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旅|不知春(49)即白(R)(上)
#全文5w+,旅行者帶散去泡野溪溫泉,做完後回到過去撿到白散
#劇情需要有調整部分踏鞴砂過往的細節,請勿考究
—
#01
時隔一年,我跟流浪者總算履行了回來稻妻泡溫泉的約定。
他帶我來到踏鞴砂附近的一處秘境溫泉,霧氣從洞穴內蒸散出來,入口被幾株櫻花樹掩住,因而人跡罕至,跟自家塵歌壺和天守閣的溫泉不同,野溪溫泉多了一種與大自然共融的特殊風情。
踏鞴砂山壁陡峭,我還能借助雷種子爬上去,流浪者也能用空居力飛上來,那些沒有元素力的人們,只能一步一腳印地往上攀爬,也不知道摔過多少人。
霧氣氤氳,絲滑的乳白溫泉滑過肌膚,有效舒緩了因為開工而疲憊的精神。
我問流浪者怎麼知道這個溫泉,他說是過去一位朋友介紹的。
八成是丹羽了。
說不定流浪者以前還跟別人一起全裸泡湯,精緻漂亮的人偶,浸泡在池水中,頸後的雷紋若隱若現,誘惑力十足,怎麼可能不引人遐想……
「嗚、你怎麼突然咬我?」
流浪者輾磨著我的唇,「看妳的表情,就知道妳又在想無關緊要的事,避免妳待會泡暈掃我的興。」
「什麼掃興?」
「妳說呢?」
我跨坐在少年身上,抿了口清酒餵他喝下,乖巧地討好道,「我滿腦子想的只有你,哪裡無關緊要了?」
「妳想的確定只有『我』?」
「好吧,還有散兵、國崩、傾奇者……」
四個美少年跟我一起泡溫泉,那畫面確實太美。流浪者哼一聲,說到做到,很快就讓我無暇思考他跟誰泡過溫泉。
我會跟流浪者先一步來泡溫泉,也是想在版本更新前先舒緩他的不快。他很在意自己被取代,尤其影跟他的關係又如此複雜……
「想我,不准想別人。」
流浪者低聲說道,吻上我的唇。
水花四濺。
在乳白溫泉水之下,我們兩人未著吋縷,身體緊密相貼。
碩大陰莖一寸寸推入花徑,到底時他還刻意揉了下花蒂,快感從那一小點斷斷續續推上去,我被他操得四肢酥麻,整個身體放鬆下來,差點往後倒去,被他及時攬住。
流浪者輕拍我的玉臀,笑斥,「這就不行了?坐沒坐相的。」
這算是半個女上位,我抬起臀部一下下吞吃他的巨物,小穴被操得通紅發軟,不停出水,高潮不斷,又因為泡在池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洩了多少。
意識矇矓間,我在石壁上看見了形似文字的刻痕,被歲月磨蝕而淡化不少,倒是跟他在海燈節做給我的吉語錢紋路有幾分相似。
「__,那是稻妻文嗎?」
流浪者瀕臨高潮邊緣,身體顫抖,咬著我的耳垂,低聲喘息道,「還有空分神?看來是我對妳太溫柔了?」
少年把我翻過身壓在池邊,雙乳貼在白石上磨蹭,下身陰蒂又被他捏在指尖中玩弄,抽插動作密集迅速,撞得我嬌喘不已,漸漸忘了剛剛要問他什麼。
體內隱約傳來射精感,少年伏在我的肩上,性器還停在體內,若有似無地宣示著存在感,我的雙腿因為這樣闔不上,綿長餘韻斷斷續續,有種被他當成精壺射好射滿也無所謂的糜爛感。
流浪者聲音因為高潮饜足而慵懶,「在稻妻中,那文字有永恆的意思。」
「所以,表示有人在這裡許下了永恆的諾言。」
在稻妻永恆文字下方,還繪製了一把紙傘,而且不只一組,顯然過去有人也發現過這個溫泉,在此宣示過愛語,但經過歲月侵蝕,人名已然模糊不清。
薄櫻紛飛,花季短暫,稻妻卻是渴望永恆的國度。這個本能也像底層代碼般寫在流浪者的潛意識裡。
「__,要不,我們也寫點字吧。」
「無論去哪都要留下記號或訊息,表示自己來過,人類還真是無聊。」
「那我寫在你身上好了。」
我笑著啄吻他的喉結,充滿暗示地留下咬痕。
少年眸光一暗,「剛才還沒滿足?」
那是自然,怎麼要都要不夠的。
水花潑濺到岸邊,流浪者深知我的敏感點,知道怎麼樣能操得我啜泣不已,嘴上求饒,下面的嘴卻又咬著他不放。我掙扎地往前爬,握住石頭卻又滑掉,最後被他像娃娃一樣,站立水中抱在懷裡操著。我幾近失神,被凶器持續抽插的花穴不停抽縮繳緊,流出白沫弄濕他的腿,色氣異常。
好麻、好酸……
「不、停一下、啊……別撞、嗚!」
「停下來要怎麼讓妳舒服?到時候還不是要我動?」
「哈啊、嗯啊……」
流浪者抽插得又凶又猛,處於不應期的花穴無法承受更多,卻繼續被他蹂躪侵犯,眼前一片白光,陰道口夾不緊,不停有液體漏出,心跳聲蓋過喘息。
身體被他調教得極為敏感,一碰就會高潮。這幾次歡愛,他總是像是要把我操到壞掉似才甘願。
漣漪逐漸平息下來。
少年把我打橫抱起走出溫泉,旁邊有一處較為乾燥的遮蔭地,很適合泡完溫泉後稍作休息。他拿出準備好的藍色毯子鋪在地上,並用另一條浴巾裹住我。
遠方溫泉霧氣氤氳,櫻花在暮色中錯落紛飛。我靠在流浪者懷中,被一波波溫暖睡意簇擁。
時間差不多了。
散兵、國崩都見過了,接下來就是傾奇者。這個溫泉多半也勾起了流浪者不少回憶,很適合作為切入點。
流浪者道,「妳可別被傾奇者迷得不想回來了。」
「才、才不會。」
我在提瓦特大陸一見鍾情的其實並非流浪者,這騙不了人,畢竟手稿打開來,按日期順序排列,我寫了誰、寫了多少一目暸然。
後來流浪者卻佔據了我大半思緒,隨著他或哭或笑。
我從沒忘記不知春第一篇標題就是「傾奇」,可那時他已經是流浪者了。
我念念不忘的正是少年在神意中穿著白色狩衣的模樣。
耳畔傳來溫柔的歌聲,那是在驟雨之夢中,傾奇者唱過的,但如今卻從流浪者口中哼了出來……
這首歌成了鑰匙,打開了連接過去記憶的大門。
微醉 只因無節制 和華美的酒杯
遠處的天空 迴環的花陣 喧鬧萬分
那一天 就在那一天 越過岔路口後突然從夢中醒來……
楓紅似血。
我走在曾經多次取材過的借景之館裡,五百年後為了打開這個密境,要用大砲對準山壁,打碎外層的岩石才能找到此地,五百年前處於被封印狀態,自然沒這麼容易發現對外出口。
耳邊傳來貓咪喵喵叫,是流浪者的精神體。我把小黑貓抱起,撓撓他的下巴,跟他說我沒事,他舔舔我的手,接著便又鑽入了夢境角落。
不用擔心,畢竟,跟柔軟無害的傾奇者在一起,會有什麼危險?
總不可能被他掏出心臟吧?
我在這座華美的稻妻深宅大院走了一圈又一圈,遍尋不著出口,最後順著光線來到一處天井--像極了當初窺伺海芭夏意識時,看見的那個庭院。
落英繽紛,傾奇者就躺在樹下。
恍惚間,我彷彿見到了那個將自己沉入夢中守護永恆的長髮神裝流浪者,但差別在於,眼前的少年是短髮的。
我摒住呼吸,慢慢走過去。
精緻如陶瓷娃娃的人偶,或許是因為被封印的關係,完全沒有半點生氣。紫髮短而柔順,寬大白袖在胸口交疊,沒有起伏,櫻花為他妝點,從袖子中露出手腕,人偶關節也相當明顯。
其實傾奇者並不全是「白紙」。
在他出生的當下,就已經被染上最濃墨的一筆--來自他的母親。舉手投足之間的禮儀和教養,雷電影在他體內寫下的註腳,注定他會受到雷電家基因影響一生。
情感豐沛,愛恨分明。
「……醒醒。」
沒有反應。
我試圖喚醒沉睡的少年無果,坐在他身邊發呆半晌,決定給自己找事情做。我動身收集櫻花製成香囊,還找到堪用的白紙跟墨水,或寫字或畫圖打發時間。
這樣的陪伴似乎永無止境。
跟沉睡的戀人永遠待在一起,如果是流浪者看到,說不定會相當羨慕我。
寫完幾則故事,我在少年身側躺下,鬼使神差地碰了碰了他的唇。軟軟涼涼的,有一絲花香。比起流浪者要更加的……無暇,還多了種純粹的木質香。
還沒有被太多愛恨嗔癡苦毒,也還沒有嘗過人間百味酸甜苦辣。
既然,沒反應,好,那就再親一下。
不知不覺間,我吻得越發深入。我撐起一邊身子,舌尖橇開他的牙關,往內掃過他的上顎,然後吸吮他的軟舌。
在驟雨夢中也跟傾奇者做過,但這樣淺嚐輒止的吻卻反而更讓我悸動。
他太漂亮了。
吻著吻著,我動手解開他的腰帶,少年的色澤比流浪者要淺淡一些,形狀挺俏漂亮,該有的還是有的。
少年的絕美五官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不得不承認,對於這樣任人宰割的人偶少年,我起了些遐思。
我想像他的分身抵著我的手掌套弄之下紓解並射出濁念,藉此得到些許快慰。面對神明,信仰他褻瀆他,傾慕他弄髒他,或許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罪。
如果流浪者在此,他會怎麼評價我現在的表現,不外乎是變態一類的……
我最後並沒有逾越那條界線,而是將他把衣服穿戴整齊。
有些事情,還是你情我願、意識清楚的情況下做比較有趣。我可沒有流浪者趁我睡著行不軌之事的那種癖好……咳,至少現在沒有。
就在我意猶未盡、想要再親吻少年時,近在咫尺的堇花緩緩盛開。
少年睜開了眼。
不、他怎麼會醒來?
他不是應該要被桂木喚醒嗎?
我從他身上彈開,趕緊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幸好,還沒開始上下其手。
少年與我四目相交,慢慢坐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著,他也不驚詫,而是不著痕跡與我拉開距離。
「請問,妳怎麼會在這裡?」
少年的嗓音清越溫和,既熟悉又陌生,帶了點溫潤的疏離感,令我想起在大巴札重逢的失憶流浪者,但少年要更加清澈透明一些。
後來的流浪者已有自己的一套待人處事邏輯,但現在的傾奇者還有許多調教空間。一舉一動,都會因為外界而受到影響。
我報上自己的姓名,說是為了尋找血親因而誤入秘境的旅行者。
「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少年微微蹙眉,「這個秘境是母親為封印我而創造的,外人無法任意進出此地。」
「我……我找不到出口,不知道如何離開這裡。」我裝傻說道。事實上,借景之館這個秘境能夠重見天日,還是我在五百年後用大砲轟出來的。
「為什麼你的母親把你封印在這?」我問道。
「我……」
某個字眼呼之欲出,但少年垂下腦袋,握住胸口的金飾,「我讓她失望了。」
原來如此,他是知道自己被拋棄的。
我本以為他是夢中落淚後直接被捨棄,看來當雷電影造出他時,少年就已經初具意識。傾奇者認知到自己的缺陷,安分守己,不哭也不鬧,只是靜靜待在以生為名的墳墓。
他是在睡夢中哭泣後被封印的,但不代表他對雷電影的所作所為沒有印象。
與其這樣,還不如賜死他算了,何苦將他囚禁在此地。
「跟我來,我知道門在哪。」
少年身形一晃,因為太久沒有活動而腳步踉蹌,我連忙伸手攙扶他。少年輕聲道謝,向我伸出手來。
傾奇者牽著我穿過宛如迷宮的層層庭院。
看著他的背影,白色狩衣和淺紫薄紗交錯,昏黃色光芒在他身上鍍了層邊,這條長路彷彿永無止境,我陷入一瞬恍惚,產生了既視感。
彷彿我來過這裡很多次了。
我喚醒他無數次,他也無數次引領我往前走。
眼前矗立著巨大朱紅鳥居,中間纏繞著環形紫色雷印。我剛要碰觸,便一陣雷光劈啪作響,我被震得退了幾步,被少年即時托住肩膀,才不至於跌倒。
少年在我的注視下連忙鬆開手,「……失禮了。」他耳尖微紅,目光澄澈地抬頭仰望鳥居,輕聲道,「奇怪,這道結界理應只對我有用。」
「什麼意思?」
「以前也曾有鳥或兔子跑進來,只要帶牠們來這裡,就會被結界傳送出去。」
我思忖道,「這結界或許有進出限制體型或種族吧。」
我曾經被雷電影封印過元素力,對這種無能為力的感受很熟悉--我能想得到的解釋,就是因為「我」跟「他」都是「永恆」的敵人,所以雷電影的結界不允許我們離開,以免造成稻妻時局的動盪。
「十分抱歉,我沒想到妳會一同被母親的結界困在這。」
「或許有其他方法能出去,沒事的,我是個旅行者,本來就習慣被困在各種地方,既來之則安之,況且你笑起來好看又溫柔,跟你為伴我不吃虧呀。」
少年的眸光微微亮起,有困惑也有些許意外,「妳……想跟我作伴?」
「還是說,你比較想一個人待著?這是你的願望嗎?」
傾奇者咬咬唇,輕聲說道,「我只是個容器,容器不該有願望。」
「誰規定的?」
「是……母親。我不能違背母親制定的規則。」
「就因為她把你製造出來?把你封印在這,她有問過你的意願嗎?你沒想過離開這裡嗎?」
「離開……」
少年一頓,緩緩搖頭,「我不能離開這裡,母親建造的秘境很安全,我必須待在這裡。」
「可是外面明明有--」
「有什麼?」
我陷入沉默。
要怎麼跟一個「盲眼者」解釋藍天和綠地?他被雷電影製造出來後,因為夢中落淚而棄置於此,自然無從知曉世間萬物的全貌。
結界出口不適合久待,我跟他走回櫻花樹下,坐在長廊邊緣,這畫面讓我想起了空居,但頭頂卻是一片沒有盡頭的金色雲霧,而非能夠一眼望穿的廣闊藍天。
另一名少年有著可以俯瞰世間的自由,但眼前的少年卻連仰望外界的天空都辦不到。
我就是來打破這個僵局的。
像我之前介入國崩的任務,我是為了陪伴傾奇者走一段路而來的。讓他在最孤單的時候,知道有人陪著他。
將他從沉睡中喚醒,從這一刻起,他的命運就被我改變了。
我想了想,把之前打發時間繪製的圖文翻出來。
恰好,旅行星海之間的我經歷過許多冒險,也算是擅長說故事。
我拿起那些紙張,說了一個又一個故事。有車水馬龍的高樓大廈、有穿梭在星球間的列車、還有各種奇幻生物、龍妖精怪……
少年的靜謐眼眸總算有了光,他是個很有禮貌且專注的聽眾,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偶爾會向我提問,什麼是宇宙、什麼是火車、什麼是演唱會。少年眼中旺盛的求知慾,讓我總算理解為何流浪者會被安排去教令院上課。
人偶是作為容器而誕生的,被棄置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一個空殼子,而我所描述的一切,一點一滴構築了他不被允許擁有的未來。
「原來這世界上,有這麼多我不知道的事。」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呢,想知道的話,都可以問我。」
「那,我很好奇……妳方才為何要碰我的嘴唇?」
傾奇者比我想的還要直白,又或許是一種初生之犢不畏虎的道理。
我拿出準備好的答案,理直氣壯道,「這叫作人工呼吸。因為你心臟停了,又沒有呼吸,我擔心你是不是斷氣了,所以渡氣給你。」
「我是人偶,本就沒有心跳跟呼吸,睡著跟醒著也沒兩樣。」
「你的眼睛這麼漂亮,閉著多可惜。」
「漂亮……」少年輕聲呢喃這個字詞,「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稱讚我漂亮。」
他露起溫柔真誠的笑,「旅行者,謝謝妳。」
「……還是叫我姐姐吧。」
「為什麼是姐姐?妳看著分明不比我年長多少。」
總不能說是性癖吧?
其實以年紀來說,傾奇者才是所有少年之中最早誕生的那一位,但我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著純白的赤子之心,不被這個世間所傷害。
「因為我確實比你年長,別看我長這樣,實際年紀比你大多了。」
他默了默,被我沒有根據的言詞說服,小聲道,「姐姐?」
很好,太可愛了。
我的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咕嚕聲,看來少年醒了之後,我的時間也開始流轉。
「那是什麼聲音?」
「表示我肚子餓了,凡是生物都需要吃飯才有力氣做事。」
我在廂房中找到堪用的柴火跟食材,結界之力使這裡的時光凝滯,食物甚至不會腐壞。我不認為雷電影會為人偶準備這麼多,這裡多少大概有一些流浪者意識上的協助。
小貓不讓我餓肚子,貓好。
我做了鰻魚飯給傾奇者吃。
鰻魚不好處理,幸好之前流浪者教過我幾次,成品不算太差。少年雖然是人偶之身,不會飢餓,卻不妨礙他品嘗酸甜苦辣、體會柴米油鹽醬醋茶。
他不是殘缺的容器,而是具備一切感知的「人」。
「如何,好吃嗎?」
「好吃,身體總有一處空蕩蕩的,現在好溫暖。」
少年露出的清麗笑容,讓我為之悸動。誰能想得到這樣乾淨無暇的笑,後來會因為命運的捉弄,被不懷好意、時而輕挑逗人的笑取而之。
傾奇者隨我拿起畫筆,在紙上畫出了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他,有點像流浪者未來做的垂淚人偶,手腳圓圓的,很是可愛。
說起來,流浪者還沒有送過我幾件手工禮物……
少年就像雷神像手上捧著的八尺鏡,映照出人世間的醜惡。敏感如傾奇者,就算察覺我對他別有居心,卻還是接受我留在這。
畢竟,一個人還是太寂寞了。
做飯、畫圖、說故事,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因為小黑貓一直沒出現,我也就當作這段日常是攻略傾奇者必要的一環。
他學得很快,甚至做得比我還要好。
或許是封印尚未完全解除,又或許是雷電影在借景之館所施結界的緣故,傾奇者總是睡睡醒醒,經常故事說到一半,就靠在我的肩上睡著了。
也難怪我第一次發現少年的時候,他會睡在櫻花樹下,而不是躺在床上。
突發的嗜睡,肯定也不是他自願的。
少年睡覺的期間,我又寫了幾則故事,我聽見背後傳來棉被窸窣聲,我頭也沒回地道,「醒了嗎?等我一下……」
傾奇者溫和而疏離地說道,「請問……妳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
怎麼回事?
其實也不是第一次被他遺忘,散兵、國崩、甚至是流浪者,都曾經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或憤怒或防備或冷淡地問我是誰。
說來好笑,我負責執筆觀測,見證並記錄一切,喜歡的人卻不斷將我遺忘。
我早該習慣這種事了才對,為什麼還是會流淚?
原來,我不想被他遺忘。
強娶他的是我,本來我就是可有可無的外來者。
但我不甘心就這樣被他遺忘。
「怎麼了?妳別哭、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我擦著眼淚,笑道,「沒事,我只是有點餓了。」
雖然傾奇者忘了我,卻沒忘記我教他做過的鰻魚飯。他因為看見我流淚,先入為主地產生自責感,他咬著帶子綁起寬袖,起身去廚房備料洗米,我就坐在窗邊看著少年的背影忙進忙出。
鰻魚飯很快就端上桌了。
我吃了幾口飯,正要誇獎少年的手藝時,他便伸手拈去我唇角上的飯粒,就像我之前為他做過的那樣。
縱然大腦的記憶模糊破碎,但是身體反射動作卻騙不了人。
「你……」
傾奇者緩緩眨了眨眼,「我們認識……對不對?」
「當然認識。」
我是你老婆啊--我在心中開玩笑道。
我打起精神,重新自我介紹,「我是誤入此地的旅行者,已經跟你相處了一段時間,我猜是封印陣的關係,導致你失憶了。」
沒想到雷電影還留了這一手。即使有人偶然闖入此地,傾奇者也會因為封印的關係失去記憶,無法離開秘境。
但我不一樣,我是降臨者。
我想起納西妲曾用童話包裝他被遺忘的過去,便說道,「我們來寫日記吧。」
遺忘--不代表無法想起來,不代表無法編織新的記憶。
這裡沒有日夜,所以我就用他醒來的次數計算,他每三次醒來,就會忘記我一次。傾奇者也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只要他忘記,我就會陪他一起複習,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
--今天和姐姐一起整理了鳥居和庭院、把櫻花瓣風乾下回泡茶用。
--今天和姐姐找到了一把琴,學會了簡單的旋律。
--今天和姐姐喝了櫻花茶,甜甜的……
有了日記後,即使他再忘記我,也很快就能想起這段時間的經歷。
文字是錨點,也是一切文化的基礎。傾奇者寫日記的時候,我就會在一旁書寫以前的腦洞自娛。
「《正機之神的小嬌妻》,這是什麼故事?」
面對少年的疑問,我輕咳一聲,把手稿收起來,「關於邪神擄走勇者的故事,不過這個等你長大一點再來看。」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少?
隔天睡醒,我看見傾奇者躺在被窩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喘氣聲,我輕晃他的肩膀,「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傾奇者面色潮紅,索性拉起棉被,將自己的頭蒙住。少年的聲音潤潤的,像是小貓一樣,「別、別過來,我好像生病了……」
我仔細觀察他的身軀,微微顫抖、雙腿夾緊,原來不是不舒服,是晨勃了。
衛教知識也是很重要的,為避免他將來遭歹人矇騙帶偏價值觀、不清不楚地把身體當成工具使用,我溫柔說道,「別擔心,不是生病了,你也沒有做錯任何事,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每個人都會有的。」
「生理現象?」
估計是看到我的那些手稿導致的,畢竟這裡是從流浪者意識衍伸的夢境,會因為此啟蒙欲望也不無可能。
傾奇者起身跪坐在棉被中,雙手掩著雙腿間的起伏,眼角嫣紅,「姐姐,我該怎麼辦才好?」
他垂下頭,露出頸後發亮的雷紋,淡淡的粉紫色,是動情的象徵。
忍不了,怎麼能忍住不幫?
我解開他的腰帶,握住第一天就見過的粉嫩性器,用雙手環住,慢慢上下套弄起來。前液泌出,在我的手指間牽連成絲。
從來沒有人碰過的果實,因為我而一點一滴催熟了。
「感覺如何?」
少年揪住我的衣服,斷斷續續啜泣道,「……感覺,好漲、好燙……」
「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就停下來。」
「麻麻的,很舒服,嗯……想要姐姐握緊……那邊、多一點、再快一點……」
我加快了套弄的速度,少年的喘息也越發急促,指尖把玩著他的囊袋,下身越來越濕熱,不只是他,我也是。
「姐姐、嗯啊、停一下,有什麼、要出來了……啊!啊啊!」
我當然沒停,反而用指甲掠過馬眼,他緊緊抱住我,硬挺往我的手掌一蹭。
他射精了。
少年顫抖著身軀,將過一段時間才慢慢緩下來。人生中第一次洩精在我手中,身軀因為過多快感而疲軟,緩過神後,他用被我解開的腰帶幫我擦去濁精,少年嗓音微啞,「抱歉,將妳弄髒了。」
「沒關係的,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願意做這些。」
我沒有隱瞞自己對他的情感。
「喜歡?」
「喜歡你,所以想跟你朝夕相處,擁抱彼此、然後接吻。」
「接吻……是怎麼做的?」
「接吻--」我笑了笑,啄吻他唇瓣,「像這樣。」
「這不是妳之前說,看我沒有呼吸心跳,而做的人工呼吸嗎?」
「同一種行為,在不同對象跟場合下,有不同的意義。那時候是人工呼吸,現在就是接吻了。」
傾奇者似懂非懂地點頭,接著環住我的肩膀,有樣學樣地輕碰唇辦,克制而淺淡,吐息中帶著櫻花芬芳。
這是我跟少年的第一次接吻。
「如何?」
「軟軟的,想再試一次。」
這次的吻更加深刻,我引誘他張開嘴,含住他的舌尖挑逗,他食髓知味地伸舌與我交纏,汲取更多的甜美。
愛欲亦是食欲,初生的傾奇者懵懂無知,沒有人教導他如何處理這樣的情緒。
想接吻、想把我吃下去。唇舌交纏,愛欲幾乎化開,如同我們一起撿拾的櫻花瓣,被嚼碎被吞嚥,融入血水之中。
我含住他的舌尖,比起之前沉睡的時候,現在吻起來要更加甜美熱烈。
不是我單方面對他有欲,他也因為我而摸索著如何表現人類的情感。雖然是我親自引導,但看見純白人偶被我染上欲色,還是有些胸悶,甚至有一絲後悔。
可以的話,我不希望讓他的第一次,是被強迫或是遭誘騙的,我要他全心全意的自願跟投入。
無論他會經歷過什麼,我都想藉這個機會告訴他,人與人之間可以產生許多美好的回憶,譬如牽手、擁抱、接吻跟做愛。
唇辦分開後,我抵住他的胸膛,確認他的意願,「接下來的步驟是『做愛』,要跟喜歡的人才能做,你喜歡我嗎?」
少年眸光澄澈,這段時日,我跟他講述了很多故事,有親情、友情跟戀情。縱然他沒有親身體會,但他並不遲鈍。
「喜歡。」
少年握住我的手,十指交扣,「我喜歡姐姐。」
胸口宛如遭到重擊,傾奇者的告白如此輕柔易碎,我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就怕馬上從夢中醒來。
我還有好多事沒有教他。
我忍住落淚的衝動,哽咽道,「我也是,好喜歡你。」
這一次在他被世界跟命運傷害之前,就率先被我溫柔以待。
少年的白色狩衣敞開,層層紫白裡衣滑下,露出櫻蕊似的乳尖,輕輕揉捏便硬挺綻放,他身軀發顫得更厲害了--我知道他這裡很敏感,每次我又含又咬,都能讓流浪者把我按在身下操得更兇。
才剛射過一次的性器,慢慢昂揚起來。他不由自主地環住我的頸子,把我壓倒在床上,抵著我的腹部磨蹭,他想要的越來越多,卻不知如何紓解。
「別急,我會教你。」
我溫柔地捧住少年的臉頰,逐漸加深這個吻,引導他脫去我的衣裙,碰觸雙腿之間的濕潤花心。他揉捏指尖上的濕意,拉扯出銀絲來。
「姐姐怎麼了?」
我跟他解釋道,「這叫做愛液,有了潤滑後,接下來才不會受傷。」
關於女體和前戲的常識,我逐一教導他領略,他用拇指抵住陰蒂,然後朝陰道插入一指、兩指進行擴張。我試圖讓自己聲音平穩,卻辦不到,在少年開始揉捏珍珠、抽插長指時,所有的知識科普都成了婉轉吟哦。
「可以進來了。」
他怕我受傷,所以一開始找不到正確位置,蹭得我難受極了,乾脆將他按倒在床上,以女上位吞吃了他。明明被填滿的一方是我,我卻覺得自己佔有了他。
傾奇者握住我的腰,淚眼迷濛,「啊、姊姊……裡面好緊……」
我擺動臀部,雙手撐在他的肌膚上。人偶的球體關節並沒有阻礙我們的結合,反而讓他看起來有種易碎感。我得小心翼翼,不要弄壞珍貴的人偶。
這個姿勢直抵宮口,未經調教的他自然是不知道我的敏感點在哪,我便只能自己調整位置、讓他的龜頭抵著那處軟肉磨蹭。
「記住了、抽插的時候,往這裡撞,我會很舒服,很快就會軟、嗚……啊,對,嗚嗯!做得很好,哈啊……」
我從高潮墜落下來,趴在他的胸口,他握住了我的豐乳揉捏。傾奇者的學習速度很快,也很敏銳,將我剛剛說的一一記在腦海,然後一陣天旋地轉,他反客為主,將我壓在床上。
他埋首在我的胸口,吮著鎖骨和乳尖,「姐姐這裡好軟、好甜。」
我喘了口氣,握住自己的膝窩將自己打開,「這次你試著自己進來,如果找不到的話,我……呀啊啊--」
傾奇者這次長驅直入,因為剛高潮過的陰道不停收縮,陰莖還留了一截在外。
「奇怪,剛剛明明全吃進去了……」
「你動一動,操一操就開了。」
水穴被少年操開後,陽具進入得更徹底,直抵宮口,幾乎要被撐壞,快感從腹部炸開,他的動作並不具有侵略性,反而相當溫柔,一下一下地挺進撞擊。比起他自身的感受,他更在意我是否舒服、是否從中得到歡愉。
--做愛。他倒是領悟得很精確。
半解的狩衣掛在他的手肘上,少年看著稚氣未脫,反而讓我輕忽了他的體力。
「啊、不行了,別撞了,不要、
、啊、啊!嗚、又要去了……」
少年看見我的淚水,雙手撐在我的頰側,停下抽插律動。
他淚眼朦朧,「姐姐,不要我了嗎?」
「……要,我要的。」
明明被操的人是我,他卻泫然欲泣。
現在這個小白兔傾奇者,什麼話都會當真的。我真有點捨不得繼續調教下去,未來流浪者可不是這樣的。我喊不要就是要,喊繼續那就直接往死裡操……
經驗不足的傾奇者射了三次後,精液已經十分稀薄,雙腿間被白沫體液打濕,有點難受,傾奇者把我打橫抱起,走過長廊,來到櫻樹林立的一處溫泉。
我們泡在溫泉裡,祕境內四季如春,就算不穿衣服也不會感到寒冷。
「真想跟你永遠待在這裡,哪裡也不去。」我嘆息道。
「姐姐是為了找兄長才旅行的,如今卻被我耽擱了。」
原來傾奇者還惦記者我一開始說的背景設定,可是我就是為了你才來的。我在心中回道。
我突然好想、好想帶他去看海。
讓他知道,這世界上的水體,不是只有庭院後方這片泉水。水流四通八達,可以去往很多地方,最後都會回到大海。
就像我旅行了這麼久、經歷了這麼多波折,最後還會奔向他。
我蹭了蹭他,「等我們從這裡出去,你就跟我走吧,這樣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傾奇者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吻了吻我的唇角,「姐姐,給我起個名字。妳跟我說過的故事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我也想要一個。」
「……傾奇者,叫你傾傾好不好?」
流浪者後來自稱名號諸多,是因為舊名成了詛咒,不願提起。而「傾奇者」這名字,是離開這裡之後,旁人因他的服裝所起的,亦為奇裝異服之人。
如果這個世界只有他,那他就是唯一,也就不是奇裝異服的人。
是只屬於我的傾奇者。
後來即使傾奇者又忘了我,但身體顯然不會忘,一個吻就讓他動情,身體饞我饞得緊。
我不再跟他大費周章自我介紹,醒了就擁抱跟溫存,成了我們的日常。身體倒比大腦更快想起我的存在,也算是一種調教結果了。
我每次都不忘提醒他,這種事只能跟喜歡的人做。畢竟未來國崩跟散兵的自毀傾向,實在讓我頭皮發麻。
「姐姐、妳喜歡我嗎?」
「……喜歡,好喜歡,最喜歡傾傾了。」
「那……姐姐有跟別人做過嗎?」
我就知道,每次都會有的靈魂拷問。
我側躺在床上,接受少年的抽插,一邊咿咿呀呀地喘息,想要逃避這個問題,但他卻停下動作,一手輕輕捏著陰蒂,愛液在他的掌根拍擊下濺濕棉被。
要怎麼回答?他肯定察覺到了,我能這麼熟練的教導他,肯定是有過經驗的。
傾奇者把我的腿抬到肩膀,在我大腿內側輕輕一咬,然後俯身吻我,他抬眼喊了聲姐姐,同時陰莖再度插入到底,我最受不了他這樣又純又欲、索求解答的抬眸,登時就攀上高潮了,尖叫著哆嗦洩了他一身。
用歡愉麻痹我的理智,趁我因為高潮鬆懈而給出答案。
傾奇者是有點小心思的。
啪!啪!
「那個人是誰?」
……是未來的你。
噗啾、啪!咕啾……
「妳愛他嗎?」
……你們一樣重要。
我咬著牙關,因為觸電般的快感和腦內的疼痛同時夾擊,眼淚滾落眼眶,就算想說,高天也不會讓我回答。我來這一趟,不是為了把未來攤開在他面前的。
我能做的,只有不斷告訴他,我愛他。
傾奇者笑了。
「不用回答也沒關係,我知道,肯定有的,不然妳不會這麼敏感,還能教我這麼多知識……」
我哽咽道,「但我現在只愛你、只跟你做,這個身體,只給傾傾操……」
「姐姐別難過,我沒有怪姐姐的意思。是我跟妳相遇得太晚。」
不,來晚的人其實是我才對。
傾奇者啄吻我的唇角,把我的手拉起勾在頸後。我原本的衣裙還沒乾,他稍早便給我拿了另一套浴衣換上,方便穿脫的浴衣此刻正堆積在腰上,裸露的白皙胸乳隨著少年走動而彈跳、摩擦著他的肌膚。
滴答、滴答。
淚和愛一起融化,淌在地板上。
少年把我壓在梁柱上,性器深深埋在體內往上撞,曾經說自己不配擁有願望的人偶,如今哽咽地說出了自己的心願。
「姐姐,我想跟妳一起離開,我不想再被拋下。」
「除非你主動離開我,否則我不會丟下你的。」
「好,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傾奇者終於破涕為笑。
我們拉勾結契,然後緊緊擁住這缺愛的小貓。
與少年交換誓言後,他陷入了昏睡。
我知道這是因結界而失憶的前兆,便按照平日的習慣去整理環境、準備做飯。傾奇者的睡相很好,幾乎一整晚都不會改變姿勢。
這時,一陣陌生雜沓的腳步聲響起。
「這裡……怎麼會有人偶?」
我站在楓樹之後,眼見桂木單膝跪下將少年搖醒,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正是剛失去記憶的狀態。
不、不……
怎麼剛好在這個時候觸發劇情?我還沒準備好啊,我還有好多好多東西沒有教他、沒能跟他出去看看四季流轉……
我扔下籃子,焦慮地往前跑,想出聲阻攔他們,腦袋卻嗡地一響,劇烈疼痛炸開來。
高天選在這時往我腦海紮下了釘子。
--傾奇者必須要被他帶出借景之館。
高天的懲罰是為了讓推動劇情,如果我在這時出現,後續的一切都會失序。這跟我把他喚醒的「介入」不同,若是他沒有離開這裡,傾奇者的存在便會從根本上被否定。
所以他必須走。
「傾、傾……」
好痛。
傾奇者跌跌撞撞,不斷回頭,似乎想找尋誰的身影,但沒有,模糊的記憶中,有人陪著他畫圖、說故事、一起做飯跟睡覺,但那個人卻不見了。
淚水滑落臉頰,傾奇者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但是因為落淚而被母親拋棄的記憶浮現腦海,他趕忙擦去淚水。
又再度被人拋棄了。
我想說我沒有扔下他,但我說不出口。
我說不出口。
我跪坐在地上,一陣劇烈疼痛鑽入腦中,我疼暈了過去。
#02
傾奇者被桂木帶回刀匠村裡,介紹給踏鞴砂目付御輿長正跟造兵司正丹羽,在人們溫柔對待下,他漸漸重拾了笑容。
離開借景之館後,傾奇者的身體狀況沒有了結界限制,也越來越穩定,不會再無端陷入昏睡和失憶。
因為是服裝奇特之人,於是人們用傾奇者稱呼他。少年表情有一瞬的怔愣,似乎在思考在哪邊聽過這個名字。
他還是他,只是心中空了一塊,也經常看著櫻花樹發呆。
傾奇者有一次下意識走回去桂木撿到他的祕境,面對著朱紅鳥居和粉色的夢見樹林,張開嘴,想呼喚尋記憶中的誰,舌尖卻描摹不出任何字詞。
那個人不屬於此地,亦不該被地脈或任何人所記憶。就像一場短暫的夢境。
漫漫長夜中,不需要睡眠的人偶總會思考很多事情,拉勾拉勾,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是誰跟他這麼約定過?
傾奇者不喜歡喝茶,但他無法融入人們的話題,只好一直喝茶。
人們以為他喜歡,便一直倒茶給他,好苦。打掃的時候,他蒐集了櫻花,洗乾淨晾乾泡茶,甜甜的,卻始終沒有那個人泡的好喝。
那個教他泡茶、教他拉勾結契的人到底是誰?
積雨雲在空中飄過,聚集在一起,看來就要下大雨了。
丹羽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傾奇者,來吃飯了。」
「……來了!」
叮鈴。
隨著一聲鈴響,如棉絮般的意識慢慢聚攏。
腦中的高天之釘痛得我暈了好幾天,這段時間一直睡睡醒醒,記憶模糊。小黑貓貼在我懷裡喵了喵,我摸摸牠的頭,埋進去大吸一口,然後把自己撐起來。
「沒事的,這才剛開始而已。」
結界隨著傾奇者的離開多日而失效,借景之館內的景色逐漸凋零枯萎,我知道不能繼續待在這了,便走出祕境,遠方踏鞴砂島的輪廓若隱若現。
我想起昏迷期間看到的朦朧虛影,傾奇者在刀匠村生活了一段時日,如今屬於他的命運之輪已經開始轉動,未來還會為了關上爐心,而不惜熔毀十指……
我跟他約好了,不能丟下他。
我得去找他才行。
元素力可以正常使用,卻無法使用傳送錨點。於是我邁開步伐,寒天之釘的影響還沒完全消失,就像跑完馬拉松後被抓去爬山一樣,每一步都無比吃力。
要抵達踏備砂,得翻過好幾座山,腳下的山路碎石滑動,好幾次險些跌倒,才不過半天的路程,我已經遍體鱗傷。
轟隆。
遠方傳來雷鳴,冰涼雨水一滴兩滴打在臉上,接著是暴雨如注,大量雨水混著泥沙從山壁上傾落,前方的道路已然崩塌,來不及找到遮蔽物的我,就這樣被沖了下去。
嗡。
我的視野陷入一片空白,身體一輕,意識隨波逐流。
「……這裡還有活人!」
就在我以為要BE的時候,聽見了微弱的喊聲,然後唇上傳來溫軟的氣息。
眼淚滴滴答答落在我臉上。
是誰在哭?傾奇者?
「別死……別離開我……」
別哭,沒事的。我可是降臨者,不會這麼輕易死去的。
我想說話,卻不斷咳出血來。
少年背起我往前走,明明是人偶,他的體溫卻好溫暖。
這次、肯定不會丟下他了。
……
……
痛……
全身上下疼得像是被車輾過,肋骨似乎斷了,就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右手尤其疼痛,我還以為有人正在拿石頭重砸我的手腕。
咳、咳咳--
「……來,先喝點水。」
我半睜開眼,看見一抹模糊白影,唇瓣被抵上容器,冰涼液體滑入咽喉,太久沒有喝水,喉嚨乾澀疼痛吞嚥困難,一陣劇烈咳嗽,意識終於慢慢清楚。
「慢慢喝就好,一口一口吞。」
我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傾奇者。
我眨了眨眼,眼眶迅速紅起,有太多的話想說,但嘴一張開就咳嗽不已。他輕拍我的背,等氣息平復下來,用毛巾輕輕擦拭我的臉。
「幾天前下了場雷雨,山上發生嚴重的坍方,我在河口發現了妳,半邊身體被碎石掩埋,幸好沒有什麼大礙。」
半邊身體?我低頭一看,原本那件白裙被換成好穿脫的稻妻病服,喉嚨、右手都進行了上藥包紮,泛著微微的疼。
傾奇者整理好藥碗器具,擺到桌上,接著摸摸我的額頭,「燒退了一些,妳先好好休息,還有幾位傷患,我去檢查他們的狀況,待會就回來。」
傾奇者沒有喊我姐姐,或是我的名字,就像陌生人一樣。我心中惻然,果然又把我忘記了。
醫者來幫我檢查過傷勢,我又昏昏沉沉睡了半天,再度醒來時,窗外的天已經黑了。傾奇者點起燭火,跪坐在矮桌前撰寫文書。
我想喚他的名字,喉嚨只能艱困地發出氣音,少年動作一頓,看向我,「叫我傾奇者就好,這名字是一位朋友給我起的。」
……朋友。
是啊。對他來說,這個名字本來就該是丹羽他們給的,與我無關。
「……傾、傾。」
「傾傾……」
少年淺淺一笑,「挺可愛的稱呼。」
我從重逢的激動中冷靜下來,或許他不記得我才是最好的,畢竟我沒有辦法跟他解釋任由桂木帶走他卻不出面阻止的原因。
如果現在讓他知道我來自未來,恐怕又會被高天給予其他限制。
看來我唯一能用來溝通的就是「傾」字--至少能讓少年知道我在喊他。高天的懲罰提高了攻略難度,只讓我說這個字。
或許也只要說這個字就夠了。
少年拿起白紙,寫下了「傾奇者」三個字,我點頭表示看得懂。我也想拿筆寫名字,但目前手實在使不上力,連握拳都有困難,根本無法書寫。
「我想想,該怎麼稱呼妳才好……這樣吧,不如我先喊妳姐姐好了,丹羽大人曾說面對陌生人用尊稱比較有禮貌。」
熟悉的姐姐二字,使我心中一慌,不曉得他有沒有想起什麼。但如果傾奇者真認出我是誰,又怎會如此客套疏離?
我點點頭,表示他可以這麼喊我,又摸摸喉嚨,像吞了一千根針一樣難受。
「喉嚨不舒服嗎?算算時間,是差不多該喝藥了。」
少年起身去端小爐上熬煮的藥,吹涼之後,用調羹一匙匙餵我喝下。
喉嚨果真舒服了一些,我試著發聲,就又咳了起來。
「慢慢來,妳身上有多處內外傷,需要時間好好復原。」
傾奇者用手背輕貼我的額頭,確認沒有因為傷口感染而發燒,便去整理明天協助工匠所需使用的材料。
他變了好多。
比我想得還要溫柔可靠,或許是因為丹羽的關係吧,那位刀匠本來細心負責,待在他身邊可以耳濡目染、學到很多。
但我不一樣,傾奇者在我身邊,只會學到不正經的東西。
說人人到,門簾被掀開,褐髮帶有紅色挑染的青年朝我一笑,「妳醒啦?傾奇者跟我說,妳精神好多了,我便來看看,我是踏鞴砂造兵司正丹羽久秀。」
因為未來發生的種種事情,使我對於這名青年有許多複雜情緒。但他充滿包容力的溫柔笑容,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傾奇者面露笑容,「丹羽大人,謝謝您撥出人手跟資源,救助這些災民。」
「哪裡的話,若不是你摘採海草正巧經過溪邊,也不可能及時發現他們。也多虧天領奉行的物資支援和御輿長正大人的指揮,才能夠讓他們得到妥善安置。只可惜,那座村子終究還是被山洪沖毀了,即使傷口能被治癒,也無法彌補他們失去家園的痛苦。」
丹羽說因為人手不足、空間有限,加上我的症狀算輕微,所以才會安排住在傾奇者屋裡,由他依照醫者的藥方協助照護。
看來傾奇者現在除了是刀匠丹羽的學徒以外,也跟著醫者學習怎麼療傷。
如果我這樣都算輕微了,那其他傷者會有多嚴重?
喝過藥後,我開始昏昏欲睡,身體的疼痛使我又躺了下去。他們走到門外,壓低了音量,「……可能影響說話能力。」
「……明白了,若有機會可送她去鳴神島,那裡會有更好的醫療資源。」
鳴神島?恐怕那邊如今也正在自顧不暇吧。我苦笑。
半夜睡睡醒醒,我翻來覆去,明明是春日時節,蓋著厚重棉被,手腳卻越來越冰冷,這種狀況我不陌生,大概是又發燒了,身體啟動防禦機制,正在抵抗發炎反應。
恍惚間有人掀開被子,在我身側躺下,用略低於常人的體溫為我降溫。我下意識環抱住他,蹭了蹭頸窩,難受地啜泣道,「傾、傾傾……」
對方沒有出聲,只是吻了吻我的額頭,然後替我按摩冰冷的手。我張手伸入他的衣服,兩具契合的身體越發貼近彼此。過去親密纏綿的回憶被喚醒,雙腿間慢慢泌出黏膩濕意。
對方用手遮住我的眼睛,雙腿被分開,有股熱源對準花穴,蹭著愛液慢慢挺進體內。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替提瓦特的生靈淨化侵蝕,但如今我卻在對方身上得到了類似的救贖感。
好溫暖。暖得讓我想哭。
屋外滴滴答答下起雨來,我曾說自己討厭雨,而身下抽插的水聲漸漸掩蓋了那一切。好想要就這樣溺死在他的懷裡。
整個過程對方都沒有碰到我的傷口,如果我明顯因為不適而身體顫抖嗚咽,他也適時地緩下來,等到我的知覺被歡愉佔領,再繼續下一波的抽送。
春夜很長,雨聲持續到天亮,濛濛日光照進室內。
床邊空無一人,而我的衣著完好,身體也是乾爽的。
?
怎麼回事?
傾奇者端著早餐跟湯藥進來,見我直瞅著他看,摸摸自己的臉,「怎麼了嗎?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昨天抱著我睡、替我降溫的是誰?難道只是發燒時的一場幻夢?
我想起有時候流浪者剛結束一個任務或研討會,也曾趁著我半夢半醒操進來,我通常累得給不了什麼反應,任由他擺布承歡。
流浪者做完後,還會幫我把衣服整理好看不出來被折騰得多慘,隔天早上起來我只覺雙腿異常痠軟,直到進了浴室才發現雙腿間漏出白液,驚覺自己不僅被他內射,還含著精液睡了一整晚。
大底是因為身體過於疲倦、加上久別重逢渴望被他安慰,才會做春夢吧。
我笑了笑,輕摸腹部,表示自己想吃飯了。
我說不了話,加上雙手需要靜養,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屋裡,像個不事生產的廢物,日常起居都是傾奇者在照顧我。
用完早餐後,傾奇者搬了一個大木桶進來,說是要讓我沐浴。
本來刀匠們都是直接去公共浴池混浴的,但因為我的狀況特殊,所以特地幫我準備了單人規格。
見我遲疑,他臉頰一紅,連忙解釋道,「我知道男女有別,我會拉起簾子。」
我搖頭表示不在意,其實早在借景之館時就什麼都見過了,不過現在的傾奇者什麼都想不起來,也難怪他謹守男女之別。
傾奇者添加的熱水溫度很剛好,我想起踏鞴砂附近是有溫泉的,或許是從那邊接過來的吧?簾子外是傾奇者在分類整理藥草的身影,我泡了一陣子,剛站起來想抹肥皂,頭一暈又跌坐回去,登時水花四濺。
「姐姐?怎麼了?」
「傾傾……」
我想說我沒事,卻被他理解為在求救,傾奇者走到簾子後,看到用毛巾掩著身體的我,以及滾到浴桶外的櫻花香皂。
他彎腰撿起來遞給我。
「要不要……我幫幫姐姐?其他病患無法自己沐浴洗澡的,我也都會協助他們,如果姐姐介意的話也不勉強,我只是擔心妳受傷。」
傾奇者純良的眼神和語氣,我根本無法拒絕。
我把粉色香皂交給了他。
少年用帶子紮起自己的長袖,香皂打濕後在我身上抹開來,我閉上眼盡量心無旁鶩,把自己當成一塊砧板上的肉。傾奇者的動作溫柔細膩,甚至加了一點按摩的力道。
基於降臨者的體質,我的傷口恢復得很快,除了有時無法使力,已經沒有什麼外傷了。他握住我的手,將泡沫抹上手臂和肩膀,然後是胸乳,他掠過乳尖的動作很迅速,卻反而讓我有種被撩撥挑逗的錯覺。
不可能……是故意的吧?
我看向他,少年的神情很專注,繼續往下搓洗。由於下半身泡在水裡,水波晃蕩,看不清身體的構造,於是他的觸感便特別清楚。
掌心撫著小腹,指尖按上陰部深入往內掏洗,即使是正常的照護動作,卻因為對方是他、是我傾心的少年,加上前一晚的春夢,身體自然而然產生了反應,無法熱流緩緩分泌,
好想要他。
想被他碰觸。
嗚……
傾奇者如果真不記得我,那麼這些生理反應,對他來說或許都是全然陌生的。果然,只見他神情困惑,「姐姐……是不是我的方法錯了?越來越滑了……」
我握住他的手往花心深處探入,顫抖呻吟,「……傾、傾傾。」
他的手與我交扣,一起奸著柔嫩小穴。我咬唇忍著快感,心跳越來越急促,彼此的手指在體內抽插進出,他的角度一滑,虎口撞上陰蒂,直白尖銳的快意從腹部擴散開來,從尾椎竄上後腦杓。
大量愛液從體內洩出,我險些站不住腳,差點坐入浴桶中。
這樣才洗得乾淨。
木桶池水漣漪漸漸停了下來。
換上乾淨衣物後,傾奇者正在幫我擦頭髮,我們很有默契地對剛才發生的事情都緘默不語。後來只要需要洗澡,少年跟我眼神交會,他便會來協助我擦洗,然後重複上面的過程。
我有種教壞了他的錯覺,但又好奇,他是不會也會對其他病人服務至此?在踏鞴砂村民的眼中,是怎麼看待他的?
幾天後傾奇者主動問我,「姐姐復原得很快,要不要出去走走?曬曬太陽會有助於傷口恢復。」
這是我第一次走出住所。
勞動時的歌聲和打鐵聲傳入耳中,踏鞴砂是幕府設力的兵工廠,居民約莫近百人,組成一部份是刀匠,一部份是礦工,在御輿長正的監督下,彼此合作,只為給大御所大人打造最好的刀劍。
由於說話能力受損,我之前嘗試用文字筆談,但只有傾奇者看得懂我。也因此傾奇者充當了我在踏鞴砂的翻譯,如果沒有他,我幾乎無法跟外人溝通,他還特地做了本便箋紙給我隨身攜帶。
傾奇者帶我出去散步,順路幫忙給其他傷患送藥。雖說都是山洪暴發後的受災戶,身上卻有不少熟悉的侵蝕疤痕,這顯然不是普通外傷。
【他們身上的傷疤,是怎麼回事?】
「稻妻國土鄰近暗之外海,容易引來邪祟魔獸等生物,而牠們被打敗之後,殘留的怨恨和屍骸就化成祟神與晶礦。」
「大御所大人為了阻止蛇神邪祟遺念蔓延,布下鎮物並傳授冶煉玉鋼和鍛造刀劍的技術,踏鞴砂之所以成立兵工廠打造刀劍,其主要原因正是為了消耗掉蛇神的晶化骨髓。」
「但因為長期開採蛇骨晶礦、接觸祟神遺恨,礦工們大多患上了慢性病,工匠們身上也會灼出烙印,也就是妳看到的那些痕跡,嚴重者甚至會影響性命。」
「丹羽大人和大御所大人等人,為了稻妻規劃各種政策及措施、付出許多心力,如果我也能幫上他們的忙就好了。」
我想起提瓦特遊覽指南的部分文字--踏鞴砂工人乃是無根之民,被歷史的洋流沖積在此地。被高溫與「祟神」灼傷的疤痕,在外界看來是短壽與病痛的標誌,在這裡卻是同屬家人的徽記。
他們以身上的刺青與勞動時的歌聲分辨彼此,卻又鞏固彼此之間的連結。這個地區的時光流動很慢,鑿子起落的花火間都是純樸笑容。
為了將軍大人,也為了稻妻至高的永恆榮耀。
如今傾其者憶及被雷電影拋棄的過往,已經沒有在借景之館那般惆悵了。因為踏鞴砂給了他新的目標,丹羽寬慰了他「想要得到心」的遺憾。
無心的人偶可以跟人類一起生活、守護自己重視的人們,並無差距。
村民說傾奇者是少見的鍛刀奇才,桂木幾個月前偶然在秘境中撿到他,後又有丹羽傳授技藝,為將軍大人奉上好刀指日可待。
雷電五傳奉雷神之命,開採晶化骨髓,在踏鞴砂煉製玉鋼鍛造刀刃,但鍛造過程極為傷身。而傾奇者身為人偶,抗性自然要比其他人高上許多,工作效率進步得比人類迅速,我並不意外。
我把藥遞給一名婆婆,她跟我道謝,我用手勢表示不客氣,她顫抖地握著我的手,「……傷了喉嚨,不能說話了嗎?可憐的孩子。」
由於我無法說話,寫出來的文字又只有傾奇者看得懂,因此大多時間都保持著沉默,有時會被村人當成傻子。
我不覺得失去說話能力很可惜,反倒因為這樣,傾奇者擔心我受此影響,工作之餘總是來陪我走動說話,對我十分親近,跟其他人有著顯著的距離感。
在他的照顧下,手上的傷口逐漸復原,我問他為什麼會繼續照顧我的起居。
「因為我跟妳一樣,起初也不太能跟這裡的人溝通,即使他們對我的來歷背景很好奇,我卻無法交代。」
傾奇者頓了頓,「還有,妳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眼皮一跳,在紙上書寫,【故人?】
「嗯,我雖然想不起她的模樣和名字,可妳身上有著跟她類似的氣息。抱歉……我不是把妳當替代品的意思。」
【她也是踏鞴砂人?】
「她不是本地人,我們說好要一起去旅行,但她卻沒有回來。」
傾奇者的語氣讓我再度心跳加速起來,我該承認自己的身份嗎?但現在才承認要拿什麼證明我的說詞?
就在我躊躇時,傾奇者輕笑打斷我的思緒,「扯遠了,我還以為姐姐會對我的背景來歷比較感興趣呢。」
……糟,竟然被他套話了。
【每個人都會有幾個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我在便條紙上迅速書寫。
「妳也是嗎?」
傾奇者的語氣一轉,「丹羽大人調查過,其他倖存者中沒有人認識妳。姐姐,妳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代表我不是本地人。
此時的稻妻正值內憂外患,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外來者很容易引起爭議,這我是知道的,更何況我現在還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
唯一的證人傾奇者也忘了我。
「前些日子大御所大人佈下的鎮物破損,地脈受損,和邪祟力量產生衝突,引發雷暴和地震。抽取祟神能量作為燃料的爐心,也因此外洩不少邪祟之力,經回報已經有工匠們的身心健康開始受到影響,不得不減少工作量。」
傾奇者直視我的雙眼,「根據丹羽大人調查的結果,這個破壞是人為的。」
踏鞴砂工匠和附近村落往來頻繁,不可能拿自己住的地方開玩笑,作為倖存者之一的我,不僅沒有傷及要害,受的傷還好得比別人快,又無法對自己的背景給出合理解釋,怎麼想都很可疑。
傾奇者道,「看姐姐的表情,我知道妳已經明白了。」
【我確實無法證明自己與此事無關,你要舉報我嗎?】
「不,我不會舉報妳的。相反的,我替妳跟丹羽大人做了擔保,妳跟這些事件沒有關聯,丹羽大人也相信我的說法。」
我一愣,迅速寫道,【你為什麼要替我做擔保?】
「我相信自己的直覺,像妳說的,每個人身上都有幾個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關於御影爐心出現的異常狀況,丹羽大人已經派人去信楓丹請顧問過來查看,到時候想必就會水落石出,還姐姐一個清白了。」
楓丹、顧問、爐心……關鍵字在我腦海拼湊成一個人名。
--埃舍爾。
如果這一切都是他為了讓人偶經歷痛苦背叛,而佈下的陷阱,那麼我現在或許還來得及阻止。我現在要做的,就是靜靜等待埃舍爾抵達踏鞴砂再做打算。
回到屋裡,他照慣例煮了藥湯給我。我皺眉嫌苦,傾奇者笑著拿出玻璃罐,撒了些櫻花乾,中和了苦味。喝過藥後我寫字問他,我的嗓子是不是真壞了。
傾奇者抬手挽袖輕觸我的脖子,低聲說道,「醫者說,這或許是祟神侵蝕的少數後遺症,無法保證何時會好,喝藥……可以讓妳不這麼難受。等到丹羽大人完成鍛刀後,獻刀時會帶妳一起去鳴神島,或許可以得到解方。」
在我的記憶中,丹羽和桂木他們鍛出來的刀--「大踏鞴長正」最後並沒有如願獻給將軍大人,反而用來終結了這段微小而樸實的幸福。
我也很想親眼看看那把刀。
坎瑞亞災變導致外海邊界動盪不安,常有深淵魔獸侵擾,爐心不穩加上內亂消息頻傳,加上天領奉行的徵刀令,踏鞴砂的工匠們最近十分忙碌。
就連傾奇者也投入了冶礦鍛刀作業。
俗話說不工作的人就沒飯吃,可我擅長的兩件事,打架跟寫小黃文,在這個平靜祥和的村落一點忙都幫不上。
突然沒人陪我說話,我閒得開始打理後院的花草,丹羽見狀便安排我去協助女眷們做工匠的午飯。
我提著飯籃在冶煉區入口東張西望,丹羽看到我,笑著招招手引我過去。丹羽他協助我一起分送便當,跟工匠們打招呼、詢問進度。
丹羽跟我閒聊說道,「桂木剛撿到傾奇者時,他並不喜歡說話,後來才慢慢開朗起來。但我知道他不會一直留在這裡,他身上那枚金色羽飾,與天守閣那位大人有關,他的未來注定不會是一個普通刀匠。」
丹羽看向我,「妳也是,我看得出來,妳也並非池中之物,妳會留在這裡,是為了他對吧?傾奇者應該也跟妳說了,關於村裡的那些謠言,妳不必做任何事來證明自己,人與人之間不會只有利用的關係。我本來覺得讓他繼續照顧妳有些不妥,現在看起來,你們倒是很適合陪伴彼此。」
我無法回應丹羽,但同時也訝異於他對敏銳的觀察力,甚至更勝於傾奇者,也難怪他能夠揭穿埃舍爾的計謀。
只可惜丹羽只是普通人類,最終被埃舍爾殘忍殺害,成為讓傾奇者陷入絕望與憎恨、走上復仇之路的一枚棋子。
明明是這樣溫柔的人,卻沒有一個溫柔的結局。
我們來到傾奇者所在的工坊,他紮起了衣袖,正在揮舞錘子鏘噹敲打燒紅的鐵片。一見到我們,他便先將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朝我們走來。
「丹羽大人、姐姐!你們來了!」
丹羽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傾奇者,該休息了。」
傾奇者看見我手上的便當,眨眨眼,笑顏逐開,用毛巾擦汗洗過手後,牽著我走到工坊後的櫻花樹下。
我分送給其他工匠的便當,大部分都是堇瓜燉肉一類的普通菜色,但傾奇者的特別不一樣。
他打開飯盒,驚訝道,「咦?是鰻魚飯?這在踏鞴砂很少見,偶爾有游商會來村裡賣魚,但價格不便宜,妳是怎麼找到鰻魚的?」
【秘密,下回再帶你去。】
踏鞴砂附近的鰻魚點位不多,五百年後我跟流浪者天天過來採,熟悉得很。傾奇者很少表示自己的喜好,這點算是有點投機取巧--畢竟未來的他特色料理就是鰻魚飯。
傾奇者夾起一塊鰻肉,「丹羽大人的妻子經常專程送便當過來給他,他總說有愛心便當,工作起來會更有活力。我現在終於理解丹羽大人為何會那樣說了,吃到專程為我製作的便當,確實會更有力氣工作。」
我失笑。
這人偶嘴甜得讓我心臟漏跳一拍。
不過是個便當而已,未來流浪者總是說我手藝不精想毒死他,對傾奇者來說卻是這般容易滿足的願望。
用餐的過程,這條街上的其他工匠來來去去,也會跟傾奇者打招呼。傾奇者為了不讓自己太過突兀,學習並模仿人類的社交禮儀,個性溫和善良,自然容易讓人對他產生好感。
傾奇者把整個便當都吃完了,接著往後一躺,櫻花紛飛錯落在他身上,我有瞬間恍惚。少年春衫薄,這裡有愛他的和他愛的一切,踏鞴砂的步調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他。
【吃飽就躺下,當心肚子痛。】我寫了字條給他。
少年招手要我附耳過去,「偷偷跟妳說,其實我不需要吃飯。我呢,其實並不是人類,而是大御所大人製作出來的人偶。」
我挑眉,那又如何?
這回不用寫字他也知道我在說什麼。他笑了笑,「我就知道姐姐不會在意,雖然我不會肚子餓,但可以的話,我希望每天都能跟姐姐一起吃飯。」
我伸出手跟他拉勾。
「拉勾拉勾……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傾奇者唸著稻妻的童謠,目光落在湛藍天空,「丹羽大人他們鍛造的名刀就快要完成了,是要獻給長正大人和大御所大人的禮物,千萬不能有任何差錯。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去鳴神島了。」
我握握他的手,表示一定沒問題的。這些刀匠們齊心協力的成果,我不會讓任何天災或人為因素影響他們。
我想守護傾奇者的笑容。
傾奇者瞇起眼,露出惆悵的笑容,「……好希望這樣的日子,永遠持續下去。」
然而幸福的時光,總是易碎。
傍晚夕陽如火燒一樣紅,空氣滯悶,這是即將迎來雷雨的前兆。雷雨在稻妻並不稀奇,但在這時的踏鞴砂,卻是相當需要重視的一件事。
鎮石被毀後,邪祟之力在雷暴時特別容易失控。
那時我們正在屋內休息,傾奇者縫著衣物,而我也在準備明天的菜單。伴隨天邊傳來轟隆雷鳴,大地震盪,村口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不好了,有、有魔物!跑向了爐心!」
「怎麼回事?」
我們都知道御影爐心是以祟神力量為能源,明明應該已經修復好的鎮石,卻又無故遭到破壞,洩漏出來的邪祟之力吸引了深淵魔獸,向刀匠村襲來。
外面響起雜沓的腳步聲,傾奇者示意我在屋裡待著,戴起幃帽走進雨中。我站在門口張望,村裡燃起了火把,老弱婦孺開始往高處移動避難,男丁則拿紛紛拿起武器,在長正和丹羽的指揮下集合至廣場,準備前往爐心。
雖然他們也能拿起兵器戰鬥,但以往面對的都是流寇或野豬一輩,根本不是深淵造物的對手。在這種狀況下,無疑是去送死。
我這才想起,自己的武器竟不在身邊。不過無妨,我還有一身元素力。
門扉被推開,傾奇者身上被雨水浸透,他趕忙收拾必要行李,一邊說道,「姐姐,山下出現了大批深淵魔獸,妳也趕快去避難。」
傾奇者把小包袱塞到我手中,說跟著外面的人群往山上走,後山有個隱蔽的洞穴,可以容納百來人,過往曾經在戰亂時庇護過刀匠們。
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這座本應安寧的工匠之村。每位刀匠身上通常都會攜帶一把自己打的短刀,傾奇者也不例外。
我把包袱放下,然後定定看著他。
唰!
我抽出傾奇者配在腰上的刀,紫色流蘇拂過手腕,刀光凌厲。
是把好刀。
「……傾傾。」
「姐姐?妳要做什麼?那刀是我……」
我伸手捧住少年的臉頰,要他好好看著我。因為無暇寫字,我只能用唇語。
--等我回來。
留下這句話後,我甩開他的手,跑進了無月的幽深雨夜之中。
……
冒著黑煙的深淵巨獸轟然倒下。
好吃好喝地養了一陣子,雖然這段時日疏於戰鬥,但幸好身體本能還記得如何使刀。這個時期的深淵魔獸,一部分是坎瑞亞災變留下的獸潮,比起五百年後要難對付許多。即使拚盡全力,拿六種元素跟他們對轟,也還是受了不少傷。
稻妻地形破碎,從村莊到御影爐心的路程不長,但山路崎嶇,是個易守難攻的地形。除非出了內賊,不然就算是深淵魔獸,要抵達爐心啃食邪祟力量,也要一段時間。
踏鞴砂的刀匠見我加入戰鬥,紛紛露出異樣眼光。我看著像是一名弱女子,但與深淵戰鬥的經驗,可不比他們掄槌子打鐵的次數少。
跟傾奇者借來的短刀幫我架住不少攻擊,與銳利爪子格擋數次後,邊緣捲了起來。希望他不會生氣。回去之後,乾脆拜託他打一把刀給我吧……
比起邪祟之力,更吸引他們的,自然就是降臨者身上的元素力了。
我擦掉臉頰上的血,一邊把這些魔獸往踏鞴砂山下的河口引去。這裡人煙稀少,就算使用元素力,產生大規模爆炸,也不會對山體結構產生太大影響。
這場戰鬥持續了大半夜,雨勢漸漸變小,腳邊的海水浸滿了深淵魔獸的遺骸。
我閉上眼,任由雨絲沖刷身上的血腥淤泥。如果就這麼回去,恐怕會嚇到他們吧?但這個場景,跟國崩那裡經歷的,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了。
「姐姐!」
伴隨著這聲呼喊,一隻試圖偷襲我的魔物被刀光砍成兩半。
少年朝我奔來,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嗯?他怎麼來了?而且還知道我在這裡……
「姐姐,我找了好多地方,他們說妳把魔獸引下山了,妳身上好多血……」
我靠在少年的肩上,用搖頭跟手勢表示,雖然外觀看著慘烈,但多半只是皮肉傷,而且大部分都不是我的血。之所以說是大部分,因為我的左手掌心有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即使用撕下來的衣服包紮,鮮血還是浸透了布料。
幸好是左手,不然要怎麼握筆跟執刀……
在傾奇者的援助下,我們背靠著背,將剩下的魔獸斬殺殆盡。
日出之後,這場戰鬥終於宣告結束。
筋疲力盡的我走不動了,傾奇者便把我揹回村裡。
趴在他的背上,我回憶起剛來踏鞴砂時,他也是這樣將我從河口背回去的。
才剛好被治好沒多久就又受傷了,而我貿然加入戰鬥的舉動,也讓傾奇者捏了一把冷汗。我以為自己會挨罵,沒想到傾奇者給我的「懲罰」,只是一碗不准加糖的湯藥。
我一鼓作氣喝完,傾奇者接過碗,沉默幾秒,「雖然我不能苟同姐姐這次的莽撞行為,但妳確實為我們爭取了許多時間,甚至將最難纏的魔獸引開,妳用行為證明了自己對踏鞴砂的付出,作為感謝……妳有什麼想吃的或想要的嗎?」
如果是流浪者,肯定會調侃我技術太菜,這點數量竟然要花上一整個夜晚才斬殺殆盡,然後說我又在逞英雄,自己的傷口自己包紮……
傾奇者關心我的方式截然不同。
想要的東西啊……
我頭有些昏沉,指了指他的胸口。傾奇者一愣,握住那根金色羽飾。
他喃喃道,「……不,抱歉,唯有這個……不能給妳。至少現在還不能。」
哼哼。國崩那時候可是直接扯下來交給我保管呢。
其實我只是想要他好好的。
如果我今天不在場,衝出去砍殺魔物的孤軍奮戰,也許就是傾奇者了。起碼這回他沒有犧牲自己、缺手斷腿,不需要承受太多苦痛。
我還沒來得及寫下答案,便靠在他的胸前,沉沉地睡了過去。
為了慶祝鍛刀進度順利,以及抵禦深淵魔獸成功,踏鞴砂的目付御輿長正,囑咐丹羽跟桂木舉辦慶祝宴。
踏鞴砂難得有這種規模的祭典,眾人都很期待且投入,不僅有免費提供的烤串小吃還有自釀酒水,鼓聲也不絕於耳,有的刀匠還掄起鐵鎚打拍子,十分氣氛熱絡。
許多小孩圍繞在傾奇者身邊,跟他排隊領取三彩團子。
出門前,他問我要不要一起行動,我搖頭說想自己四處看看,便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像局外人一樣看著這場夢中的歡宴。
說實話,我並不喜歡參加祭典。我向來懶得演戲,摘去旅行者這個特殊頭銜和身分,我只是一個普通、容易忌妒內耗的人類而已。
傾奇者拒絕給我金飾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我知道那樣很正常,但還是有些不痛快。在這個聚落中,傾奇者無疑是醒目的,有著絕麗五官、肌膚透白發亮。
傾奇者之所以特別關注我,也只是因為我跟他一樣,是格格不入的外來者。
事實上,格格不入的只有我而已。
--妳又知道我對他們是什麼喜歡了?
流浪者先前說過的話浮現腦海。
如今走過這麼多夢境,甚至親自跟他記憶中的丹羽相處後,就連我也被這位刀匠的細心溫柔給吸引。他重視丹羽理所當然,就算沒有丹羽也有納西妲,沒有納西妲也有杜林,總歸不會只有我。
少年本性善良,跟想把他關起來獨佔保護的我完全不同,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跟博士是同一類人,想摧折他、傷害他,再將他一塊塊拼好。
傾奇者不知道我有這種想法,還由衷希望我也能享受祭典玩得開心。
我被自己噁心到,將臉埋進膝蓋。
就在我例行性內耗時,一片白布映入我的眼角--是傾奇者。
「姐姐,我找了妳好久,妳怎麼一個人坐在這?」
少年在我身旁坐下,潔白小腿交疊在一起, 聲音跟他遞過來的三彩團子一樣軟甜,「姐姐,廣場已經架起了營火,熱鬧得很,我們一起去跳舞吧。」
我咬著團子猛烈搖頭,我如今懂了流浪者當初為何這麼抗拒跟我跳舞。
--不想在喜歡的人面前出糗,不想被他知道自己的弱點,也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因為對方舞姿而動容羞愧的模樣。
傾奇者握住我的手腕,「姐姐,就當是陪我任性一回吧。」
少年將我拉進隊伍,即使人潮擁擠,都沒有鬆開過我的手。
踏鞴砂的傳統舞蹈不複雜,大夥們圍著中間的營火排成一個圈,兩兩一組牽著手打拍子,哼唱簡單的音節,就連小孩子都會。
我一開始手足無措,但傾奇者站在我右後方,引導我舉高或放下,拍手或搭肩,笑容閃閃發亮。跳錯了也沒關係,因為根本沒有人在看我。
和我四目相交的,只有傾奇者。融融火光映在他臉上,笑容格外溫暖。
漸漸的,我也被他們的情緒感染。
「姐姐之前有跟別人一起跳過舞嗎?」
我沒有馬上回答,傾奇者當我默認,哦了一聲。
「那他有我好看嗎?……開玩笑的,不鬧妳了。」
……這是什麼問題?
是誰把傾奇者養出這般小心思的?
又或許這就是他本來該有的樣貌,從容溫柔、秉性正直,有自己的一套是非準則,畢竟他也曾是要問鼎權勢之人,偶爾也會有一點城府。
如果傾奇者當時真的代行雷神之責,那也不是我能覬覦染指的對象了,他也不可能有空理會我這種小情小愛。
因為他被人捨棄、支離破碎,我才有機會將它撿起來拼好。
遠處響起歡呼聲,丹羽牽著一位白髮女孩的手,宣布了懷孕的喜訊。丹羽和女孩緊緊相擁,臉上的笑容洋溢著幸福。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楓原小姐,先前聽說因為體弱的關係,總是待在家中,如今丹羽趁著這個機會向她求婚,也算是喜上加喜。
我有些恍然。
他們的後代,會因為與神里家一起追捕被傾奇者策反的叛逃刀匠,而被刻意誤導的訊息引去與他見面,為其所傷,並留下「國崩」這個名字傳世。
也是自那時起,便再無純粹如白紙的傾奇者了。
「丹羽……能得到幸福,太好了。」
傾奇者羨慕地說道,我心中一悸,握緊他的手,將一朵落在肩上的櫻花簪在他的髮梢。就像我在借景之館第一次見到他時,櫻花為他妝點那樣令我心動。
我啄吻他的臉頰。
再也沒有人比他更美麗了。
傾奇者沒料到我會吻他,紅著臉喚我,「姐姐……!」
「傾奇者!輪到你了!」
傾奇者看起來許多話想說,但祭典高台上丹羽跟御輿在等著他--這是今天的重頭戲,傾奇者要為鍛好的寶刀獻上劍舞。
少年捏捏我的手,在我額上留下一吻,這才走上前去。
傾奇者手執大踏鞴長正,在月下跳起劍舞,動作優雅富有韻律,時光彷彿也為他慢了下來,白袖如翼,他就像隻飛鳥,啣著月光而舞。
櫻花紛飛、得償所願,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跳完劍舞後,大家拉著傾奇者奏歌高聲歡唱。讓我想起五百年後,流浪者受邀去參加教令院慶功宴的場景,簡直一模一樣。
傾奇者不管到哪,都會很討人喜歡。
此時正值春末,入夜後竟也不覺得寒冷,空氣飄散著濃郁的酒香,村裡已經醉倒一半的人了,直接就地躺平,女眷們為他們蓋上毯子。
傾奇者還在跟丹羽他們交談。
我突然有些心悸,想一個人靜靜。
我悄悄離開村子,去了河口。脫下鞋子,走在淺灘上,感覺到海水覆沒腳趾的清涼感。剛被雨水洗過的天空很乾淨,月明星稀。
每當靜不下來的時候,我就會開始數身邊十樣藍色的物品。海是藍的、天空是藍的……
傾奇者的眼眸,也是藍紫色的。
「姐姐,妳怎麼自己跑來吹海風了,很容易感冒的。」
他竟然跟了過來。
傾奇者脫下自己的鞋子,跟我並肩赤腳踩著浪花。
「上回看姐姐戰鬥,我才知道原來妳會用劍,而且還這麼會打。」
我握住他的手,揉揉指腹的劍繭,意喻--你也會,不是嗎?
「跟姐姐差多了,我只不過是空有力氣罷了。」
少年的笑聲清澈悅耳,可以因為簡單的小事,就笑得這麼開心。我心中一片軟軟的。剛剛的不悅情緒頓時一掃而空。
「……姐姐,我一直想跳舞給妳看。」
我挑眉,翻出便條紙寫道,【剛才不是跳過了?】
「不一樣,剛才是跳給大家看的,現在是跳給妳一個人看的。」
傾奇者垂下眼睫,耳尖發紅,這番沉默弄得我也緊張了起來。對著這張臉,明明什麼都做過了,我卻像情竇初開一樣不自在。
少年拔出了自己邀上的短刀,上面還留有當初被我血跡染紅的汙漬,沒想到竟留在上面了。他在海風中旋舞,若說剛才的舞蹈熱烈而充滿生命力,現在的舞蹈更像是將自己獻祭給這片大海。
寂靜溫婉、風姿綽約。
帶人偶去踏浪起舞,是我最一開始的初衷。
我眼眶紅了,忍不住掉淚,擦了又擦,不想錯過任何一秒。
整個偌大的世間,彷彿只剩下我們兩人。夜色之下,沙灘上浮現點點青光,在我那個世界被稱作藍眼淚,點亮少年的每一步,向著星辰與深淵。
跳完舞後,傾奇者連喘氣也沒有,逕自收刀朝我走來,然後傾身將一吻落在我的唇上。動作行雲流水,我甚至直到聽見他說話,才意識到他吻了我。
「姐姐,我喜歡妳。」
「……傾傾。」
我張手環抱住這純淨如風的少年,哽咽地不停喊著他的名字。簡短幾個字,但我相信他聽懂了。我也喜歡他。喜歡,好喜歡。
不管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都會一直喜歡他。
少年埋在我的頸窩,收緊懷抱。
鹹澀的海風吹過耳側,空氣中的濕氣變重,有雨絲打在我們身上。
「姐姐,快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我們的手十指交扣,迎著斜飛雨絲,慢慢踏上回村的路。
天邊烏雲密布,是山雨欲來的趨勢。
隔天下午,名為埃舍爾的楓丹顧問,在雷雨中抵達了踏鞴砂。
(下篇待續)
Hits: 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