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世|深院

106.03.31 排毒。深院。

#架空古代

#自爽用請勿考究

穿越這回事嘛,只要克服了羞恥心,一切都如魚得水。

尹嵐穿越前是個業餘小說家,在揣摩各種角色上頗有心得。也幸好她那陣子著迷於歷史宮鬥類型,她扮演起深居於院落的大家閨秀時,並沒有太大困難。

穿越前她扮演著能幹的秘書,對上司的無理要求逆來順受;在男友面前扮演著乖巧貼心的小女人,洗手作羹湯;在家人面前扮演早熟獨立的女兒,成績優異、獎學金手到擒來,任何類型的人物都難不倒她。

穿到這裡,度過初期的混亂後,她從婢女那套出許多情報,幸虧兩人同名同姓,適應極快。她模仿著尹嵐的穿著風格、飲食習慣、興趣愛好,沒有人懷疑過她並非這句身體原本的主人。就連她的前夫也沒有。

除了蘭容。

蘭容是原身向人牙子買下的僕役,性格清冷,隨著尹嵐遷出後,鎮日不見蹤影,只有下雨時才會見他在院落一角看書。

她小產後昏迷數日,與他接觸不多,等身體好些時,便接到夫君的休書,蘭容力排眾議,替在夫家孤苦無依的她打理後續事宜。

尹嵐不哭不鬧,內心反倒高興能順理成章地離開夫家,去開創新生活。她遣散了自娘家帶來的婢女和奴僕,歸還眾人賣身契,對外聲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下輩子決定常伴青燈古佛,為不及面世的孩子祈福。

然而當時嫁妝盡數交給夫家管理,她手邊攢下的銀兩並不多。蘭容不知打哪來的管道,在娘家和夫家之間的湛城郊外,置辦了一座宅院,不消五天的時間,搬家事宜便塵埃落定。

尹嵐在宅邸裡閒得慌。

反正遠離塵囂,她翻出文房四寶,前生為語文學系畢業生,書法當然難不倒她。她伏首案前,提筆寫作,將所見所聞記錄下來。從早膳的鹹淡到下僕的閒聊,無一不寫,甚是鉅細靡遺。

回過神時,桌上已堆滿卷卷筆墨,雖是些不足掛齒的流水帳,但她卻捨不得丟棄,找了個空衣箱,草草捲起塞入。

華燈初上,廚娘將三菜一湯端上桌,雨聲滴答,襯得這頓飯氣氛格外安靜。 尹嵐擦過手後舉箸夾菜,蘭容則捧著碗,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又來了。皮笑肉不笑的眼神總像是在審問犯人,令她頭皮發麻。

「近來在忙些什麼?」

「抄寫經書,潛心向佛。」尹嵐內斂地微笑。

「哦?都寫了些什麼,不妨讓我看看?」蘭容托腮,精緻的五官笑得魅惑人心。

尹嵐險些噎著,不動聲色地擱下碗筷,慟然道:「我寫完便讓白春拿去燒了,將功德迴向給我兒,盼他來世能平安無憂。」

「滑胎那幾日,倒不見夫人有多傷心呢。」

尹嵐眼皮一跳,淡淡答道:「我這是哀莫大於心死。」

蘭容低眉夾菜,看不出在盤算什麼心思。

尹嵐越發覺得如履薄冰,旁敲側擊問道:「你拿到賣身契後,為何還要留在這?」

「夫人尚未改嫁,棄夫人於不顧、 這等忘恩負義之事,蘭某可做不出來。」

「我一個人也能照料好自己,再說還有白春在,你正值適婚年齡,又恢復自由之身,還是去尋個好姑娘成家立業吧,別陪著我屈居在這鄉下地方,白白虛擲光陰。」

「夫人,我的家便是您給的。」蘭容慵懶地說道,舉箸夾了一塊紅燒白鯧給她。

尹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蘭容這話裡的弦外之音,她不敢細思。

「我只不過是將你買下罷了,你若要報恩,為我置辦這遮風避雨的住處,也已經夠了。」

「夫人,您這是在趕蘭某走嗎?」蘭容瞇起眼尾上挑的深紅雙眸,注視著尹嵐。

媽啊,她真的怕他。尹嵐嘆氣,「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為自己著想些。」

「蘭某要是沒為自己著想,也不會隨您一同離開。您能過得舒心如意,蘭某便心滿意足了。」

這頓飯匆匆結束,尹嵐幾乎是落荒而逃。白春前來收拾餐桌時,只見蘭容一人把玩著玉扳指,瞅著尹嵐的廂房垂眼深思。

蘭容之後也沒再刁難尹嵐,四處奔波經商,從事絲綢生意,竟也在湛城一帶經營得有聲有色,家中的開銷基本上都是他在打理,尹嵐也就由他去,從不過問。兩人過著相安無事的生活,只有雨天或逢年過節才會見上一面。

尹嵐就這樣,過著悠哉的下堂生活。

每個月總有幾天,尹嵐會將自己關在屋裡,足不出戶。就連用膳也是由白春端入房內,一刻鐘的時間後,再喚她來撤出空盤。

她坐在窗臺旁,桌上散亂著揉皺的紙張和墨寶,窗外明亮鮮豔的景色,與她的心情呈現反比。

尹嵐在原本的世界有些病,需要藥物控制,她以為換了個皮囊、那些煩人的因素消失後,自然會不藥而癒。沒想到這次心病來得又急又快,她不想使病情惡化、波及他人,乾脆將自己鎖在屋內。

蘭容書信中提到,下回返家約莫是月圓之時,今天才初九,她可以繼續假借抄經念佛之由,在房裡安心發病。

尹嵐雙手抱膝,縮在窗邊矮榻上,明明是初夏時分,卻仍覺得四肢冰冷。雙手環抱自己,輕輕哼吟著不知名的曲兒。

門外響起敲門聲,她隨口應道,心想應是白春備了午膳,而當門扉推開時,熟悉又陌生的清冷檀香飄入--是蘭容。

尹嵐來不及做任何反應,與他四目相交。那雙紅艷欲滴的眸裡,難得顯露一絲倉促和訝異。

蘭容風塵樸樸、連披風都還沒解下,下馬後直接趕過來;而她現下散髮如瀑、只著中衣,臉上脂粉未施,毫無防備的模樣,直接映入蘭容眼裡。

他劍眉一挑,「夫人這是病了?」

尹嵐不想再給自己出岔子,索性順著他的猜測,點頭道:「夜裡風吹多了,染上風寒。正在屋裡歇著。你下次如要提早回來,還是差人捎個信吧,我好讓白春備席,為你接風洗塵,至少會體面點。」

話裡的指責之意,昭然若揭。

「蘭某只是想早些回來探望夫人,並無冒犯之意。」

「我有白春陪著呢,沒什麼好掛念的。」尹嵐勉強笑道。「我這模樣……怪不好意思的。你先去休息吧,我先讓白春熬個蔘湯給你補補。」

蘭容正要離去,忽而想起什麼,轉身問道:「聽聞夫人連著數日都沒出門?」

「嗯,我病了。大夫也來看過,只道是滑胎時落下的病根,需長期調理。」

「自蘭某外出經商後,一個風寒,便讓夫人足不出戶至今日?」

「你想問什麼?」尹嵐乏了,支著額頭。

「夫人是否有事情瞞著蘭某?」

尹嵐撐起身子,把散落的髮絲勾到耳後,「你確定要聽?」

「是。」

算了,角色崩壞就崩壞吧。要是能換來安靜無人打擾的數日,她崩百來個角色都願意。

「我不想與任何人接近,不想與任何人搭話。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是我自己有病。」尹嵐輕聲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但很感謝你讓我能夠遠離塵囂,安然當個廢物。」

尹嵐心底懷著的目標,那是她與世界之間唯一的連結。就算捨棄了性命也無妨,她活在這世上僅僅是為了那份初衷罷了。除此之外的,都是身外之物。

蘭容提供一個舒適圈,讓她可以懷抱不切實際的思念靜靜腐朽,無論他的目的為何,她皆感激無比。

她等著蘭容或驚訝或憤怒的反應,但最後只聽見他的溫和笑聲。

「能讓您感到安心,是蘭某最大的願望。 夫人可知道,蘭某一直傾慕著您?」

尹嵐懵了。

自爆身分不成反被告白,這是在演哪齣?她呆呆搖頭。

「那麼,現在您知道了。」蘭容從懷裡掏出一枚古樸玉珮,隔著帕子交到她的手裡。「這是您從娘家帶出的嫁妝之一,蘭某在湛城的當鋪裡尋見了,也許您會有興趣,便買下來。」

尹嵐頭皮發麻,「說真的,不管你做了多少,對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因為她並不是原先那名於人口販賣市場上拯救他的尹嵐啊……她在心中吶喊。

蘭容表情不變,唇角噙著淡淡的笑,「無妨。現在夫人希望蘭某怎麼做?」

尹嵐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轉過視線,決定暫且逃避到底。

「放著我不管,別來吵我。」

「好的,謹遵吩咐。」

蘭容語畢,闔上門時放輕動作,悄然離去。

尹嵐倒回矮榻上,身體陷入軟被和枕頭內。先前像是一汪湖水要將她溺斃的憂鬱情緒,此刻蕩然無存,腦海中只剩下蘭容那張精緻俊美的臉蛋。

帕子裡的玉珮雕著蘭花和竹葉,繫著金色麻紋編穗,是皇室男子的象徵,分明不是待嫁婦人應持有的事物,怎會說是嫁妝?她登時後悔收下了這塊燙手山芋。

深居院落的大家閨秀--這個身分,越來越難扮演了。

《END》

尹嵐跟其他故事中的尹氏有點關係,算是祖先吧。

106.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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