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熒|旅行者病得不輕,流浪者也病得不輕(03)(R)

#全文5w9一發完,這是有病的兩人一起治癒彼此的故事
#慶祝阿散1204灰燼PV發佈1週年+1207入池一週年
#劇情為開車服務,私設很多,請勿考究,注意閱讀順序
  

  
04
  

  這是第168次失敗了。

  熒雙眼失去神采,四肢僵硬,被流浪者輕柔放下。

  少年輕輕闔上戀人的雙眼,覺得自己大概病得不輕。

  往右看去,在這個幾乎沒有邊界的藍色空間,躺著百來具一模一樣的金髮旅者屍體,死因大同小異,以胸口心臟被挖出為主。

  每個熒都在問他,明明保護不了她,為何還不放手讓她離開?

  流浪者碰觸世界樹枝岔上的葉片,讀取不同的未來預言,每一個成為戀人的世界線裡,熒不是死去就是離開。

  此地時間流動速度與外界不同,相當於過完他人的好幾輩子。

  他經歷了數以百計的拋棄和離別。

  熒倒在他懷中,左胸口破了一個大洞,本該是心臟的位置卻空無一物,鮮血泊泊流出。在那個未來,她的心臟會被人挖出。

  他失去過太多人事物,不能冒險讓繼續熒留在提瓦特,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即使要違反先前的誓言,跟熒提出分手。

  離開世界樹後,納西妲曾來勸過他。

  「你能在提瓦特替她擋一時的災,那她離開這裡之後呢?」

  「能擋多久就擋多久,我已經踏出第一步了,沒有回頭的理由。」

  正如同那時他領著熒在世界樹空間尋找答案一樣,路是自己選的,跪著也要走完。只有抵達盡頭,才知道是對是錯。

  流浪者後來透過自己的管道,查了不少資料,得知在虛假之天外,有人在覬覦著降臨者的力量。

  現任七執政的神之心,就是用第三降臨者的遺骸製作而成,用以鞏固物質世界的元素力量,統御提瓦特大陸。

  現在天理陷入沉睡,有人試圖仿效這個做法,再次掀起戰爭,顛倒秩序。

  那些人獵殺熒,流浪者就獵殺他們。

  流浪者不知道他們是誰、對他們的背景也不感興趣,只要他們對熒有威脅,他就不會放任他們在提瓦特造次。

  他在暗中跟著熒走遍七國,蒙德、璃月、稻妻、須彌、楓丹、納塔、至冬,只為了保護她不再像上次一樣受到襲擊。

  過度頻繁的戰鬥,使他的身體逐漸不堪負荷,先前在世界樹裡上百次的徒勞嘗試,加上與世界之外獵殺者的過度戰鬥,對他的身心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他開始產生幻覺。

  流浪者經常看到熒在樹下、河邊、屋頂上,盯著他看。她會捧著自己的心臟,指責他保護不周。

  也許這就是他的報應。

  一開始還會覺得痛苦,到後來已經習慣了,甚至開始跟幻覺說話,又或者用風刃劈趕她,他也開始遠離人群,避免傷及無辜。

  流浪者知道自己不太正常,不能以如今的模樣出現在熒面前,依她那好管閒事的個性,肯定不會丟下他不管。

  他不能成為阻礙她旅行的絆腳石。

  幸好,他聽說熒決定帶著派蒙跟哥哥一起離開提瓦特了。

  只要熒離開提瓦特,不具備降臨者的身份,對那群人來說就沒有意義了。

  他漫長而徒勞的一生,終於做對了一件事。

  少年坐在蒙德風神像的手上,吹散一把蒲公英種子,看著種子飄向城裡,熒正忙著跟大家道別、分送禮物,其中一顆花種落在她的肩上。

  真好。

  如果他也有來世,希望能成為一株蒲公英,跟著風去旅行,然後落在她的院子裡,生根開花。

  或是成為一隻貓也好,像派蒙那樣無憂無慮,只管吃跟睡。

  但那樣就不能保護熒了……

  但那時候,熒也不需要他保護了。

  流浪者傷痕累累,卻沒有一絲後悔或不甘。

  熒給朋友們準備了禮物,流浪者按捺不住好奇心,溜進她下榻在歌德大飯店的房間。

  他看著堆放在地毯上的禮物,果不其然,沒有一份是給他的。

  但他發現了一份舊報紙,是那年的花神誕祭,專欄一角有他和熒擁舞的照片。

  他拿走那份報紙,把照片裁下來。

  跟他有關的事物,都會被詛咒,留在提瓦特就好。

  離開旅館時,他偶遇了一位吟遊詩人。戴著翠綠羽帽的詩人硬要拉著他喝酒彈琴,說一眼看出他情場不順,有首告白用的情歌,在蒙德流傳千年,彈給對方聽,能獲得風神的庇佑,包準百年好合。

  流浪者被迫記住了旋律,不知為何就是無法拒絕這名詩人。

  熒啟程前往天空島後,流浪者知道自己的身體已到極限,淨琉璃工坊的維修設備不起作用,他回到借景之館,從哪邊甦醒,就在哪邊沉睡,有始有終。

  流浪者在人偶身體上縫了熒給的名字,咬斷線頭,輕撫過那幾個字,喃喃道,「這樣一來,不管過了多久,你都會幫我記得的吧。」

  就在他打理好環境,準備躺下之際,卻感覺到虛假之天被打破的波動。

  那些人又來了,怎麼可能?

  除非……熒又回來了?

  這群獵殺者肯定會把握這次機會,傾巢而出。

  他循著那不正常的波動,一路追殺到水天叢林。

  這裡有許多回憶,他陪著熒採樹王聖體菇給他突破境界、下起雨時第一次將斗笠分享給她……雨下得很大,他一恍神,竟然讓對方給跑了。

  流浪者疾風隨行跟上去,眼角餘光看見在樹屋旁的白色身影,心想這幻覺來得真不是時候,直接賞了一發風刃過去,便不再理會。

  斬殺了那批不速之客後,流浪者的身體再次超出負荷,疼得他幾乎失去視覺。

  他站在原地等待身體恢復,卻聽見微弱腳步聲傳來。

  是熒--或者說他的幻覺。

  怪了,幻覺以往可不會這麼主動。是他的病情又惡化了?

  但他身體好痛,他有好多好多話想跟她說。

  幻覺也好,聽他說幾句話吧。

  流浪者走過去,稍微鬆懈了片刻,命令她讓自己靠著休息。

  如果幻覺每次都這麼溫順,而不是捧心含淚看著他的話,他也不用這麼煎熬。

  等等……不對。

  她有心跳。

  什麼幻覺?她是如假包換的熒。

  聽到熒說願望是忘記他時,流浪者先是覺得幼稚好笑,後來又鬆了口氣,空蕩蕩的胸口卻隱隱作痛。

  這世上唯一記得他、給他名字的人,也要將他忘記了。

  他死去後,「__」就徹底不存在了。

  那就讓他再任性一回吧。

  兩人進屋躲雨時,屋內空氣潮濕,意外的吻打亂了節奏,家具被撞倒,她很不配合,但他也不是為了歡愉。

  疼吧痛吧,讓她痛到即使失去與他有關的記憶了,往後與別人相戀時,身體也會記得這一晚。

  熒趁他不備,揉合水草元素力綻出草原核,加上雷元素,往他身上炸了一記激化反應,痛得他失去了幾秒的意識。

  他笑出聲,覺得就這樣死在她手中好像也不錯。

  他本來就欠她好幾條命。

  混亂的夜晚過去後,流浪者感覺自己意識清明不少。

  少年在法留納神機前彈奏完那首詩人教給他的樂曲,在颳起烈風的同時,也象徵他的生命走到終點,胸口的神之眼應聲碎裂。

  如果,真的有風神庇佑……

  他傾盡最後的力量,在最後一刻向她告白。

  流浪者最後的元素力招來一陣風,吹散了壟罩在水天叢林的連日雲雨。

  聽說擁有神之眼的人,在此生使命完成時,以強烈願望借來的力量會回到天空島,給神明帶去更多的饋贈。

  希望風神會滿意他歸還的結局。

  適逢此時,滿天空的流星雨劃過視野。

  看吧,應當是非凡的景色……

  
  
  
  
  
  
  
  
  

  然而,在曾經放過神之心又被取出的胸口,一顆心臟跳動了起來。
  
  
  
  
  
  
  
  

  --兩個月後。

  蝴蝶掠過水面,海浪拍打礁石,借景之館外海亂鬼正在岸邊練劍,熒與他們保持安全距離,拔起鰻魚、海草和堇瓜扔進籃子裡。

  空撈起一顆堇瓜啃著,嘆氣道,「我趕到的時候,還以為你們殉情了。幸虧妳沒有大礙,那畫面可讓我做了好幾天惡夢。」

  「抱歉,讓你跟派蒙擔心了,我其實早已跟納西妲跟提納里說過我想做的事,沒想到你們來得比他們還快。」

  「流星雨其實是虛假之天被打破的碎片,代表強烈的能量震盪,甚至足以改變世界樹和地脈的流動。五百年前天空島和坎瑞亞一戰,以及妳回去水天叢林找他,都恰好發生相同狀況……我怎麼也沒想到,妳會利用這一點,再加上須彌生論派和博士留下的技術,把心臟送給他。」

  「那個荒謬的願望能夠成真,只能說是天時地利人和,我在這方面運氣一直都挺不錯的。」熒笑了笑,「本來呢,只是單純要給他心臟,也當作是還他這段時間的人情,我的體質特殊,少了心臟也能活下去。」

  「然而納西妲說,世界樹對他造成的影響是不可逆的,因為放入了我的心臟,奇蹟般地起了修復作用,在他體質轉換為人類後,那些詛咒般的創傷也痊癒了。現在想來,陰錯陽差之下,我剛好救了他一命。」

  原來他還是想著自殺,這傢伙動不動就想死,根本不顧旁人意見。

  熒這時可以理解流浪者當初想掐死她的衝動了。

  熒氣也氣累了。

  空的視線望向借景之館,在那扇門的後面,有一名少年正在午睡。

  「妳這次打算讓我等多久?」

  「至少要等他恢復記憶吧。」

  「如果他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妳要陪他耗在這裡一輩子?」熒沒有搭話,空停下腳步,把她的頭髮用力揉亂,語氣中有著頹喪,更多的是寵溺,「我就說,戀愛會使人降智。但……誰叫妳是我妹呢。」

  「哥哥,就算不等我也沒關係。」

  「這妳甭擔心,依派蒙和天空島的關係,我在那邊白吃白喝也沒關係。妳就放心照顧他吧,我也會給自己找點事做。不管發生什麼事,破鏡重圓也好、鬧出人命也好,拜託了,有什麼煩惱先找我商量,不要讓我再看到那種畫面,我會折壽的。」

  熒笑著摟住哥哥,盡情撒嬌後與他道別,還給了他一籃堇瓜,說請他烤給派蒙吃。派蒙的身份特殊,暫時無法離開天空島了。

  熒回到借景之館內,這裡的時間彷彿被暫停了,四季楓紅如火。依照納西妲的說法,流浪者曾在這裡沉睡,對他的恢復會最有幫助。

  流浪者這人偶之身,平時不吃不睡也不要緊,一旦入睡就是一兩個月起跳。

  熒本來打算等他醒來之後,就正式跟他道別,卻沒想到他會失去記憶。

  少年醒來時,一開始連話都說不好,後來才慢慢想起基礎生活常識,但對人群的記憶卻仍然是一張白紙。

  熒讓自己的心在他體內跳動--沒有心的人偶,得到一顆被他嫌棄的心--作為報復他的手段,如今他卻忘了一切,多麼諷刺。

  失去記憶的少年,就像當年的傾奇者,純淨無暇,對世界充滿好奇。熒捨不得一次翻開所有舊帳,也許過上無憂無慮的新人生,他才不會一直想著尋死。

  熒起初並不相信他真的失去記憶,當少年問起自己名字時,她說他叫阿散,解釋到為何她要照顧他時,熒沉默了幾秒。

  「我是你戀人,但你把我甩了。」

  「戀人?」

  「不相信啊?」

  熒抬起少年下巴,吻住他的唇,珀色瞳眸緊鎖著他,不放過任何表情變化。他的吻技生澀,臉頰因為缺氧而泛紅。

  差點忘了,如今他擁有凡人之軀了。

  「記得呼吸,阿散。」

  「剛剛……那是什麼?」少年喘著氣,眸光水潤而迷離。

  「接吻,戀人之間才會做的舉動。」

  少年呆呆地問,「我為什麼要跟妳分手?」

  「我也想知道,但你沒跟我說,我甚至想剖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裝了什麼。」

  「我還可以再吻妳一次嗎?心臟跳動,感覺很好……我想再試一次。」

  「不行,我們現在不是情侶了。」

  如果真是演戲,那演技可媲美芙卡洛斯那般縝密而滴水不漏。

  少年的肚子發出咕嚕聲響。

  「肚子餓的話,自己去做飯吃。」

  廚房裡材料一應具全,沒多久,他還真的端出一碗鰻魚飯來,不出意外地,鰻肉破碎燒焦、米飯米心沒熟。熒注意到他手上的傷痕,把他拽過來,抽了紙巾止血。

  修驗者那套衣服穿法太繁瑣,熒索性給他準備了傾奇者那套白色衣服,也提醒自己--如今的他就像白紙。

  白紙要染黑染紅,全在她這個照顧者的一念之間。

  她得負起責任來。

  
  
  
  
  
  
  
  
  ……親愛的哥哥和派蒙,你們過得好嗎?上回堇瓜還夠吃嗎?他最近開始會做飯了……

  
  熒信件寫到一半,注意到門口的視線,少年用托盤端來茶泡飯,「我剛剛重做了一份,妳嘗嘗看?」

  她拿起調羹嘗了一口,心中感慨,有天分的人就算失憶了,學習速度還是比一般人快。

  少年很快就學會了所有打理家務的技巧。

  借景之館不大,熒把這裡隔出兩間臥室、一間書房、一間廚房和浴室來,缺什麼就蓋什麼,熒長年操辦塵歌壺的一切,這些裝潢難不倒她。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漸漸習慣了這種一日兩人三餐四季的生活。

  流浪者不再是流浪者,只有一名生活圍繞著她轉的純白少年。

  原本他應該死了,卻被熒強行撈回來。也許就這樣下去,對他來說才是好的。

  面對庭院的長廊上,少年沏茶,而熒在看書。

  他猶豫半晌後,開口問,「『__』是誰?」

  聽到來自塵封於遙遠回憶中的名字,熒放下手上的輕小說,轉頭看向少年,思考他是不是開始恢復記憶了。

  「你從哪得知這個名字?」

  少年從身後拿出那尊垂淚人偶,「我在櫃子裡找到這個娃娃,看它有點髒,想幫它清洗一下,發現它身上縫了『__』這個名字。」

  這是流浪者從不離身的人偶,兩人相伴流浪半生,她幫沉睡的流浪者打點衣著時沒找到,原來是藏在借景之館裡。

  流浪者曾經那麼討厭她給的名字,為什麼還要縫在這個人偶身上?

  「那只是稻妻城裡常見的名字,不怎麼好聽,別叫這個名字了。」

  熒把娃娃接過來,掏出針線,把垂淚人偶身上的名字縫線拆掉,

  少年哦了一聲,沒再追問。

  過了幾天,熒帶他去稻妻城採買日常用品,回城的路上,落日餘暉傾灑,照得少年臉頰紅撲撲的。

  他說道,「我去打聽過了,城裡沒有人叫這個名字。」

  「你打聽這件事做什麼?」

  「我只是覺得,人偶身上既然縫有『__』這個名字,會不會是哪個人掉的?但我去過天領奉行,也沒有人聽過這名字。我想了一天,既然是沒有人用過的名字,人偶又長得跟我這麼像,會不會是……」

  「是?」熒靜靜看向他。

  「是我給未來孩子起的名字。」

  ?

  熒停下腳步,聲音不自覺提高幾度,「孩子?你跟誰的孩子?」

  少年笑得靦腆溫柔,「我跟妳的。」

  孩子?

  熒心緒一堵,「別亂說話,我們不會有孩子。」

  受到打擊的少年沉默半晌,不死心地追問,「為什麼?我們是戀人……不能有孩子嗎?」

  「因為你不是……」熒改口道,摸摸自己的胸口,「因為我不是人類,你靠過來聽,我沒有心跳。」

  少年確認她真的沒有心跳,神情慌張,「妳的心臟去哪了?」

  「我的心在你那邊。」

  少年錯愕,按住自己的胸口,「這裡面是……妳的心臟?」

  「別擔心,給了你之後,我就沒打算要回來,何況我本身體質特殊,少了個心臟不會有事的。」

  熒把心臟給流浪者後,就失去了元素力,也不再被七天神像眷顧。然而除此之外,她還是有一身武技傍身,作息跟常人無異,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困擾。

  自那之後,少年看待熒的眼神就變了。從以往的一派依賴親和,如今有些自責和愧疚。熒說他是因為受重傷,不得已才接受了自己的心臟。並非他的錯。

  那天熒回到屋裡,看到少年手握小刀,往胸口刺入。

  他有病嗎?!

  熒嚇得冷汗直流。

  「住手!你在做什麼?」

  少年忍著痛,跪在地上嘶啞喘息,「我要……把心臟還妳……還給妳之後,妳就可以……變回人類了……」

  熒空手握住刀制止他,刀刃劃入掌心,鮮血淌下,少年嚇得鬆開了手。

  「我、我不是有意傷妳--」

  「我知道,如果你有時間自責,不如趕快去幫我拿藥過來。」

  失去心臟後,她已經不是可以靠七天神像滿血復活的降臨者了。

  她想起稻妻有本輕小說,叫作《每天回家看到老婆在裝死》,她心想自己也可以去寫一本《每天回家看到前男友在自殺》投稿看看。

  他這不惜命的瘋狂因子,失去記憶也依然刻在骨子裡。

  少年刺入的力道不大只是皮肉傷,然而熒奪刀握得太緊,傷口深可見骨,少年臉色蒼白地幫她包紮傷口,熒想說她受過比這還要嚴重數倍的傷,但這種安慰方式,恐怕只會讓少年更加惶恐。

  在他眼中,她並非手刃海妖腳踢巡鯨的大英雄,只是一個被他拋棄的心碎少女。

  他很努力在彌補一切,希望與她重歸於好。

  熒發覺不能再這樣下去,給他希望,到時候恢復記憶時該有多尷尬?

  「聽好了,我總有一天會離開你,你要學會自己生活才行。」

  少年眨了眨眼,緩慢點頭,說他明白了。

  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挽留她。

  他臉上寫明了他知道是自己的錯,是他傷了熒在先,即使他不記得,他也沒有資格要求熒回心轉意。

  少年善解人意到讓人不忍的程度。

  但熒知道現在不能對他心軟。

  晚上睡覺時,熒聽見有人開門,是少年。他從身後靠近躺下,將額頭貼在她的背上,他低啞的嗓音微顫,「我可以,跟熒一起睡嗎?」

  「怎麼了?」

  「我常做惡夢,夢裡……妳捧著心臟,問我為什麼不放妳走。」

  熒僵住。

  她幾乎是立刻就聯想到流浪者在水天叢林的異常表現--如果說,那時候他把熒當成了夢魘或是幻覺,就不奇怪他會下手如此狠戾。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會不會與他提出分手有關?

  熒看待少年的目光多了一絲柔軟,她轉過身將他擁入懷裡,輕拍背脊。兩人相擁成眠,睡到半夜,她被一陣壓抑的喘息聲吵醒,睜開眼,在天剛亮的灰濛光線中,她看見紫髮少年緊閉雙眼,臉頰微紅。

  她正要出聲問他是否不舒服,才想起一件事。

  --他現在是人類,早上有這種現象正常的。

  誰來告訴她,失憶的前男友正在對著自己自慰,該不該出聲?

  「熒……嗚嗯……」

  少年沉浸於情欲的嗓音低啞誘人,熒閉上眼告訴自己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但卻持續感覺到床墊上傳來越發急促的顫抖。

  「阿散。」熒終究還是開口了。

  少年嗚咽一聲,因為驚訝和羞恥,一時之間沒掌握好力道和角度,射在了棉被上,也髒了熒的睡衣下緣。他整理好衣服,跳起身,「我很抱歉、我馬上去洗……」

  「不用了,你坐下,我有事情問你。」

  少年一雙手不知道該放哪,只能握拳擱在大腿上。他的睡衣是改良後的短板狩衣便於工作,一雙膝蓋因為摩蹭的關係而泛起些許薄紅。

  熒伸出手握住他剛紓過欲的性器,前端滴著白色液體,「第一次?」

  少年紅著臉搖頭,紅色眼影讓他看起來泫然欲泣。

  熒對他的誠實交代感到錯愕,繼續追問,「第幾次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第三次。從妳說、不會和我有孩子開始。我就夢到……我們……這樣做很舒服……」

  熒知道他沒說完的是什麼,畢竟是同一個身體同一個大腦,即使失去記憶了,有些本能卻沒有忘記。

  「你是因為想我,昨天才來找我睡覺的?」

  少年驚恐搖頭,「不是,我是真的害怕惡夢。怕妳……」

  「怕我失去心臟?阿散,人只有一顆心臟,我沒辦法再挖第二顆給你了。」

  這個地獄笑話顯然沒有作用,少年的表情只是越發焦慮和凝重。

  「你覺得自己做錯事了?」

  「我跟妳分手了……我們不該做這件事,這樣冒犯到妳了,對不對?」

  「就算不是情侶,也可以做這件事。」熒說道,「你喜歡這種感覺嗎?」

  他顫抖地點頭,「喜歡。」

  熒雙手輕輕套弄他的性器,少年失控地喘息一聲。

  「那就閉上眼,把自己交給我。」

  也許是太久沒做的關係,少年很敏感,熒的拇指剛撫過他的馬眼,少年腹部一縮,前端滴出了些許薄精。剛才已經射過了,這次的量並不多。

  但他的表情比剛才要舒服放鬆不少。

  少年回過神,低頭向她道謝,拿起被單幫熒擦拭雙手,接著去打理自己和被弄髒的床鋪。他在庭院裡晾著床單時,微風拂過他的髮絲,彷彿做了一個美夢。

  真好滿足。

  跟過去的他不一樣。

  過去的那個流浪者啊,總是要按著她做到求饒才肯罷休。

  也許是因為少年過於純潔的表現,讓熒總覺得有種在欺負人的罪惡感。但她忘了,這人本性還是那個流浪者。

  少年晚上又來鑽她被窩,這次卻將手環上了她的腰。

  「阿散?」

  少年的呼吸拂過她的肩膀,「天氣變冷了。」

  這是個好理由,但無法解釋他下半身的反應。

  「天冷,那你……在蹭什麼?」

  熒剛問完就後悔了,因為少年的吻落在她的頸後,激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以及久未感受過的悸動。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

  她也想要他。

  「熒的手好冰,我想幫妳取暖。」

  她沒有心臟,自然體溫低於常人。但因為底子是長生種,即使只穿著白裙就跑去至冬,頂多也就是行動遲緩一點,死不了人。

  熒正想解釋,少年的吻就覆了上來。

  她沒有拒絕,被視為了默許。

  真是太縱容他了。

  熒心中檢討自己,雙腿卻環上了他的窄腰。都怪稻妻的冬天太冷了。

  天色昏暗,燭影搖晃,少年乾淨得猶如白紙,一點一點,被染上她的珀色。

  如果說流浪者嘗起來是辛辣的,那如今的少年就是清甜的。同一個人怎會如此兩極?熒教導他前戲擴張,他的掌心握住豐乳揉捏,低頭含舔,另一手則在她的恥骨往下探索,觸摸到陰蒂時,他深吸一口氣,驚訝於她的柔軟和濕潤。

  其實不這麼做也沒關係,流浪者之前證明了,熒是能適應疼痛的。

  但少年的溫柔程度卻震驚了熒。

  熒被他佔有時,因為太久沒做,免不了有些撕裂傷,少年感覺像是拿刀捅進了她的體內,驚詫地想要退出,熒趕忙扯住他衣服,「你要是敢在這時候撤出,以後就別想睡我的床。」

  少年低頭,薄汗沁濕了他的髮。熒撥開他的碎髮,好將他如今的表情盡收眼底。忍耐、壓抑和緊張,她從沒見過流浪者柔軟如兔子的模樣。

  「會疼嗎?」他問。

  熒搖頭。

  「我們以前常做嗎?」

  「以前你可沒這麼溫柔,總是想做就做……唔。」

  少年俯身吻住她,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往後不會了,不會再讓妳這麼疼。」

  熒想說沒關係,最疼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剖開胸骨切斷肋骨,挖出心臟埋入他胸口,在生論派的精密技術研究和象徵生命與治癒的草元素力作用下,這些過程並沒有想像中痛苦。但還是痛得她落下眼淚,滴入他的血液中。

  如今他現在成為了擁有心的人類,會為了她感到疼痛。

  失去一顆心臟,也不算太吃虧。

  __。

  熒在心中呼喚了被他厭棄的名字,將少年擁入懷中,雙腿在他的背後交疊,令性器深深插入到底,與他結合得更加緊密。

  「熒,好緊、好難受,我可不可以……動一動?」

  「別問,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熒輕輕咬住他的耳垂,「以前你可不會這麼紳士。」

  「以前的我……很惡劣嗎?」

  「嗯,是個被許多國家通緝的壞人,一張嘴能得罪全世界,但打不過我。」

  少年似乎對流浪者很好奇,但那種好奇中,又藏著一種微妙的忌妒。他挺腰抽送起來,一點一滴,填滿她的身心。

  「……那……熒比較喜歡他,還是現在的我?」

  這算什麼問題?

  「才剛開始,就想要我做出選擇?」

  明白了的少年開始跟隨本能,放開了去操,花徑越捅越濕,熒的喘息聲也越加破碎銷魂。一手調教少年……似乎也是不錯的體驗。

  少年動作生澀而溫柔,她倒希望要他多深入、用力插一插才能止深處的癢。她撫過少年的胸膛,他的神紋還是會因為動情發亮,熒很慶幸這點保留了下來。她向來喜歡看他表面頂嘴、實際上身體卻很誠實起了反應的反差。

  「熒……這裡好燙……」

  「再深一點、嗯啊……嗯!……」

  少年雖然生澀,但身體卻逐漸記起了交合本能,他撐在熒的上方,不斷抽插頂弄窄徑內的軟肉,還會依據她的呻吟,去琢磨讓她失神的敏感點。熒的身體越來越軟,少年的白衣被扯皺,兩人唇舌交纏,交換彼此的甘甜。

  久違的高潮讓熒在他背上留下抓痕,痠麻快意在體內盪開,熒的花徑嘬吸的他的龜頭,誘他射精,與她的花液一起慢慢從嫩穴流出。

  少年目光灼熱,情欲使他在一夜之間成熟不少。

  恍惚間,熒還以為流浪者回來了。

  從上方灑入的月光清澈,照亮兩人交纏的背影,直到天亮。
  
  
  
  
05
  

  自從上次相擁成眠後,兩人的距離拉近不少。

  熒對待少年也沒了一開始的微妙疏離,也不再提想起記憶後就要分開這件事。不知道是對此不在意了,又或者刻意不去想。

  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少年在一夜之間穩重許多,除了日常家務外,也因為在稻妻城裡觀摩了天目鍛冶屋的技術,對打鐵產生興趣。

  鐵鎚和鐵鉆之間起落的火花,少年看得入神,甚至能流暢地指出那些工具材料的使用方式,這讓鍛冶屋的工匠都嘖嘖稱奇。

  流浪者如今可是手握七種元素力的人,熒總覺得做個鐵匠有點大材小用。

  但……他想做就做吧

  如今他能呼吸,像人類一樣生老病死,融入這個世間,去體驗過去冷眼旁觀的人間煙火,也不是件壞事。

  他第一件作品是把匕首,品質勉勉強強,但勝在有心,少年還做了一個相配的刀套。

  從稻妻城回家後,少年目光澄淨,將匕首擺在桌上,推給熒。

  「如果將來,我做了什麼事惹你生氣,妳就拿這把匕首捅我吧。」

  「捅你?你這毛病怎麼一點也沒改?」熒氣得掐住他的臉頰,「做錯事就好好道歉,有誤會就好好說開,別老想用傷害自己解決問題。」

  少年一頓,垂眼說了聲「抱歉」,又抬起頭,問她往後做錯事,能不能用別種方式補償?紫羅蘭色的雙眸亮亮的,就像小貓打翻花瓶後,跑來腳邊撒嬌一樣。

  至於是什麼方式,晚上少年身體力行了一次。

  那晚少年示範得格外仔細,效果很好,好到反而是熒跟他道歉求饒。

  後來熒帶他去踏鞴沙看花海,在那邊的小屋共度一夜。也許是爐心附近的氛圍使然,少年安靜許多,晚上也要她要得十分纏綿。

  後來兩人又去了清瀨島,探望那隻會說話的黑貓宮司,給牠添些香油錢。來參拜的信徒變多了,貓咪們都被餵養得很滋潤。

  日子過得平淡而悠閒,空和派蒙也來過幾次,看著如今如春風般待人溫煦的少年,都表示很不是滋味。但派蒙依然還是好收買的,少年做的紺田煮擄獲了她的心,她還抱怨空的手藝不怎麼樣。

  空曾問熒,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呢?熒平靜笑著回道。

  早上睡醒時,流浪者總是會避開陽光,習慣性往她懷裡撒嬌。

  「熒……」

  那天少年照常用著剛醒的慵懶聲音,甜甜軟軟地跟她索吻。有時如果來了興致,她也會與他耳鬢廝磨,然後再把他推開,要他起床做早餐。

  那天熒卻反常地在天剛亮就起床,坐在長廊上靜靜看著海岸日出,光線將她的身影鍍上一層淡淡金邊。

  少年拎了一件外袍過來給她披上,提醒她小心著涼。

  熒握住他的手,冷冷一暼,「你想起來了,對不對?」

  「什麼?」

  「阿散,回答我。」

  少年原本無辜良善的眼神,經她拆穿後,多了些複雜的不明情感。

  「妳發現了啊。」

  他垂眼輕笑道,還是把外套在她肩上披好。

  「沒錯,我想起來了。」

  「什麼時候的事?」

  「從去天目鍛冶屋見習第一天回來後,隔天早上就恢復記憶了。」

  「全部?」

  「全部。」

  熒不怒反笑,「你還真沉得住氣,分手時多麼果斷俐落,如今像個小白兔一樣跟我撒嬌,不覺得矯情嗎?」

  「我看妳還挺喜歡我那樣子的不是?」

  熒瞪了流浪者一眼。

  少年輕呵一聲,在她身旁坐下。

  「--生氣的話,就用那把匕首捅我吧。」

  那時她還以為是少年出於贖罪而說的傻話,原來是替揭露真相的這天在打預防針。熒翻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刀柄還細心地雕著因提瓦特。

  她反手握住,直接往自己掌心深劃一刀,滴落成串的血珠子。

  本來已經準備挨刀子的流浪者怔住,急忙起身去拿醫藥箱過來。

  她劃自己一刀是因為覺得自己蠢,竟然這麼晚才看出來。果真戀愛會使人降智。想到她還百般依著已經恢復記憶的流浪者去體驗各種生活,她就覺得五味雜陳。

  當初提出分手的是他,恢復記憶後不是應該馬上坦承事實,再也不見嗎?

  「妳為什麼……要劃傷自己?」

  流浪者拿敷料替她止血,熒冷著嗓道,「不然真的要捅你一刀嗎?都死過幾次了,你這自毀的毛病,還是一點也沒改。你這條命是我救回來的,我可沒第二顆心臟再救你一次了。」

  「妳……是怎麼發現的?」

  「從送匕首開始就起疑心了,然後是踏鞴砂那晚。你的演技再怎麼自然,床技的生疏或熟練,是騙不了人的。飾演純白少年與我扮家家酒、粗茶淡飯裝瘋賣傻,好玩嗎?」

  「這段時間,對我來說並不是扮家家酒。」

  流浪者繼續包紮傷口,「我很久以前就是那樣的個性。逆來順受、安靜聽話,不想給人添麻煩,希望能幫助他人,想融入環境,討大家歡心。」

  「但你在水天叢林強迫我時,可不是這樣的溫良恭儉讓。」熒提醒道。

  流浪者知道這事實,沒有否認,「那時候,我只想讓妳快點離開提瓦特,所以採取了比較極端的方式。妳要恨我也無妨,我也確實沒有資格挽留妳。」

  他剪掉多餘的紗布,握住熒的手,清澈嗓音有著一絲懇求。

  「妳能不能多留幾天?我想學習怎麼使用其他的元素力,我不想辜負妳給我的這顆心臟。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打掃煮飯,或是妳想做別的事--」

  熒不自覺紅了耳尖,「我不想做。」

  流浪者笑著點頭,「好,那就不做。」

  流浪者太貪戀先前的相處模式,捨不得讓過去的愛怨嗔癡影響這段平靜時光,才會繼續裝傻。

  被熒拆穿的時候,有失落也有困窘,但還有一部分喜悅。

  原來她對自己觀察得如此細微,早就認出來了。

  那天流浪者醒來,發覺自己躺在借景之館,一時之間記憶錯亂,大量資訊流入腦海,他甚至有近半小時的斷片,才慢慢順起所有的時間軸。

  他看了眼躺在懷裡熟睡的熒,一點一滴拼湊起這段時間的相處過程。

  原來擁有心臟是這樣的感覺。

  會受到她的一顰一笑牽動,心跳加速不受控制。

  少年不自主地把熒抱緊,她迷迷糊糊醒來,以為他又做噩夢了,便把少年攬在懷裡給予甜甜的吻安慰他。

  流浪者這才清楚意識到,胸口的跳動無比真實,眼前的一切不是夢。

  在被她冷落時,會感受到宛如泡在醋裡的酸楚,想要讓她開心,只要她露出微笑,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然而他跟熒提分手、水天叢林發生的一切,傷害與被傷害、給予與被給予,隨著記憶恢復,成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巨大裂縫,要跨過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卑微也好、可恥也好,如今的流浪者,想爭取讓這段時間延長一點。

  自從流浪者坦承恢復記憶後,熒就拒絕與他同房。

  流浪者對熒的疏離早有心理準備,像隻親人的流浪貓一樣,三不五時就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偶爾伸出尾巴撩她一下,試探她的底線,滲透她的心防。

  他知道熒喜歡在長廊上曬太陽看書,他就去那邊挑菜梗備料;熒去稻妻城裡接委託時,他也會尾隨她從旁協助。

  熒當然知道他在試圖討好自己。

  站在前女友立場,她很好奇,流浪者能做到什麼程度?

  「下午點心想吃什麼?薄荷凍?帕蒂莎蘭布丁?」流浪者問。

  「我要喝紅豆湯,要加史萊姆黏液。」

  「還有什麼需求嗎?」

  熒想了一下,「越甜越好。」

  流浪者答應得爽快,洗好紅豆泡水、秤量砂糖和史萊姆黏液,鍋子咕嘟咕嘟作響,他用木碗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紅豆湯上桌。

  熒嘗了一口,就推走說不吃了。

  流浪者一愣,「不好吃嗎?」

  「太甜了。」

  這擺明是故意找碴。

  流浪者卻輕點頭,就著她用過的調羹,一勺一勺把這過甜的紅豆湯給吃完、流浪者張開嘴輕抿調羹,含吞過甜的湯也沒皺眉,察覺她的視線,還刻意伸出舌尖,將唇瓣上的甜汁舔乾淨,再神色自若地去洗碗。

  這畫面讓熒想起了一些深夜往事,她總覺得他是故意的。

  他的改變也不少。明明討厭甜食、要她負責洗碗,如今卻完全不介意。

  流浪者太清楚熒過去有多喜歡他,便若有似無地用那些部分來引誘她、寵壞她,讓她心軟,一點一滴拉近距離。

  再這樣下去不行。

  為了早日讓流浪者熟練運用元素力,熒制定了一系列的復健計畫。

  熒帶他去離島碰觸七天神像,與神像共鳴後獲得雷元素,並教他如何從雷櫻樹上取得雷種子。

  她要他使用雷極登上影向山。

  以前他們相伴旅行時,流浪者也看過她用很多次,還用空居力率先抵達終點調侃她真慢。

  擁有心臟後流浪者的體格接近常人,沉睡的那幾個月缺乏鍛鍊,導致他在元素力和肢體協調上出現了落差,好幾次從高空墜下。

  神社下方有著當初神櫻大祓時留下的大洞,掉下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熒在他身邊彎下腰輕笑,「真慢,成為人類後很不方便吧,這就是你要的?不習慣的話就把心臟還給我吧?」

  「誰說我不要了?」流浪者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平靜道,「既然妳給了我,就別想要回去,有本事妳自己剖開我的胸膛,把它挖出來。」

  「你以為我不敢嗎?」

  流浪者定定看著熒,眼眶微紅,豐沛情緒在他體內奔流,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他知道是自己捨棄在先,他的確沒資格再開口索要這一切。

  如果她真的想拿回去--

  流浪者解開自己的衣襟,露出結實的胸膛。

  熒按住他心口的疤痕,感覺到心臟脈動,現在的他可比以前溫暖多了--不管生理或心理。

  她無端想起了那個寒夜,少年鑽進棉被要替自己取暖的畫面。

  他們分手前,在情事上流浪者總是佔主導位。在淨琉璃工坊卸除雙手,他難得將主導權給熒的那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想到那時他就已經決定要離開她,熒就感到不快。

  她心生一個惡劣的念頭。

  「阿散,取悅自己會吧?做給我看。」

  「……在這裡?」

  雖說影向山這條參拜路線因坍方而人煙稀少,但畢竟是野外,過往熱戀時,他們也從未行過如此大膽之事。

  「你不是說什麼都會辦到嗎?」

  「妳別後悔就好。」

  流浪者紫眸微歛,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他在熒面前解開狩衣腰帶,往下碰觸自己的性器,握住柱身輕輕擦動,

  少年抬起頭,目光緊鎖著熒。經歷多次死亡和重生的他,對自己的目標越發明確。比起自瀆,更像是在對神明告解,眼底都是對熒赤裸裸的情感。

  熒轉過身去,聽著他喃著自己的名字喘息,耳尖發燙。明明是她提出來看他失態的要求,如今卻反過來被他當作調情的手段。

  「熒,別轉移視線。」

  「我要你做,沒說我要盯著看。」

  「但妳原先的目的就是想看我失態不是嗎?嗯?」

  流浪者從身後將熒圈在自己與夢見木之間,保持著微妙的距離,連衣角都沒碰到,用寬大袖子將她圍攏在自己的懷中。一手在衣擺下套弄性器。

  熒整個人幾乎貼上樹幹,除了早春的櫻花香氣外,還有他身上的淺淡茶香。

  「熒……唔……」

  他低啞壓抑的呻吟穿耳入腦,熒覺得自己快瘋了。

  以前從沒覺得他的喘息這麼誘人過。

  怪不得他說要她別後悔。

  流浪者即使射精也沒有弄髒她,氣息稍微紊亂、臉頰微紅,脫掉一條袖套擦拭善後。擅長整潔的他總是有方法維持事後乾爽,不知道的人看到了,還以為他只是因為爬坡而喘氣。

  他向來對於遮掩這種狀況很有本事。以往也曾在智慧宮的書架間,要她咬著裙子別出聲,完事後再好整以暇地去借書。

  她不解,在這場拉鋸戰中,為什麼他漸漸佔上風了?

  --因為妳還是喜歡我。

  熒彷彿聽見流浪者在耳畔這麼說道。

  熒回到家後,看見流浪者坐在長廊上,剛洗好澡的他髮絲微潤,整個人乾乾淨淨,手邊擺著一壺茶,月亮落在杯盞中,像跌入池塘裡的熒火,他端起飲下,喉結滾動,看得熒也莫名燥熱。

  流浪者放下茶杯,舌尖輕輕舔了舔唇瓣,眼角的紅妝艷麗幾分。

  「妳看起來很熱,要不要喝杯茶?」

  他握住了熒的手,含著清苦茶香的吻依序落在她掌心、手腕……所到之處染上春意,木質長廊地板光潔而冰涼,庭院裡的夢見木提早綻放,花香濃郁。

  流浪者揉捏花瓣直到生出甜水,他以蜜代茶啜飲,舌尖深入花叢,誘她分泌更多汁液,直到每一寸媚肉都被浸潤。手指深入到底,均勻抹滿蜜液,窄徑又吸又縮,他長指抽插的速度放慢,指根拍擊著花的根部,讓她徹底綻放。

  酥麻快感襲上腹部,熒被這個夢驚醒,渾身是汗,浸透衣服和床單。夢境高潮的餘韻持續到現實,在體內蕩漾開來。彷彿在她醒來前一刻,流浪者的手指還插在體內一樣。

  舒緩過後,她立刻去洗了冷水澡。

  流浪者在廚房流理臺沖洗茶具,杯緣墜著水滴。他看到熒從浴室出來,出聲問道,「妳看起來不太舒服,要不要喝點什麼?」

  熒用毛巾擦拭著髮鬢上的水珠,神情有些恍惚,看了一眼流浪者就轉移視線。

  「不了,只是做了個噩夢。」

  她低聲說道。
  
  
  
  
  
  
  
  

  熒收到了納西妲的信。

  為了抽離這個氛圍,她決定應邀去參加花四年一度的學院祭。流浪者見她在準備行李,以及桌上那封有著須彌國徽封蠟的信,問道,「妳要去須彌?」

  「納西妲邀我去參加學院祭。」熒看向流浪者,「你想跟?」

  「妳放心把我一個人扔在這?」流浪者試圖找理由,「萬一我被海亂鬼襲擊了怎麼辦?」

  「你閒得發慌把他們抄家滅族還比較有可能。」

  自從承認恢復記憶後,流浪者不再掩飾本性,偶爾的調笑自嘲,倒多了一絲符合他外觀年齡的少年意氣與戲謔。

  如果當初他沒有被雷電影封印的話,應該也是一名優秀的少年將軍,會跟臣民開玩笑,看他們手足無措。

  熒看出流浪者眼底的渴望,納西妲對他來說也是再造之恩,加上教令院學者資源豐富,也許能對他體內的心臟和七種元素力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但她偏不想這麼輕易同意他的要求。

  於是熒開了條件,「如果你今天能成功用雷極爬上影向山,去鳴神大社求籤結果是大吉的話,我就帶你去。」

  兩人再度來到影向山下。

  上回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熒刻意避開了那顆要命的夢見木。

  流浪者先前練習過幾次,在不使用空居力的情況下,成果差強人意。這回為了跟去須彌,他卯足全力,在空中順利前進了幾個雷極,卻還是差臨門一腳,墜落在浮空岩上。

  熒空無一物的胸口,莫名抽痛了一下。

  即使能使用七種元素力,他現在也只是凡人之身。

  「阿散,可以了。」

  「我沒事……妳別過來,看著就好。」

  流浪者呼吸聲破碎,臉上卻還是堆著笑意說他沒問題。

  就算她不讓他同行又如何?他還是可以自行前往須彌。但他卻像是要證明自己的決心般,一次又一次爬起來,瞄準空中的成排雷極,將雷種子握在掌心,瞄準定位,張開風之翼飛越過去,繞著影向山直衝頂端。

  卻又一次次地墜落下來。

  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就像初次學飛的鳥兒般跌跌撞撞。有了摔傷幾次經驗,他學會適時利用下落攻擊阻擋衝勢,進度也漸入佳境。

  畢竟他最不欠缺的就是勇氣。

  總算不再是那個從正機之神身上墜下來的憤世嫉俗的無助少年了。

  當流浪者成功抵達千鳥居時,已經接近傍晚。他渾身是汗,喘著氣爬上階梯。

  熒站在最上階俯視著他,少年深怕她反悔,或是把剛才的多次失敗當成結論,匆匆握住她的手,「走吧,趁巫女們還沒下班,趕快去抽籤。」

  「等等。」熒喚住他,「你流血了,都沒感覺?」

  他隨手用袖套擦去額頭的血,「沒事,習慣了。」

  熒蹙眉,帶他去跟巫女借了些傷藥包紮。他們坐在神社前方的椅子上,櫻花飄落在水池畔,流浪者看著熒在他膝蓋上貼藥布,說,「我去七天神像一會兒就能恢復的。」

  「好好珍惜身體,不能太依賴神像,萬一哪天不能用了,恃寵而驕把脖子摔斷的話,可沒人救得了你。」

  熒自己現在就是如此,她有時還是會忍不住貪快,直接從懸崖跳下,幸好及時想起現在如今恢復力跟凡人一樣,及時踩了煞車。

  流浪者抽完籤後,熒自己也抽了一支。

  兩人一起找巫女解籤,流浪者是大吉,熒是大凶。

  她本想一笑置之,但流浪者卻主動交換兩人的籤詩,想把好運給她。

  運氣還能交換?

  「你這樣是對神明不敬。」

  流浪者一笑,「對神明不敬,我有差這一兩次嗎?」

  「那你這樣就是大凶了,不符合我之前開的條件。」

  熒見他啞口無言,輕笑。

  「走吧,但我如今不能使用傳送錨點了,無法進行一日千里的移動,我們只能搭船過去。你要是沒意見的話,今晚就開始收拾行李。」

  下山時已經很晚了,於是他們在紺田村借宿村長家。

  村長說只剩一間空房,問兩人介不介意?流浪者正要說他找個空地鋪草蓆睡就好,熒卻早一步拉著他進了房間,是張雙人床。

  沒想到半夜,睡在身側的流浪者卻不見蹤影。

  熒胸口一涼,趕緊披上外衣,沿著田埂間的足跡,一路來到影向山山腳的溪流旁。蒼藍色的熒花隨風搖曳,身穿白色狩衣的流浪者,綁起袖子捲起褲管,站在池塘裡,不時彎腰翻找石頭。

  「你在找什麼?」

  「妳怎麼來了?」流浪者站起身,神色有些焦慮,「我在找一個巴掌大的小袋子,大概是早上爬山時弄掉了。」

  熒不明白,對他來說有什麼東西會這麼重要?甚至要半夜偷偷爬起來找?她在一旁看他找得渾身泥巴,提醒他用元素視野看看。

  果然流浪者一掃就找到了,被纏繞在熒附近的水草間。

  熒打開看了一下,倒出裡面的東西,形狀不一的琉璃碎片,似乎曾有黏合痕跡,但因為外力撞擊又碎了。

  熒認出來,那是她在當年送給他的浪客座琉璃星片。

  她清楚記得被他親手砸碎,還用風揚走,埋入灰燼之中。

  流浪者鬆了口氣,把袋子收好,「就是這個。」

  「我以為你早就不要了,我送的東西,你都退還給我了。」

  少年沉默良久,「我沒有不要,這是唯一還找得回來的。」

  他沒有解釋太多自己的苦衷,沒有打算據此博取她的同情心。關於他那段時間承受了什麼,熒已經知道七八成了。

  在寂燼海那種地方,要花多久時間才能把這些碎片全都撿回來?

  熒喉嚨有些乾澀。

  「你如今還喜歡我嗎?」

  「喜歡啊。」

  少年回答得自然,他掬起一把清澈溪水,幫她洗去腳上的泥巴。

  「有了心臟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書上寫的都是真的,和喜歡的人相處時,心跳會不受控制的加速,這是無法欺騙自己的。」

  「我如今不喜歡你了,你也還喜歡我?」

  「提分手的是我,我不僅欺騙妳還強迫妳,妳要是還喜歡我才不正常。」

  熒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語不發地看著他,流浪者亦安靜回望。

  她還喜歡流浪者嗎?

  正常的定義又是什麼?

  取回記憶後,流浪者不同於以往,直白得教旁人聽了也臉紅。曾經倨傲的七葉寂照秘密主、曾經俯瞰眾生的愚人眾執行官,甘願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倒不如說,經歷那些波折後,一場大雨洗淨鉛華,那個一生命運被他人愚弄的人偶,終於卸下濃重浮誇的妝容,離開舞臺,走到她的身邊來。

  他不曾被世界溫柔對待,自然無法溫柔待人。如今他的重生,在熒的陪伴下學為什麼是愛。如今的流浪者,不過是做回了那個無須偽裝的自己罷了。

  想愛就愛、想笑就笑,出糗受傷也無妨,為了她不斷重做一碗鰻魚飯。這繁華又樸實的世間,全映照在他那雙漂亮的紫瞳中。

  熒伸手擦掉他臉頰上的泥巴,牽住了他寬大白袖下的手。

  她冰冷的指尖,被他慢慢捂暖。

  「我們回去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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