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熒｜他曾目睹春日死亡的瞬間(R)（2025生日賀文）

#2025散熒生日創作企劃｜星傾流年

#寫點流浪者扮演散兵被熒妹治癒的故事，流浪者2025生日快樂呀！

　　

—

　　

　　

　　－－他曾目睹春日死亡的瞬間。

　　

　　

01

　　「我們交往吧。」

　　熒面不改色地重複這句話，就像「來杯楓達吧」一樣的輕鬆語氣。

　　須彌迎來了冬天，雖然不會下雪，但氣溫比起春夏兩季確實降低不少，普斯帕咖啡館外的露天座椅桌上擺著一杯冰咖啡和一杯熱奶茶。不怕冷的人偶坐在戶外進行課題研究，抬頭看對面的旅行者一眼，「妳特地來找我，是因為跟人打賭輸了，而懲罰是向討厭的宿敵告白？」

　　「你就不能相信我是真心的？」

　　真心？流浪者懶洋洋地輕笑一聲，「那把妳的真心挖出來給我看看。」

　　「不接受就算了，也不用這樣冷嘲熱諷吧。」

　　流浪者的目光停留在社論上的一行字，卻怎麼也讀不進去。熒的話比任何一位學院導師的批註都還要難以回應。冷嘲熱諷是他自我防衛的手段，他深有自知之明，過去複雜、未來充滿不確定性，不適合與人過度牽扯。

　　但熒是個例外。

　　流浪者放下筆，「……好。」

　　熒懷疑自己聽錯了，「啊？」

　　「但我要知道交往的原因，妳喜歡我哪一點？不准回答長相。」

　　流浪者的提問，讓熒到了舌尖的答案就這樣被駁回。熒偏頭陷入沉思，這段沉默成功激怒流浪者。

　　「呵，原來在妳心裡，我還真只有這張臉是優點，其他全是缺點？」

　　「誰教你是這麼矛盾的人，優缺點都過於鮮明，我只是在想要從何說起。」

　　流浪者端倪熒的表情變化，一起把兩人幾年來糾纏的過程回想了一遍－－從熒踏上旅途的伊始，虛假之天和未歸熄星，邪眼工廠和正機之神，接著是傾落伽藍和智慧盛典，今年還經歷了希穆蘭卡和花神誕祭，做了場童話般的美夢。

　　流浪者像是冰層下的游魚，在熒一步步探索提瓦特的真相時，人偶便在另一側與她的足跡重疊。每一國的回憶都有他的參與，牽引著她探索世界真相。

　　流浪者知道自己最好的結局就是死亡，不只是過去經歷造成的自毀傾向，還有其身分的特殊性。與熒因為降臨者必須見證一切的身份相反，流浪者手握太多不屬於他的真相，下場不是被隱藏就是被抹除。

　　如果不是熒三番兩次介入，流浪者早已死在成神實驗之中。他的喜怒哀樂太過深刻，將總是習慣以過客身分旁觀一切的熒深深牽引其中。

　　兩人的命運交織在一起，要將視線從身上轉移開來，竟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

　　「這麼久了，還沒想到？」

　　「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邊。」

　　就這樣？

　　流浪者嗤笑一聲，「留在身邊？明明是為了方便看管我這個罪犯。」

　　「當然也有其他好處，你做的鰻魚飯很好吃、會幫我縫補裙子、不像派蒙這麼會吃、花掉我這麼多伙食費，每日委託喊了就來……」

　　「標準真低，妳又不缺能同時符合這些條件的夥伴，何必侷限在我身上。」

　　「我還知道，你一直在看著我。你手上那本書，從我坐下以來只翻了一頁，旁邊那本參考筆記，在第三頁跟第七十一頁畫上了因提瓦特，而第七十八頁的空白處，還寫了我的名字……我的其他朋友，可不會做這些事。」

　　見流浪者緊盯著自己，熒繼續補充，「還有，你去年生日時送我的花，顏色還刻意挑過了對吧？月蓮跟帕蒂莎蘭，這麼明顯……」

　　「……閉嘴。」流浪者用書擋住了她的視線。

　　什麼時候被她發現的？

　　這段話抵過千言萬語，證實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就算喜歡，流浪者也不會跨出主動拉近距離的那一步。熒比他更清楚這一點，所以乾脆挑了一個好日子，把這件事戳破。

　　流浪者低頭抿了一口咖啡，突然喝不下去了。

　　肯定是老闆偷加了糖吧？否則喝起來為什麼會這麼甜。

　　熒早就看出來，流浪者喜歡她這件事－－他確實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在乎這個女孩。他們經歷死亡和復生、遊走在世界真相的邊緣，這些無法對旁人提起的身不由己，是旅行者和流浪者的共同語言。

　　常人無法理解他們對待生死為何如此豁達、又為何能夠從容面對深淵的侵蝕。這也是他們無法與普通人深入交往的原因。在夢中過度清醒，跟瘋了沒兩樣。要找到跟自己一樣清醒的人，更是難上加難。

　　「如何，我的答案你還滿意嗎？」

　　「妳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總不能當作沒聽見吧。」

　　流浪者傾身，用吻作為答覆。

　　風拂過熒髮上的因提瓦特，咖啡是苦的，但奶茶是甜的，綜合在一起又苦又甜，流浪者彷彿嘗到了即將死去的春日氣息。

　　其實流浪者本來想拒絕的。

　　真可笑，明明不斷前往其他國家旅行的人是熒，卻好意思說要把他留下來。但他也很好奇，看看風吹到頭之後，在她身邊會看到什麼樣的景色。

　　熒的旅程不會停下，他想知道自己是否有可能成為讓她願意駐留於此的理由。

　　於是兩人開始同居了。

　　人偶其實不需要睡眠，但也可以模仿人類睡覺。流浪者容易作夢，半數以上都是噩夢，所以他不常讓自己入睡，但在熒身邊卻特別容易產生睏意，作息越來越像個普通人類。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明明是熒主動告白的，但流浪者卻越發沉溺於這段關係，不是夢到她死去，就是夢到她和哥哥一起離開，留下他一個人，成為第四次背叛。

　　他不想睡，卻還是在熒溫暖的擁抱中墜入夢鄉。

　　……

　　醒醒……

　　「＿＿，醒醒。」

　　窗外夜色正濃，流浪者聽見熒的呼喚，從噩夢中醒來，下意識埋進她的肩窩。

　　「做惡夢了？」

　　「……嗯，夢到我還是正機之神，被妳打敗後，我不斷往下墜落、再墜落，一直沒有碰觸到地面，只是不斷墜落。我有時覺得，這個世界是個巨大的夢境。說不定醒來之後，我們還在淨琉璃工坊對峙，這一切不過是夢。」

　　熒思忖片刻，「要不我們還是分房睡吧？」

　　「妳敢？」流浪者瞇起眼。

　　熒撥開他的髮，垂眼道，「我或許就是你做這個噩夢的原因呀。」

　　「是啊，如果沒有妳的話，我現在早就成為正機之神了，不需要在這邊念什麼書寫什麼論文。」

　　「少頂嘴了，你這作噩夢的習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誕生之後就一直都有。」

　　也是因為這樣，夢中落淚的他才會被捨棄。但如今他也想不起當初是做了什麼樣的夢。從那之後，夢對他來說就一直是負面意義，能不睡就不睡，能早點醒來就早點醒來。

　　幸好有熒在身邊，能把他喚醒。

　　流浪者調整姿勢，讓熒枕在自己的胸口，顯然也沒了睡意，「既然不想睡了，乾脆陪我聊聊吧，我知道自己算不上好人，妳對我的第一印象，還有對我改觀的契機是什麼？」

　　「長得好看、帽子漂亮，很會演戲的人。」

　　流浪者輕哼一聲，熒笑了笑，「後來在禪那園那時候，你直接與我的內心交談，說著成神之後失去自我也無所謂、還為了保護海芭夏對敵人降下神罰，以及從正機之神身上墜落、掙扎著要奪回神之心的模樣讓我印象深刻，因此我想知道，如果有人能夠接住你、把你擺在第一位，你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妳的品味還真特別，該不會根本分不清什麼是喜歡吧？」

　　「確實，要說喜歡不盡然，但在意肯定是有的。除了哥哥和派蒙以外，你可是我第一個這麼在意的人，給予姓名之後，就越來越無法坐視不管了。」

　　「妳說的那些都是『散兵』，但『散兵』已經消失了。」

　　熒搖頭，「你錯了，『散兵』並沒有完全消失，我會幫你記著那一切，無論未來發生什麼事，『你』也好，『散兵』也好，都是我在乎的對象，會在我的記憶中繼續活下去。」

　　「妳現在跟我說在乎『散兵』，是想被我掐死嗎？」

　　熒噗哧一笑，「吃什麼醋啊？我告白的對象是你呀，如果是『散兵』的話，立場相悖、還有先前種種的衝突，不可能會接受我的告白吧？說不定還會嘲諷我腦子不清楚。」

　　－－散兵啊。

　　那個恍如隔世的過去。

　　如同薄暮下的櫻花，令人悲傷又懷念的短暫存在。

　　倘若是為達成神目的不擇手段的散兵，確實不可能將這種小情小愛放在眼底。

　　但俗話總說，得不到的最美。散兵的背影，肯定會烙印在熒的回憶中，成為一朵永不凋零的帶刺黑玫瑰。

　　流浪者撇了撇嘴，「我不會忘記曾經犯下的罪，但我也不想再與『散兵』這個稱呼扯上關係，妳以後最好少提他幾句。」

　　「明明就是你先問起的……」熒嘟嚷道，但也早已漸漸習慣戀人陰晴不定的個性跟脾氣，「你呢？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又為什麼喜歡我？」

　　這回輪到流浪者沉默了。

　　熒知道自己問了個尷尬問題，流浪者這種個性，習慣用刻薄言語保護自己，要他正面表露真心，可說是比登天還難。

　　熒給他找了台階下，「不想說也沒關係，來日方長……」

　　「因為妳耐打扛揍，不容易死，可以活得比別人還要久。」

　　「這聽著怎麼像在損我？」

　　「這世上有這種優點的人可不多。」

　　「好吧，我勉強當作你在誇我。」

　　風也有吹到頭的時候，這是他經常掛在嘴邊講的話。就算交往了，他也不認為世間真的有所謂幸福完美的結局。

　　有形之物終會殞滅，如果有個不容易死的人能夠記得自己，他那些所作所為就不會只是徒勞無功，證明他的存在並非毫無價值。

　　那個人會心疼他、斥責他、提醒他，甚至還會在他一意孤行時揍醒他。

　　給予這樣的笨蛋多一些特殊待遇也不壞。

　　但他不想現在就讓她知道這些理由，免得熒一下子太過得意。

　　畢竟來日方長。

　　

　　

02

　　－－斯卡拉姆齊，你很有用。

　　－－博士大人、實驗數據蒐集完成，接下來……

　　蝶翼般的眼睫眨了眨，沉睡的人偶睜開眼，露出一雙絕美的鳶紫色雙瞳。

　　多托雷、愚人眾士兵的話語聲像老舊收音機中傳出的雜訊，遙遠又模糊，淨琉璃工坊還沒有被他砸出大洞，背脊插滿的管線也並未斷裂，熟悉的刺痛感接連不斷侵蝕著他的意志。

　　空曠的工坊內，只有冰冷的儀器滴答聲響。少年宛如被獻祭給神明的祭品，高掛在正機之神的駕駛艙內。

　　須彌史上漫長的識藏日還沒結束。

　　……啊，看來又是一場惡夢。

　　如果是夢的話，那他就不必有所顧忌了。扯斷輸液管後，流浪者跳下駕駛艙，找到多托雷並扭斷他的四肢，一片一片將他的肉刮下來。

　　如此優美的慘叫聲。

　　少年渾身染血，坐在駕駛艙內等待夢境的結束。

　　如今他已經知道了，無論多托雷是死是活，他的成神之路都會失敗，倒不如在夢中讓他趁機手撕多托雷、滿足私刑的惡念。

　　這種試圖染指神明權能的螻蟻，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流浪者曾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夢境，就像那時受到智慧之神欺騙，做了168次夢境，醒來後將要面對自己失敗的事實。

　　與熒相戀後，他又陷入好幾次類似的夢境，數不清的復仇畫面，但不同的是，從噩夢醒來時總有熒在他身邊。

　　提醒他即使失敗了這麼多次，卻也依然被人好好愛著。

　　所以，快點醒來吧。

　　他還得給她做鰻魚飯、陪她去做每日任務……

　　流浪者的意識有些朦朧。

　　嗡、嗡－－

　　淨琉璃工坊遭人潛入觸動警報，刺耳的警鈴大響。門扉被推開，旅行者和小吉祥草王的身影出現在長廊彼端。

　　終於來了。

　　每次總得徹底死上一回，夢境才能結束。

　　在智慧之神製造的夢境裡，他與旅行者交戰過數百次，對她的身手無比熟悉，而這在交往之後夜裡交頸纏綿時也派上了用場……

　　拾回飄遠的思緒，流浪者看了眼自己身上染血的執行官服，多托雷的屍體剛被抬走不久。

　　熒如果看到這樣的自己，肯定會覺得他瘋了吧？

　　一開始他真的被過於逼真的噩夢欺騙過。

　　他以為自己真的回到了那個午後幻滅的泡沫之中，與熒心意相通成為旅伴一起冒險的日子，才是他受囚於神座上的一場幻夢，是他成神前的最後一道考驗。

　　而旅行者自始至終都是與那名年幼神明站在一起，說什麼會記得「散兵」，也不過是夢境中，不該存在的一絲妄念映射出的可笑騙局。

　　沉淪於與對手相戀的夢中，甘願引頸就戮又何妨？

　　畢竟，這不過又是一場春日的死去罷了。

　　與熒四目相交時，他卻在珀金色的眸中看見了動搖。

　　不對。

　　怎麼可能？

　　熒怎麼可能用那樣凝重的目光看著他？

　　還來不及深思這次夢境的異常之處，小吉祥草王便取走了他的神之心，流浪者照著劇本演出撕心裂肺的樣子，然後向下墜落。

　　很好，就是這樣，照這流程結束後，他就會醒來了。

　　熒眼中瞬間的動搖，不過只是光線折射的錯覺罷了，她不可能會在乎「散兵」的死活。

　　「散兵！」

　　一聲驚呼穿透耳膜，直達他封閉的心中。

　　倉促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高跟鞋一步一步重重踏在地面上。

　　「－－散兵！」

　　「別……」

　　別過來。

　　他來不及說話，便穩穩地落入了熒的懷中。

　　熒抱住他時腳步踉蹌，狠狠摔倒在地，煙塵四起，兩人滾了好幾圈，撞到頹倒的正機之神殘骸，遠遠看去，就像被巨大神之手攏在其中的小鳥一樣。熒比他嬌小一些，並不能完全抱住他，卻用身體替他承擔了大部分的衝勢。

　　「……散兵，沒事了，這回我接住你了。」

　　哈？她在說什麼？

　　熒斗大的淚水墜落在他臉頰上，看得出她努力忍耐了，卻還是無法抑制哽咽哭聲。他四肢盡斷，意識破碎，連句話都說不好，更別說幫她擦去淚水。熒為了承受他從高空墜落的衝擊，身上自然也受了不少傷。

　　咳……

　　不可能……

　　如果熒還是「最初的賢者」，怎麼可能會衝過來接住他？

　　無盡的長夢裡，他摔在地上超過數百次了，她和小吉祥草王每次都直接拿走雷神之心，頭也不回地前往世界樹探詢真相，拯救命在旦夕的魔鱗病患者。

　　而他則會從一次又一次墜落的夢中醒來。

　　夢境遲遲沒有結束，這次的夢為什麼不一樣？是什麼讓熒改變了主意？

　　女孩的體溫和淚水如此熾熱，這絕非會對敵人流露的真實情感。

　　這下怎麼辦？夢境該如何結束？

　　流浪者想笑，但隨即咳出了血。

　　看來只有這個解釋了－－在這個夢境中保有記憶的，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眼前的熒正是那個為他賦予了名字的旅行者，不知道為何進入了他的夢境。

　　流浪者想過要直接說明現在的局面，但思及她對待「散兵」這種小心翼翼的模樣，打算陪她演一場戲。

　　太快說破、從夢中醒來有點可惜了。不如藉這個機會，觀察熒會在夢中對「散兵」付出多少。如此一來，他就必須演好「散兵」的身分，不能讓熒察覺端倪。

　　他想知道，熒會為了「散兵」做到什麼程度。

　　當初他還是「散兵」時，早已經習慣被熒當作仇人對待，三番兩次假朋友問題試探她，都沒有得到正面答覆，那時他就早已經不抱任何期待。

　　但熒告白後卻說，當初在禪那園就已經在意起「散兵」，在意那個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的的可笑偽神。

　　在禪那園時他碰觸過熒的內心，她的心跳頻率確實會因為自己的接觸而加快，他一開始只當作是對於宿敵的仇視。當他對世界樹動手腳，成為捨棄過往後，得到她賦予的名字後，熒也一步步踏入他的生活圈，將他視作旅伴。

　　究竟是為了「散兵」，還是為了「流浪者」，他不得而知。

　　如今正好是個驗證的機會。

　　熒喜歡過「散兵」，但「散兵」已經不存在了。流浪者知道自己和「散兵」最大的差異，莫過於對於「神之心」的執念已經不同。

　　－－要是有機會，妳會接住我嗎？

　　這個問題曾經盤旋在流浪者的腦中，沒想到熒卻真的接住他了。

　　再次面對散兵，原來熒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真可笑。

　　流浪者本想快點去死，從這個令人作嘔的夢境離開，這下倒好，死不成還被熒接住了。納西妲自然不會這麼容易讓他死，旅行者恐怕也不會。

　　再下一次尋死，就要等到進入世界樹了。

　　但那個時候，他也許會有些捨不得。

　　被人接住的感覺，很好很好。

　　流浪者躺在熒的懷中，失去意識前一直沒有鬆開她的手。

　　……

　　殘花被螻蟻分屍抬進蟻穴，須彌是個生意盎然的國家，生死循環往復，流浪者將近五百年的歲月中，也同樣遍覽人間的生離死別，卻始終像是個局外人一樣格格不入。

　　直到從正機之神墜下的那一刻起，他才真正覺得自己踏入了人間。

　　「……散兵。」

　　門扉被推開，探出一顆金色腦袋，流浪者趴在軟榻上，語帶諷刺地笑道，「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妳是來看我斷氣了沒嗎？」

　　按照時序來說，他們如今還是敵人呢，怎麼可能和顏悅色地相處。

　　熒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走過來，「是啊，納西妲把你藏起來讓我看管，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接觸，讓你的精神穩定下來，避免你直接去尋死。」

　　「我在妳們眼中有這麼脆弱？」

　　「誰教你有過自殺前科呢……咳，我是說，上回在禪那園，我跟你使用神明罐裝知識會抹殺自我，你說無所謂時，我就覺得你的精神狀態很危險。」

　　「我不過是個罪人，是死是活，值得妳花這麼多時間關注？」

　　「散兵，我一直很想再見你一面……我是說，活著的你。」

　　「現在見到了，心滿意足了？妳希望我活著，我多少能猜到原因，要是想趁機報哲平的仇就動手吧。」

　　熒低頭一笑，「好啊，把手伸出來。」

　　流浪者依言伸出手，繼續嘲諷道，「我可以推薦妳兩種折磨俘虜的作法，往指縫插針或是拔指甲，都挺有效的。」

　　「我才沒有這種興趣，況且你身上的傷口已經夠多了。」

　　熒從口袋摸出一個手掌大的木盒，雕飾樸實無華，以禮物來說過於寒酸，以刑具來說又過於輕巧優雅。從掌心上傳來的重量來說，是他熟悉的某件東西。

　　「這個給你。」

　　流浪者眼皮一跳，「裡面是什麼？」

　　「我的心臟，怎麼，不敢開呀？」

　　流浪者的回應慢了半拍，冷笑一聲，「沒想到妳也學會這樣陰陽怪氣了。」

　　「托你的福，我學得很像吧？」

　　「我不是在誇妳。」

　　流浪者打開盒子，其中放著一枚精緻的棋子，流淌著紫色光芒－－是他從八重神子手上，以旅行者性命交換來的「神之心」。如今兜兜轉轉，竟然又從熒那邊回到自己手上，可真是諷刺。

　　－－那把妳的真心挖出來給我看看。流浪者無端想起他對熒說過的話。

　　「小吉祥草王知道妳把這東西拿來送我嗎？」

　　熒咬唇，「別問。」

　　「妳偷的？即使這個神之心已經被小吉祥草王使用過，它其中仍蘊含一個神座的效力，仍可以為我所用，我若要顛覆須彌政權，可行性不在話下，妳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給你。」

　　「我想知道，當人偶再度有了心，你會怎麼做？」

　　

　　原來如此，因為是夢啊。正因為是夢，所以可以說出很多違背常理的話，嘗試不同的可能性，做出許多荒唐的事情來。

　　流浪者知道，熒對「散兵」是多少有些遺憾的。

　　接住他、給予他神之心……

　　高傲如「散兵」，會怎麼回應？

　　「妳在可憐我？我可不會感謝妳，等我逃出去後，第一時間就把妳洗腦、變成我的信徒跟禁臠，讓妳離不開我的身邊。」

　　熒目光澄澈地笑了笑，「你如果做得到的話，就來吧，儘管做你想做的事。如果行善我會支持，為惡我也會盡力阻止。」

　　彷彿在對他說，任性一點也無妨。

　　人偶天生就容易孕育願望，但從來沒有人理解他、或是替他實現願望。

　　眼前的笨蛋就是唯一一個。

　　流浪者輕嗤，把盒蓋扣上。

　　「我現在沒力氣拿神之心搞事，身上這麼多傷口妳沒看見？」

　　「說到傷口，這也是我今天來的第二個目的。」

　　熒開始動手替他上藥，流浪者瞇起眼，傷口被人以療傷為由碰觸的次數很少，以往被多托雷接上輸液管的手法精準而殘暴，從不過問他是否會不會痛。

　　如果今天小吉祥草王派了其他醫者來，除非打暈他，否則他斷不會這樣乖乖讓人處理傷口、再被人用異樣眼光看待。

　　但來的卻是熒……

　　她眼中只有滿滿的不忍。

　　熒給背脊上要的手法細膩，當流浪者因疼痛而輕顫時會停下，把他當成受傷的小貓一樣安撫，甚至給了他溫水和毛巾，如果疼的話可以說出來。

　　果然是那個敢跟他告白的熒。

　　她就這麼心疼「散兵」嗎？

　　明明是過去的自己，他卻無端嫉妒了起來。「散兵」因為被命運玩弄、深陷絕望，言行舉止都要更加暴戾、不問結果。未來他成為流浪者，接受須彌神明的交換條件，也接受了旅行者賦予的名字，他不需要再像「散兵」那樣武裝自己。

　　因為他死過一次、又活了回來，他比「散兵」還要清楚「旅行者」的重要性。

　　人偶身上的傷好得很慢，強行切斷與正機之神的連結，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後遺症。接下來的日子，熒還真的天天往這邊跑，流浪者知道她別有居心，也只能繼續扮演散兵下去。

　　看她哄「散兵」喝藥、給傷口換藥，流浪者心裡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是同一具身體、同一個靈魂，但他就是不高興。

　　他盡可能還原散兵的語氣，試圖趕跑她，但當熒抱來幾本稻妻輕小說念給他聽時，還是忍不住用流浪者的語氣碎念幾句，「妳怎麼老愛看這種不正經的書？」

　　「我以為你會說，沒想到旅行者有這種興趣。」

　　「旅行者聲名遠播，愚人眾善於收集情報，妳的奇特愛好早就不是新聞。」

　　「……你們到底在我身邊安插多少眼線？」

　　流浪者輕喝一聲，「遠比妳想像得還要多。」

　　「現在呢？正機之神的殞落，該不會也在他們的計畫之中吧？」

　　事關嚴冬計畫，流浪者知道的也不多，於是他故弄玄虛道，「等妳去到了至冬國再親自去問女皇吧。」

　　熒看了看窗外，入冬之後，須彌的氣溫也降了不少，「要不要去花園走走、曬一下太陽？」

　　「不去，妳看不出我身體虛弱得很嗎？」

　　「我借了輪椅。」

　　「妳為什麼要堅持每天來煩我？讓我爛在這裡不好嗎？」

　　「散兵，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如果說我的願望是去死呢？」

　　

　　－－如果散兵沒死，就不會有流浪者。

　　－－妳是不是把我當成散兵的替代品，在補償他？

　　

　　熒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直視著流浪者琉璃紫的雙眸，一字一句溫柔而堅定地說道，「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無論你我是何身分、是敵是友，我都希望你能活下去。我見過你……見過像你這樣，為了他人的計畫而死去的生命，你應該也不甘心被利用吧？因此，不要輕易把死去掛在嘴邊了。你能夠做的事，比你想像得還要多。」

　　熒見過「散兵」死去。

　　「散兵」在得知多托雷以埃舍爾設計的謊言後，為了挽回逝去的生命而縱身躍向世界樹的資訊洪流，最後並沒有改變或挽回任何悲劇。

　　流浪者知道他說的是未來的自己，此時的散兵還不知道自己被埃舍爾欺騙，但熒仍試圖在不破壞夢境邏輯的前提下，用這點來開導他。

　　沒想到會用這種方式，再次被她觸及心中最軟的一塊。

　　不甘心被利用、想被記住、不想死、還有很多想做的事……

　　是啊，他其實一直都想活下去。

　　流浪者眨了眨眼中的水氣，轉過頭去，「不愧是身受多國神明寵愛的旅行者，妳大可放心，既然撿回了這條命，在搞清楚真相前，我不會白白送死的。」

　　熒撥開散兵額前的髮，目光閃爍，嗓音輕柔。

　　「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話，我倒是知道有種方法，可以讓人體驗小死一回。」

　　「……什麼意思？」

　　

　　

　　－－在楓丹，有人形容高潮是小死一回。

　　熒會主動勾引「散兵」上床，這真是流浪者始料未及的。

　　看來她也把這當成夢境、肆意而為了是吧？

　　他一度厭惡自己以散兵的身分接受她的撩撥，但同時又很好奇熒打算為他付出到什麼地步，兩種矛盾的情感在胸口蔓延開來。

　　熒把流浪者按在軟榻上，握住他的腰帶緩緩解開。

　　「妳要做什麼？」

　　「做愛，執行官大人沒有經驗嗎？」

　　「……」

　　要怎麼回答？他唯一的經驗，全部來自眼前的她。

　　是或不是，都不是個好答案。流浪者保持沉默，熒則繼續解開少年的衣服，性器在她的碰觸下慢慢挺立，人偶的身軀逐漸發燙。她的小嘴一寸寸含入了他的慾望，像小動物在吞食點心般的模樣，特別清純可愛。

　　「唔……」

　　流浪者眸光迷離起來，夢中的歡愉感受更加深刻，他以散兵的身分欣然接受熒的取悅，女孩的技巧很熟練，顫著身子在她口中射精後，熒仰起頸子吞下所有濁白，有幾絲從唇角溢出，就像被他弄髒了一樣。

　　流浪者翻身將熒壓在床上。

　　「怎麼，見不得我吞下去？我以為你應該很喜歡這種畫面……」

　　「……少擅自猜測我的想法。我倒是很好奇，鼎鼎大名的旅行者，為什麼對這種事這麼熟練？」

　　「因為我喜歡的人，曾經教過我怎麼取悅他……」

　　「喜歡的人？他知道妳在這邊勾引一個罪犯？」

　　「別讓他知道就好了……呀啊！」

　　這句話觸動了流浪者的心弦，熒被他分開雙膝，花心早已濕潤吐露著水液，性器拍打在陰蒂上，將液體均勻抹開在腿間，潤滑了他接下來的侵占。

　　他當然會在意。

　　熒一聲聲嬌喘哀鳴著，哭求他慢點，怎麼也沒想到看似病弱的執行官散兵，在床上會這麼有體力。

　　如果是散兵，斷然不可能溫柔待人，他身體雖然尚未完全康復，但玩弄追逐獵物，讓對方失去自我保護的能力、情緒受到挑撥而行為逐漸失去控制，是身為執行官必備的素養之一。

　　「是妳主動勾引我的，我可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你怎麼、這麼熟悉……嗚！」

　　床技是騙不了人的，但流浪者也沒打算說出真相，含住她小巧的耳珠，刻意在耳畔啞聲說道，「我比妳想得還要經驗豐富，想占上風可沒這麼容易。」

　　「……騙人。」

　　「什麼騙人？」

　　「你……明明……就是……呃啊！嗚嗯、頂得太深、不行、吃不下了……！」

　　流浪者知道她要說什麼，畢竟兩人交往後的初夜，雙方都沒有經驗的，折騰了好久才正式結合。所有的技巧和體位，全是熒和流浪者在每一個夜晚中摸索如何取悅彼此練習而來。

　　而現在散兵的所做所為或許有些不合理，對熒來說，也只是映射了現實的一部分罷了。

　　熒被自己操迷糊了，連差點說漏餡都沒注意到，胸乳被揉捏變形，連自己被操到失禁了都沒有感覺。

　　白晝苦短，而黑夜夢鄉甜蜜悠長，引人沉淪其中。

　　「那妳呢？妳這些技巧又是跟誰學的？」

　　「散兵……呀、啊！別撞了、怎麼……那裡不行啊……快、到了、啊！」

　　「哪裡不行？妳明明就全吃了進去……」

　　「＿＿、嗚！」

　　恍惚間，熒說出了＿＿的名字。在被「散兵」再度操到高潮的同時，喊出了身為戀人的流浪者真名。

　　「再喊一次，我是誰？」

　　「散、不、＿＿、呀啊！啊！不，不是……嗎？」

　　流浪者失笑，他該生氣嗎？畢竟她可是當著「散兵」的面喊了別人的名字，但他同時又有些愉快，在他用「散兵」身分佔有她時，熒想的全是自己。

　　如此矛盾，但他卻又無法不感到高興。

　　這只是夢境，何必這麼認真？只要放縱自己就好。

　　如今的他既是「散兵」，也是「流浪者」，無論如今佔據熒心思的是哪一個，世界上都不會有人能夠取代「他」。

　　激烈的歡愉過後，整個休息室內都是甜甜的氣味，即使是淨善宮自帶的草木馨香都無法掩蓋。任誰踏進來，都能立刻聯想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熒躺在懷裡，看著他的目光遠比剛才要澄澈許多。

　　彷彿看見了真正的他。

　　「在想什麼？擔心小吉祥草王待會推門進來，看到我們衣衫不整的樣子？」

　　「……我只是在想，幸好我這次接住了你。」

　　流浪者內心受到重重一擊，他閉上眼。連他自己都忘了，他其實一直都很希望有人能夠接住自己、告訴自己哭了也沒關係。這個願望被他捨棄在角落，當他與世界為敵時，便忘了自己也是可以跟人示弱的。

　　夢終究是要醒來的，因為只有清醒之後，才能親手改變未來、編織命運。也才能與喜歡的人相遇、度過每一日。

　　「妳真是個笨蛋。」

　　「是啊，因為我是個笨蛋，才會回來找你、跟你說這一切。」

　　也許是因為真的「小死過一回」的緣故，滿足了條件的夢境邊緣開始破碎、模糊。

　　流浪者有些捨不得這個夢境，熒抬頭吻了吻他濕潤的眼角。

　　「好好睡吧，不用擔心，這次不會做噩夢了。醒來後，我會在未來等你。」

　　

　　

03

　　流浪者醒來後，床側空無一人。這裡是熒的塵歌壺，她會去哪？

　　他想要立刻見到熒，證實現在到底是不是夢境。昨晚兩人談完心後，纏綿至凌晨才入睡，過於疲累導致他做了冗長的夢。

　　冗長到讓他醒來後甚至以為自己仍是散兵，等待他的只有死亡這個結局。

　　熒呢？

　　連他也不知道為何如此焦慮，或許是因為身體又開始模仿人類，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對這一切的需索和渴望，如此急迫。

　　他是散兵，卻又不是散兵。

　　他是流浪者，是熒親自賦予了名字的「＿＿」。

　　流浪者扯過白色單衣罩在身上，推開落地窗走到陽台。熒正在院子裡曬床單，洗去昨晚的痕跡。

　　陽光落在她的髮梢上，閃閃發亮，每一寸光影的浮動都像是一幀畫。

　　流浪者翻過欄杆，甚至連空居力都沒用，直接跳下去。床單正好被風揚起，遮住了視線，兩人在乍暖還寒的春光中相擁。

　　「你怎麼直接跳下來？……不對，你是人偶，你喘什麼？」

　　「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妳昨晚是不是夢見『散兵』了？」

　　「是啊，我夢見了剛被我打敗的正機之神，『散兵』掉下來時，我衝過去接住了他……」

　　熒訴說夢境的過程十分從容，但她的從容，卻被剛從夢中醒來的敏感流浪者解讀成疏離。是啊，在夢中跟散兵過得這麼充實，一覺醒來人去樓空，面對的是流浪者，自然會感到失落的。

　　「……妳昨晚夢見的『散兵』，其實是我。被妳接住、收了妳送的神之心的，全都是我。」

　　熒眨了眨眼，「我知道啊，我早就認出來了。」

　　流浪者一愣，握住她的肩膀咬牙問道，「那妳在夢中怎麼不說？」

　　「畢竟你很認真扮演『散兵』想讓我滿足遺憾的樣子，我很開心，也想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把握機會睡『散兵』？」

　　熒噗哧一笑，「你再怎麼會演戲，都不可能完全回到過去了。」

　　因為如今的他已經嘗過被愛的滋味，再也不是那個與世界對立的「散兵」。

　　熒會跟他站在一起，迎風而立。

　　熒知道流浪者介意她對散兵產生的情愫，為了釐清這一點，也為了讓自己沒有遺憾，才會跟閒雲借來好夢留影神機－－這是可以讓人做美夢的仙家機關，她自己就曾經藉此夢見過哥哥，做了一場惆悵卻心滿意足的夢。

　　她本以為昨晚的夢境，可以讓他們撫平各自的心結和遺憾，沒想到卻弄巧成拙，將兩人的夢境交織在一起。

　　她一開始沒有察覺異樣，是從「散兵」竟然願意聽她讀亂七八糟的稻妻輕小說開始，人偶的演技再怎麼精湛，對於聽過的故事和笑話，反應是演不出來的。

　　流浪者沒意識到她早就看穿一切了。

　　不只是他在演戲，熒也在演戲。

　　到頭來，兩人都為對方滿足了遺憾。熒接住了「散兵」，「散兵」則以罪人之姿得到了庇護和珍惜。

　　流浪者低聲道，「妳很想回到夢中去吧？去見『散兵』。」

　　「才沒有呢。」熒說道，捏了捏他的臉頰，「看在你昨晚在夢中扮散兵扮得這麼認真，今天又是你的生日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生日。

　　是啊，流浪者都險些忘了。

　　熒從口袋拿出一個盒子，和夢中如出一轍的精緻木盒。他還記得，當時熒在夢境裡，親手將「神之心」給予了他。

　　現實可找不到第二顆「神之心」了。

　　「＿＿，生日快樂。祝你往後的每一日，都能過得平安順遂。」

　　「裡面該不會是妳的心臟，或是從哪弄來的神之心吧？」

　　「你打開就知道了。」

　　流浪者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對戒指，款式簡單，兩顆貓眼石和黃晶石交織心臟的圖案，而外圈鑲嵌著一排碎鑽，一看就知道純手工製作、要價不斐，還隱隱約約流動著火一般的光紋。

　　「這可是我在納塔學到的工藝『燃晶銘刻』，這是我第一個作品，在裡面注入了燃素，不會被大火燒壞，對納塔人來說，必要時也能當備忘錄使用。對楓丹人來說，這個儀式又叫作『求婚』。」

　　內圈刻上了一行文字－－0103，還有熒跟流浪者的名字。這樣一來，無論未來發生什麼，這一天都不會被忘記。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熒又再一次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在這天求婚，是打算以後求婚紀念日跟我的生日一起過？」

　　「是啊，這樣就可以少記一天了，而且每一年，我都會和你一起慶祝這一天，如何，很方便吧？」

　　流浪者失笑，「……真是服了妳。」

　　熒總是這樣，像春雨一樣點點滴滴沁入裂縫，撬開他的心防。

　　他其實不喜歡慶祝生日，前兩年也是刻意躲避人群，只有捎信給旅行者。

　　在流浪者今年生日前一晚，熒透過夢境，不僅圓滿了自己過去的遺憾，也讓流浪者感受到被人接住的滋味。

　　向來自詡為人正直的旅行者，竟然還在夢中偷了神之心給他。

　　「把手伸出來。」

　　少年輕聲一笑，把禮物套上女孩纖細的無名指，熒也替他套上了戒指，戒圍剛剛好。

　　流浪者在心中許下了願望－－希望每年的這一日都能和她一起度過。

　　如此一來，自降生以來就被捨棄的人偶，生辰這天再也不會感到失落和寂寞。

　　「散兵」曾目睹春日死亡的瞬間，如今「流浪者」終於明白，那是向死而生的過程，也是生命為何珍貴燦爛的原因。

　　

　　

114.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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