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世|三月之國(01)

#同居30題:相擁入眠

#大概是本篇一年後的插曲XD 想用比較簡潔的筆調寫寫看。

當那輛眼熟的轎車出現在公寓口時,薄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這棟公寓專門出租給學生,不一定是來找她的吧?薄心裡按忖,加快腳步,繞過正門打算從逃生梯上樓。幸好她住在三樓,兩袋提著的食材不至於造成負擔。

現在是夕暮時分,不少才剛下課或是準備外出購物的學生進進出出,有的還穿著制服跟皮鞋、有的已經換上居家服踩著拖鞋,年齡層從高中到研究所都有。

「薄小姐。」

耳畔傳來清晰而恭謹的聲音,秘書待葉手捧文件夾,旁邊是穿著休閒的校長。和一年前一樣,兩人的氣質形成強烈對比。她不得不停下腳步,深呼吸後,轉過身面對兩人。

「……嗨。」薄佯裝自然地打招呼,「好久不見。來找人嗎?房東的話在……」

「就是來找妳哦。」校長斬釘截鐵地笑著打斷。亞麻色長髮紮成馬尾垂在腦後,顯得格外年輕。

「什麼重要的事,需要勞煩校長跟秘書親自走這一趟?」

校長淡淡道,「上禮拜出了車禍,被酒駕追撞導致右手骨折,暫時無法處理公務。」

待葉從牛皮紙袋抽出醫院的驗傷報告、就診證明和復健須知的影本。她這才注意到校長右手確實纏著繃帶和護具。淡淡藥味飄散在空中。「在復健期間,需要有人負責照顧校長的生活起居。」

薄騰出手瀏覽著紙張,一臉困惑,這個消息來得太意外,不明白他們的目的。

「所以?」

「我要來妳這裡住一陣子哦。」

薄差點沒尖叫,「我拒絕!」

這個反應恰在校長預料之中,笑得猶如狡詐的狐狸,「我很樂意幫妳回憶起那時欠我的一個人情。」

「……這……」薄語塞。這也是她萬般不想見到他的原因。「……要住多久?」

「到我的傷勢痊癒為止。」校長和善地道,「這段期間的開銷我會全額支付,不會讓妳吃虧的。」

聽到開銷全額支付,薄的眼睛都亮了。她實在很厭惡自己這一點。但對於自力更生的窮苦學生來說,錢比什麼都來得重要。薄勉為其難地在同居協議上簽下名字。

待葉微微鞠躬,「那麼,先告辭了。」

看著轎車疾駛而去,薄不禁有種被整的感覺。

某天下課回家,被人通知要和別人同居一個月甚至更久——國外的實境節目才有這種誇張情節吧?而且對象還是熟知自己過去的人……怎麼想都尷尬。

校長用正常的左手拎著行李箱,「電梯是往這個方向嗎?」

「……嗯。走吧。」

薄點點頭,一時半刻間還無法回神,跟校長一起進入電梯,按下三樓,等待指示燈慢慢跳轉。狹窄的空間中安靜得彷彿能聽見心跳,從一樓到三樓的過程似乎比平常還來得漫長。

「畢業典禮結束後,妳什麼也沒說就走了呢。」

沒想到他一開始就提這件事,薄心虛地支支吾吾,「因為老家有點事……」

校長的聲音不慍不火,帶著一抹好整以暇,「在躲我?」

「怎麼會呢?校長的恩情我沒齒難忘。」

「別用敬稱了,妳已經不是我的學生了。別人聽見妳跟『校長』同居,會惹來非議的吧。」

那你還來找我同居?薄在心中吐嘈。「……不,我還是想喊校長。」

「為什麼呢?」

薄低聲嘀咕,「一不小心就忘了身份什麼的很麻煩啊……」

電梯門打開,話題也就此中斷。校長讓薄先走,默默望著她的背影一會兒才跟上腳步。

***

「整齊得不像是女孩子的房間呢。」

「……我就當你這是誇獎了。」

數坪大的空間以淡褐色和淺緋色為主調。天花板和牆壁粉刷成白色,家具和地板呈現原木色澤,窗簾和桌巾則是素雅的點點緋紅櫻花。玄關處旁邊就是小廚房,浴室則位在陽台旁邊。地板不見任何衣物或是雜物散亂,倒是整理得井然有序,予人一種簡潔舒適的生活感。

書櫃陳列著原文書籍和旅遊叢書,也有不少自然界圖鑑和攝影書籍,明顯看得出房間主人的喜好。薄一邊將食物往冰箱跟櫥櫃擺放,一邊跟校長約法三章。哪些東西能碰、哪些不能共享、哪些時段她要獨處等等。

家務自然是薄全權負責了。目前看來,多一個人同居倒不構成什麼難題,頂多要多準備一副碗筷、多洗一個人的衣物等等,也整理出一片區域讓校長放他的私人物品。

當初選擇租下這個能夠容納兩人共住的房間,明明打著是可以有更多自由運用空間的算盤,沒想到卻為現在這個同居狀況提供了便利。只能說巧合跟緣份實在不可思議。

用過蕎麥涼麵當作晚餐後,薄為自己跟校長各倒了杯麥茶。這才終於有些回到現實的感覺。

「……我還以為終於可以徹底跟那段日子告別了。」

校長笑出聲,亞麻色長髮此時已經放下,披垂在肩側。舉手投足間散發著優雅氣息。

「那段日子對妳來說這麼悲慘嗎?我倒是很懷念那時候的妳。」

「拜託別懷念。那是黑歷史般的存在啊,曾經中二的過去。」

「我也是嗎?包含在黑歷史中?」

「當然。」

「變成妳不願回顧的過去之一,真是有趣的想法。」校長以左手捧起茶杯,輕啜口麥茶,「一年不見了,這段時間睡還好嗎?」

「……托你的福。沒失眠過。」

薄語帶雙關的回應沒勾起校長多少反應,他輕頷首,「那就好。」

第一天入睡就碰到了難題——薄的房間,只有一張雙人床,靠牆的那側堆滿了書本跟紙張。將之收拾整理堆到書桌上,要跟他同床共枕真的是一大考驗。

薄從櫃子裡搬出備用的床墊跟棉被,「你是傷患,你睡床上吧。我打個地鋪就可以了。」

校長坐在床緣,左手托頰,「妳堅持?」

「我堅持。」薄繃著臉,「小心我踢到你的右手造成二度傷害。」

校長笑了,倒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洗澡時兩人輪流去洗了,雖然薄對於校長生活無法自理卻能夠自行沐浴感到匪夷所思,但意識到這個問題會替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也就選擇無視。

睡到半夜,一隻手臂繞過腰側將她抱起,陌生又熟悉的體溫環繞著,淡淡香氣撲鼻而來,薄嚇了一跳,伸手推開卻反而被抱得更緊。不小心撞到對方纏繞著繃帶和護具的右手,聽見上方傳來悶哼,她停住動作不再掙扎。

半掩的窗外透進幾許月光照明,灑在他的髮上煞是好看。想起了過去幾次夜間茶會,星星像鑽石一般鑲在藍絨上,他也像這樣籠罩在月光裡,閃閃發亮。

高中是個封閉的環境,那樣閉鎖而停滯的時空讓她幾乎無法喘息。一畢業後隨即遷出宿舍,隻字片語也沒有留下。難怪他會生氣。

生氣?是啊。明明已經超過三十歲了,卻頂著一張和藹的娃娃臉。很少見他發脾氣,剛剛在公寓門口第一眼見到他時,被夕陽染上緋紅的黑眸有絲不易察覺的慍火。她假裝沒發現,校長也一派和善地跟她互動。

「喂……」

回應自己的是熟睡而規律的呼息聲。

「校長還醒著吧。」

傳來了含糊的鼻音,「……嗯。」

「校長在生氣嗎?」

「嗯。」

「校長的右手沒受傷吧。」

「嗯。」

分不清到底是應付還是回答,薄嘆了口氣,「校長的目的是什麼?」

「跟妳同居到傷口痊癒為止。只是這樣而已。」

校長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低啞,也興許是一天下來真的乏了。以前也是這樣,薄始終不善分辨這人所表現的真實與虛假。

「……那就安份一點。我說了,我睡相不好,會讓校長二度傷害的。」

「嗯。」這次的鼻音中卻帶著笑意,「只要我抱好,妳就踢不到了。」

「我還是可以用頭去撞。」

「嗯,那我就會住得更久。」

薄語塞,像以前一樣被他堵得無言以對。

就這樣,校長左手輕擱在薄腰上,右手以枕頭枕著避免撞傷或壓傷。兩人維持著這個姿勢,在深夜中隨意應答直到彼此都墜入夢鄉為止,薄都沒再推開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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