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測|#0135 無愧
#百琥魄 #黑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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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的父親住院了。
我連夜趕過去醫院,出示識別證後,搭乘電梯來到高樓層的VIP病房。病房坪數不小,格局像飯店一樣還有隔間。魄坐在客廳區塊,正在用平板電腦處理公務。
「魄。」我出聲喚他,
青年抬起頭,蹙眉,「嚮兒,妳不必過來的。」
「我來不是為了他,是為了你。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走過去張手擁抱他,魄在我的肩頸上蹭了蹭,苦澀笑道,「31歲的生日,竟然是在病房裡過的,是不是有點悽慘?」
「是啊,所以你說,我怎麼可能讓我老公一個人在這生日?」
他被我逗樂,啄吻我的頸側,嗅了嗅,「妳帶了什麼?這麼香……嗯?是芒果?」
「今天剛做的,我就知道你忙碌起來就會忘記吃東西。」
我從保冷袋內拿出芒果奶酪,使用當季水果和新鮮牛奶製作,好入口又能補充體力。玻璃罐上還貼著「月燭」的貼紙。
魄舀著奶白色點心,一口接一口,鮮甜芒果和醇厚奶酪結合得恰到好處。我則藉這個時間翻看桌上的病例報告。惡性腫瘤等字眼映入眼簾,以百琥家的地位跟財力,醫院自然是不敢怠慢,安排了最完善的療程。
最後一頁則是放棄急救的同意書。
百琥練這種身分地位的人,最後自然是想走得有尊嚴一點的。
「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魄身子前傾靠在我身上,「嚮兒,無論他是死是活,我現在其實都沒有任何情緒。」
我的公公--百琥練,跟魄的父子關係確實不怎麼樣,百琥魄是私生子,跟母親居住在三顧鎮,升上國中前夕,母親因病身亡,便被百琥練接回本家照顧。
天真樂觀的神尾魄從那天起就死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然疏離的百琥魄。
百琥家世代都是軍閥,藝世進入和平時代後,他們也從善如流,規劃與商界接軌,跨海做起藝術品的買賣。在嚴格家規和耳濡目染下,百琥魄身上也同時具備了兩種氣質--有軍人的自律,又有藝術家的閒雅。
魄起初無法適應,過上了一段離經叛道的生活。升上高中之後,魄聽見零的呼喚,一肩挑起世界的重量,他背離了父親對他的安排,甚至因此挨了不少棍子。
高中畢業那一天,他通過了百琥練的考驗,那些質疑他是否有資格擔任繼承人的聲音就消失了。
然而魄最後並沒有選擇接手父親的事業,而是投入教育界--每一顆種子,都應該要有接受培育的機會。
作為神尾魄,他在末日時守護了母親長眠的三顧鎮;做為百琥魄,他為整個家族規劃了另一種發展方向。無論是作為誰的兒子,他都沒有愧對這個姓氏。
我和百琥練相處時日不長,他雖然不同意魄的選擇,卻也沒有強行干涉過,只不過說話總是不太好聽,但至少他對睦棠跟悠棠,也照顧有加。
我輕輕回抱魄,與他十指交扣。他所經歷的這一切,我感同身受。我也有過,「擔心他死了,更擔心他死不了」的那種心情。
如果百琥練病情惡化,卻又不到放棄急救的程度,那接下來他要面臨的,會是比死刑更加殘酷的緩刑。讓一個曾經叱剎戰場的將軍,病弱地躺在床上,仰賴鼻胃管和輸液管而活,會有多諷刺?
在生理的限制之下,人類是如此脆弱渺小。
雛使的身分跟責任,使我我跟魄早已覽遍眾生百態,所以情緒起伏甚微。不知道的人會說我們冷血,但我們只不過是提前閱讀了故事的結局罷了。
一切都是必經之路。
窗外的夜色漸濃,病房內維生機器滴答作響。
「我有時候會想,我選擇的路是否正確。我若是當初有接下百琥家的家主之位,或許他的身體便不會衰敗得如此之快……」
「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跟課題,他放不下的,你沒必要替他扛起來。。」
青年淡然一笑,紫眸闔上,嗓音極輕,像是已經做好了準備。
「嗯,我知道。只要無愧於心即可。」
114.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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