造孽。」
台上老師半是開玩笑、半是帶著警惕地提醒大家。剛開學班上總是一片吵鬧,聽見這學期要做的媲美史書般厚重詳細的報告,人人都哀號不已。
「……家鄉報告嗎?上學期剛結束一則個人生活史,現在又一個要求鉅細靡遺調查家鄉資料的報告,還真是讓人吃不消。」
「這個只要將文章資料複製貼上就可以了,有什麼難的?」
「你忘了嗎?後面的名勝古蹟、自然景點,全部都要自己親自走訪一趟、拍照紀錄,自己也得入鏡才算數。一個鄉多大啊,哪有這麼容易?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學長姐一起重修了。」
「跟其他同鄉的同學合作報告就好了不是嗎?」另一個同學托頰笑,「團結力量大嘛。」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又不是每個合得來的朋友都跟自己住在同鄉。」
蓼人聽著班上嘈雜的對話,心裡很是複雜。因為班上住在滌樂鄉的,只有他而已。在大學裡人際關係的確是很重要的一環,但是這報告性質特殊,老師強調的又是親自去拍照、蒐集的第一手資料,人脈再廣,他們能幫上的忙還是有限。
「自己一個人回去家鄉的話……」
回想起那片綠草如茵的廣漠原野,蓼人按額。滌樂鄉在他這個年紀的孩子甚少外出求學,別說是系上了,就連大學部有沒有的二個滌樂鄉人都還很難說。看來這份報告會是場吃力的硬仗。
***
「靠妖,我的報告!」
一句氣急敗壞的哀嚎劃破了寧靜悠閒的午後。
這是一棟古色古香的紅磚建築,外牆蜿蜒爬滿翠綠的長春藤。在周圍林立的現代公寓間顯得有些突兀。同一層樓有兩間套房,一共有五個樓層。一樓還設有小小交誼廳。剛剛那陣慘嚎正是自二樓傳出。
同一層樓的右邊門板砰地推開,探出一顆淺栗色腦袋。柔軟微捲的短髮亂翹襯上沙啞的聲嗓,顯然才剛被吵醒。蓼人皺著一張臉、痛苦地揚聲吼回去。那其中蘊含的震怒彷彿隨時會砸一張椅子過來。
「吵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排大夜班啊!要鬼叫給我去頂樓啦!」
「我的報告啊啊啊,該死的電腦什麼時候不壞偏偏挑這時候壞,這份報告我明天要交啊!」
「早就跟你說那台古董來日不多了,你偏偏要繼續用,怪我囉!」
一抹人影趴在三樓陽臺上,語帶笑意地往下喊:「阿風,是什麼報告啊?我看能不能幫上忙。」
「通識課海洋科學那科,教授完全不收遲交報告的。」北風聽起來相當焦躁,「……要死了今天爆肝爆定了,大陽,我上去跟你借電腦!」
「可以啊,要過夜的話記得帶睡袋上來。我可不打算連床都借你睡。」
蓼人抬頭往上望去,「大陽,你不是要準備檢定考跟吉他成發嗎?阿風就用我的電腦寫報告吧。」
「真難得,小蓼竟然會主動邀請我過去。」北風像是撿到寶般開心笑著。
「少打什麼歪主意了,我下午要出門,明天早上才會回來。我只能幫你到這,剩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哇,小蓼人真好。」樓上太陽裝出吃味般的酸溜溜口氣,聽得出一絲侷促捉弄,「我也想去小蓼房間玩呢。」
蓼人語氣無奈,「你們玩不膩我都膩了。反正平常就當成自家房間來去自如了。我晚上也不在,別把房間弄亂就好。」
「哈哈,開玩笑的啦。雖然我也很想去,可是今天晚上有通告,只好下次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藍髮少年提著沉甸甸的塑膠袋走上二樓。是住在三樓的陰雨。略長的右前髮一貫地遮住半邊臉頰。向探出二樓房門的蓼人點頭致意後悄然踱上三樓,對於剛才的喧嘩騷動恍若未聞。
蓼人靠在圍牆上,看北風火速奔回房間,秋風掃落葉般乒乒乓乓地整理報告需要的資料和過夜用的物資;樓上太陽和陰雨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闔上門時發出輕微聲響,也清楚傳進他的耳中。
和這三個情同手足的「自然系」房客相遇,是去年三月學校放春假時的事。
一個是太陽般閃耀溫暖的個性,總是笑著對每個人伸出援手;一個是北風般急躁卻也率直的性子,甚至擁有重型機車的駕照;最後一個則是午後悄然下起的細雨般安靜,卻也令人感到安適自在。
這三人的個性還真是人如其名,不像他,至今仍未明白父母為什麼替自己取這個名字。每次新生入學自我介紹時,總要比其他同學多費時間解釋。
「路人?」這是百分之九十五的同學回應,通常伴隨著哄堂大笑。
「僇人?邢僇之人的僇?你父母親怎麼給你取這樣的名字……」剩下百分之四點五是有點國學常識、卻想錯方向的老師。
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再加上注音。「……我的蓼是草部的蓼。膠水的膠字去肉部、改成草字頭。要是寫錯的話,我就從植物人變成罪犯了。」
「不管哪個都很糟吧!」
他總是這樣但有自嘲性地開玩笑地解釋,通常就能讓同學老師理解了。然而理解歸理解,記住字形、並正確地寫出來又是一回事。國小時還會哭哭啼啼地跟爸媽哭訴,升上國中、大火在一夜之間奪去自宅和至親後,就再也不哭了。一次次糾正喊錯寫錯的同學,直到他們記住正確的寫法跟讀音為止。
因為這是父母唯二留給他的事物。
***
紋島分成東西南北四大島嶼,是島民主要的居住地點。雖然稱作島嶼,真要徒步環嶼旅行也得耗上近兩個月的時間。南嶼位處低緯地區,春天來得特別早,但成語說乍暖還寒,偶爾還是會有幾波寒流凍得人直發顫。
紋島最大的國立教育機構是紋日學園,校舍位於紋島南嶼喜樂鄉。下從幼稚園、上至大學研究所一應俱全。大學開始分設科別,島民可以自由選擇感興趣的科目就讀。
蓼人現在是紋日學園大學部二年級的學生,因為學校宿舍名額有限,在校規規定下必須抽籤決定床位。很遺憾的是他沒有抽中宿舍,得從大一開始就在學校附近找房子,也是在那時認識了現在這棟公寓的房東。
租屋啟事上明定只租給女孩子,然而蓼人實在是走投無路——學校附近房租便宜的雅房都已經被人租走,其他房租單月動輒以萬起跳,實在不是一個自食其力的大一新生能夠負擔得起。他只能硬著頭皮敲響房東的門。沒想到房東問了蓼人一些基本資料,便爽快地答應出租二樓房間,讓他十分錯愕。
「可以問一下原因嗎?我看租屋網上寫說只租給女生……」
「知道只租給女生還有勇氣敲門的,不是癡漢就是窮到找不到租屋處的學生。」房東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明看起來是個弱不禁風的嬌小女性,卻挺有力氣。
「第一,你剛才說老家在滌樂鄉吧?我老家也在那裡,沒有道理不照顧同鄉的孩子;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這棟公寓呢,起名為蓼莪居,你的名字也有個蓼字,既然你找上了我,就當成是結個緣吧。住在這裡就要遵守我的規定,我不管你有多少習慣,只要違反我訂下的原則……」
蓼人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房東的指示——這間房間被佈置得綠意盎然,隨處可見藤編玩物或繩結吊飾——果然是會將公寓取名為蓼莪居的女性才能營造出的細膩風格。
沒想到會是這麼令人意外的理由,巧合到他也覺得不可思議,活到現在、也只有她是第一個不用自己解釋名字,就聯想到正確用字的人。
「不過呢——」房東按在他肩上的手加重力道,臉上的微笑散發寒意,「要是你敢對公寓內其他房客出手,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清楚嗎?每一位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我不希望在我這出了什麼亂子。」
肩膀被掐得好疼,蓼人點頭如搗蒜,「清楚、清楚,我明白了!」
這棟公寓一共有五層樓,一樓是廚房、交誼聽和房東住所,四樓和五樓各有兩名女性房客。二樓和三樓的房間則依然是空房。他選擇的是二樓右側的空房。
「還有個規定。」
房東領著他走到開放式的陽台上,台階下便是公寓後方的小草坪,儼然被她佈置成了盆栽園,嬌小鮮嫩的花蕊怒放著,就連草葉也舒服地伸展枝葉擁抱陽光。
「從我這挑一盆植物帶走吧。藍色和紅色花盆不要去動,但綠色的可以隨你挑選。」
「咦?」
「咦什麼咦,你沒聽錯,每個新來的房客我都會要他們帶盆植物走。這樣才算是真正同意你的入住。」
蓼人聽她這麼一解釋,心中更加驚恐,「我不擅長照顧植物動物,萬一枯死了怎麼辦?」
外表看起來年輕如少女的房東露出甜美笑容,「那就只好請你跟他們一起住在地底下了。」
就這樣,這個窮學生挑了一盆仙人掌當自己的室友。若是打工夜唱外出忘記澆水,至少還可以撐上個幾天吧。
接下來幾天蓼人忙著簽收從滌樂鄉老家寄來的行李,忙了一個下午總算安頓下來。蓼莪居的套房條件不錯,月租也比同樣條件的其他選擇低廉許多,附有基本家具、無線網路和獨立衛浴,水電瓦斯則是另計。雖然房東有點奇怪,但大抵上是有人情味而寬容的,只要不發生太過分的紕漏或麻煩,她都嫌麻煩而懶得計較太多。
這樣的單身女子也有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叫作縷人,也難怪她會對蓼人一見如故。一個是旅人、一個是路人,兩個人的名字都有個人字,唸起來又同樣使人發笑。
蓼人看著這盆小巧的仙人掌發呆,綠色的盆栽邊緣不知道被誰畫上了太陽、雲朵和風的流線痕跡。他想起有個寓言故事說的就是他們的故事。真無聊,怠忽職守跑去脫旅人的衣服,其實這三個人……或者神?根本就是喜歡脫人衣服的變態吧。
說也奇怪,這盆仙人掌在總是養什麼死什麼的蓼人細心照料之下活過整個暑假,甚至開了幾次花。這樣的結果讓縷人甚為滿意,招待他吃大餐,還揪去百貨公司添購衣服和生活用品。簡直把他當成女兒或妹妹看待似的。明明是個大男孩卻成了別人的姊妹滔……這滋味真是說不上的複雜。
「小蓼,你在我這裡也住了快三個月了,生活或課業上還適應得來嗎?有沒有被人欺負?」
縷人蠻喜歡他這個同鄉人,每兩週一次的頻率找他在沒課沒打工的下午來一樓喝茶。高級茶具和優質紅茶葉,襯上從知名蛋糕店買回的茶點,是連少女都會羨慕的嫻雅茶會。
當初不是還叮囑他千萬別對其他人下手嗎?這下全顛倒過來了。
「誰叫你長得這麼清秀老實,面對外人那副怕生的模樣我反而還擔心你讓人給拐去。」
蓼人失笑,「縷姐,可頌和小諾、懋姐都對我很好。課業也沒什麼問題。謝謝妳幫了我這麼多忙。本來以為剛搬過來會手忙腳亂上一陣子的,沒想到很快就適應這邊的生活,這些都要歸功於妳呢。下次約個時間讓我請妳吃飯吧。」
縷人顯然被這番話給取悅,笑得開心,「瞧你這嘴巴甜的,那是因為小蓼隨和又好相處,蓼莪居上下早就都把你當好姊妹看了。」
是啊,確實是好姐妹。作風大方的琊諾甚至光著腳丫子走進他的房間,撿取被風吹到隔壁的內衣褲。面對這樣的事實,蓼人真覺得五味雜陳,哭笑不得。好歹他在學校也是系上排球隊中堂堂的舉球員啊。
將酸甜的檸檬塔嚥下,蓼人微微偏著腦袋,「啊、對了,有件事情我蠻好奇的……如果縷姐覺得被我的問題冒犯了,可以拒絕回答無妨。」
「你問吧。」
「縷姐不是土生土長的滌樂鄉人吧?」
縷人頓了一下,淡淡笑著舉起茶壺幫蓼人倒茶。氤氳熱氣裊裊上升,模糊了視線跟話語。
「為什麼這麼問?」
「我所知道的滌樂鄉人相當戀家,也不會無故搬到外鄉居住。」蓼人捧著茶杯取暖,正值深秋的這個季節也漸漸透著涼意,神情一片單純的疑問,「縷姐的頭髮是玫瑰色,沒有半綹居住在滌樂鄉當地人應有的嫩綠髮絲,是怎麼回事呢?」
縷人泰然自若地抿著茶,「也許我覺得不順眼,去染髮了?」
「染不掉的。」蓼人淡然笑,輕撫著自己的柔順栗髮,和褐眸深處一樣透著翡翠般的溫潤嫩綠,「這是一輩子怎麼樣也抹不掉的記號。會一輩子提醒自己,也告知大家,身為滌樂鄉人的驕傲和本分。」
縷人聳肩輕笑,「啊啦、跟我以前遇到的滌樂鄉人一樣認真呢。我的確不是當地人,年輕時曾經在那住過一段時間。」
「為什麼要騙我呢?我們素不相識,對妳沒好處吧?」
「因為你身上有我需要的東西。為了讓你留下,才會說自己也是同鄉人。」
蓼人一愣,「什麼意思?我身上?」
縷人微微一笑,隱藏在那淺笑下的心思遠比表面上看來還要深沈。這時蓼人才驚覺自己因為她的年輕外貌,一直都小覷了她的年歲。聽鄰居說、縷人搬來這裡出租套房給女學生至少二十年有了,絕非一般性喜照顧花草的單純少女。
「你說呢?」縷人嘆氣,唇角彎著抹淘氣的笑,打破了方才一度尷尬的局面,「嘛,我也沒有害你呀,不是嗎?這麼不相信縷姐?剛剛還當你是好姊妹呢。」
「我太不喜歡被人算計的感覺。」
「沒有人喜歡被算計。被你這麼說真覺得有些受傷呢。你在我眼中無疑是塊上等璞玉,經過一番雕琢後必定會綻放出光芒來。」縷人的輕柔語調中帶著些微懷念和期許,「像你這樣的『人』,現今是越來越少了。」
「我這樣的人?」難不成是指好姐妹嗎?
縷人伸出手、輕撫著蓼人光滑的臉頰。平常在系排練球的緣故,他的體能並不像名字那般柔弱,膚色也是健康的淺麥色。縷人的動作就像是在鑑賞一件珍品般。
「是啊。就是要像你、這樣的『人』才可以。」
「我不明白。」
「沒關係。將來你有一天會瞭解的。」
沒想到這番對話不到三個月,縷人就將公寓留給他,請他作為二房東代收房租。好處是可以免去自個的租金,但天下沒有白吃的的午餐,這樣的改變卻也替他招了麻煩上身。
那天下午他剛下班,有東西忘了拿,於是先行繞回家裡。正好撞見一名身著連帽長袍的人影佇立在門口。看那身形應該是名男性。蓼人心想不能放任這可疑份子繼續徘徊,卻見縷人從裡面步出,甩了那人一記清脆巴掌。臉上神情是蓼人從未見過的冰冷。
彼此有著一段距離,蓼人聽不太清楚兩人交談了些什麼。那長袍人士轉瞬間原地消失,身姿隱去前,還回過頭面向自己微微欠身微笑。蓼人如被雷擊般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連帽的陰影下,依稀能夠瞧見湖綠髮辮直垂至腰臀,迎風擺蕩。胸前的芽綠繩飾打著繁複優美的結。蓼人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小蓼?」縷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出聲喚道。「沒想到都被你看到了啊。」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露出寂寞自嘲的笑,「這樣吧,我想請小蓼幫我一個忙。」
「縷姐?……剛才那個人是?」
「別問了,你願意幫我忙嗎?」
縷人甚少用這樣的口氣請求他幫忙,這次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蓼人沒有多作考慮便直接點頭。
「我願意。」
縷人笑出聲,剛才的愁容減輕了幾分,「還沒說要你幫我什麼呢,這麼快就一口答應。你這樣的個性怪不得大家都這麼喜歡你。但還是要注意點……」縷人捏了捏他的臉頰,「不是凡事都要這樣盡心幫忙的。小心被賣了還替人數鈔票。」
蓼人搖頭,「我相信縷姐不會這樣的。」
「謝謝你的信任。我很高興呢。」縷人眨眨眼,「接下來一個月內,會有三個孩子來這裡找我。請你幫我接待他們。」
「……孩子?」蓼人一臉錯愕。
因為系上的服務學習課程,他也在相關的育幼院或安養院服務過。照顧、陪伴幾個孩子或長者不是什麼難題。然而腦內一時之間還是很難將縷人跟孩子聯想在一塊。除非……
知道蓼人想歪了,縷人輕彈額笑罵,「別搞錯了,我現在還是單身好嗎。我只把他們當弟弟看待。」
「只要接待他們就好了嗎?」
縷人微微笑,每當看見這個笑容,蓼人就知道她另有計畫了。每當有人在公寓前鬧事或惹麻煩,她也是這樣從容淡雅地笑著讓對方付出十倍代價。
「除了接待以外,你還要幫我把關。」
「把什麼關?」
「我會在你身上留下暗號,只有真心待你好的人才能看見。對他們來說那是非常重要的訊息。他們大概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看你的裸體。無論是強行脫掉你的衣服、或是溫柔對待你到願意主動褪下衣服為止都有可能。」
「慢著、我可是男的,這樣的把關方式也太奇怪了。」
他對剛才自己輕易點頭答應感到後悔。縷人雙手輕放在蓼人的肩上,有別於剛才的寂寞,綻放了一抹十分燦爛的笑容。這笑雖然耀眼,卻讓蓼人如墜冰窖,一陣涼意從背脊竄上。
「正因為小蓼是男的,我才選你啊。相信你會堅守防線的。你不是說你暗戀一起在飲料店打工的小馬尾學妹嗎?要用愛去克服外來的一切阻礙哦,不可以輕易就被他們拐走了。」
「什麼外來的一切吸引!那三人還是孩子、而且是男的……」蓼人試著做垂死掙扎,「縷姐,為什麼訊息一定要留在身體上?」
「還是你想留在屁股或小腹上頭?那倒也不是不行。」
蓼人哀痛地回望。明明縷人很清楚他問的不是這個意思卻刻意迴避。選用紙條或是將盒子上鎖密封都可以達到把關的目的,為什麼非要身體不可?
「平常我也待你不薄,縷姐不會害了你的。哪、你剛才不是這麼也說著?」
蓼人咬牙,「處在隨時可能被脫衣服偷襲的情況下,我怎麼可能安心得了。為什麼選擇我?紙條或是其他媒介不可以嗎?」
「就是因為行不通才會找你幫忙。解讀紙條或打開上鎖的盒子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那三個孩子對我來說有特殊涵義,說透了他們終究是為了我而來,但你也看到了,剛才來找我的那個人……」縷姐搖頭不作解釋,彷彿那人棘手得很,垂眼苦澀笑著,「下個禮拜起我要外出一陣,什麼時候回來仍沒個底,需要有人替我好好安頓他們,也順帶拖延一段時間,別讓他們過於急躁地尋我而來。喜樂鄉放眼望去,除了你,我不敢將這樣的事委託給任何人。」
還真的是軟硬兼施,又是言語上拐他答應、又是溫情攻勢。蓼人對於女性的求助一向沒轍,倒不是因為喜好女色,而是單純沒辦法放著那樣的弱者不管、年長者也一樣。揉揉額嘆氣。
「……好吧。我要怎麼做?」
縷人眨眼笑了。
「那麼首先,請你先把衣服脫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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