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熒|人魚之家(R)
#2024散熒lofter七夕企劃|流熒霧散
#1w6+,已交往設定,寫寫小倆口在楓丹偽一夜情跟查辦人魚怪談,細節請勿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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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是混帳。」
熒咚地一聲擱下酒杯,酒液從杯中飛灑幾滴出來,眼角因為醉意而嫣紅。她把杯子推向酒保,示意再來一杯。
灰河酒吧的啤酒品質雖不比楓丹廷上層的酒館,但勝在單價便宜和第一次續杯免費,人們下工後會掏出銅板來此恣意暢飲,紓解一天的疲勞。
熒坐在吧檯前,身邊酒客來來去去,不乏有人來搭訕或請她喝酒,但她均不予理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哼,我以前也是一個人做任務,又不是沒有他就什麼都辦不到。再說了,我這不是還有派蒙妳陪著我嗎?」
「哇、熒,妳已經喝第五杯了……就算跟阿帽吵架,也不需要這樣吧?」
「別提那個名字,我想到就生氣。」
在納西妲的請託下,熒以監視者身分,和流浪者一起處理了不少須彌檯面下未拔除的惡果,旅行者的運氣加上流浪者的身手,再棘手的委託都能順利完成。
一次次互懟、一次次互相掩護,將背後交給對方,彼此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下雨時流浪者會借她斗笠戴、颳風沙時熒會邀他進帳篷,派蒙看在眼裡,從一開始嗚哇驚呼,到後來終於察覺到異狀,入夜後把最美的一片星空留給他們。
兩人在沙丘上並肩而坐,垂下的帽穗和頸帶交錯堆疊,將呼吸分享給彼此。熒想要張口換氣,卻被他抵在帳篷柱上。初嘗甜果的少年嗓音低啞,氣息不穩而專制霸道。
--別說話,我可不想吃到沙子。
風拂過綠洲水面,將一池月光撥碎,樹上的赤念果瓜熟蒂落,流出鮮甜汁液。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當真是流浪者的寫照。直到每個縫隙都被他徹底填滿,完整融入彼此的身心後,才總算放過熒。
「__,你真的是第一次談戀愛?」
「呵,怎麼,我的背景妳還不清楚?」
「你在至冬時肯定有許多女孩子投懷送抱吧,什麼霸道執行官愛上我……」
「妳能不能少看點俗爛輕小說?既然妳知道我的背景來歷,就應該清楚,誰喜歡我誰倒楣,我可沒興趣禍害他人。」
熒一笑,「禍害我沒關係?」
流浪者輕撫她的唇瓣,輕輕一笑。
「畢竟是妳先招惹我的。」
是啊,如果不是熒在正機之神面前護住他、為他爭取與過去和解的時間,又給予了他珍重的真名,依流浪者的個性,是不可能任由這份情感發展至今的。
「我最後再提醒妳一次,喜歡我會招來許多麻煩,妳確定嗎?」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才對,我在各國被通緝或蹲大牢的經驗不比你少,你可得有心理準備,等我去到納塔,就拉你陪我一起入獄。」
沙漠的夜色特別清透,風吹著天上的月亮西沉,兩人緊握的手沒有分開過。
於是熒逐漸習慣與流浪者並肩而行的旅途,流浪者也逐漸習慣了有她在身邊監督的生活。
然而當一份情感滿溢超出界線,難免會產生摩擦。昨天對於凱瑟琳這次交付的委託,兩人的處理方式有了分歧,誰也不讓步。
大吵一架後,熒帶著派蒙跑來楓丹。
一醉解千愁,熒不知不覺越喝越多,醉意上湧,她趴在吧檯上小瞇半會兒,鄰桌的聲音傳進耳裡,他們或討論走私犯被捕獲的消息、哪個貴族正在資助貧困兒童上學、有人半夜聽到人魚在唱歌……熱絡交流最近的奇聞軼事。
流浪者遠遠看到戀人趴倒在吧檯上的背影,眉毛擰出一個結來。
派蒙驚訝道,「咦?你怎麼來了?」
「身上都是酒味,妳也不勸著她一點?」
熒抬起頭,有些意外看到流浪者出現在此,她挺直腰桿,又跟酒保續了杯酒,「關你什麼事,去寫你的論文,少來煩我。」
「……嘖。還想繼續喝是吧?來,我陪妳喝。」
「你是人偶,又不會醉,跟你喝有什麼意思。」
熒晃著玻璃杯,冰塊在琥珀色液體中晃動,發出清脆聲響,「你不是讓我別喜歡你嗎?來找我做什麼?我可不吃這一套。」
「妳想不想好好說話?」
「現在不想。」
「……」
流浪者在吧檯坐下,掏出一袋摩拉往前推。酒保顯然也見慣類似的情侶爭吵畫面,淡定地翻出玻璃杯,詢問他要喝什麼。
「她剛剛喝了幾杯,就給我續幾杯。」
「你有毛病啊?」
流浪者瞥她一眼,「現在想跟我說話了?」
「……算了,你愛喝就喝,老闆生意興隆、可喜可賀。」
熒不明白,他這番作為到底是什麼目的?越想腦袋是越困頓,她趴在手臂上,看著流浪者一杯杯黃湯下肚,彷彿在品嘗她剛剛飲下的所有情緒。
明明身著修驗者的服裝,不僅沒有修道人應有的絕塵氣質,表現得像是來敲詐她的流浪貓,總是拿感情吊著她,握緊了會被咬,鬆手又怕他跑掉。
熒越想越不是滋味,乾杯後又跟老闆續了杯酒。兩人隱隱有較勁的意思,但旅行者畢竟是肉身之軀,終究有極限,第三杯下肚後,她再次趴倒在吧臺上。
流浪者仍從容地繼續啜飲他的酒。
派蒙推推熒的肩膀,無助地看向流浪者。要不是流浪者的出現,她平常小酌輒止,可不會把自己喝成這樣。
「……我還能喝……」
「連酒杯都拿不穩了,還想喝?」
熒伸手去摸酒杯,卻被流浪者推得更遠。他看向派蒙,「這個醉鬼交給我處理,妳自己找地方待一晚吧。」
派蒙也懂得看眼色了,「這裡有刺玫會的據點,我去跟他們借房間好了。」
流浪者將她攔腰抱起,刺玫會的據點就在酒吧不遠處,旅行者跟派蒙先前也在此睡過幾晚。從接待人員那拿到鑰匙,流浪者抱著熒走上二樓,騰出手推門入房,把她放在床上。
流浪者剛要起身,就被熒攬住脖子勾下來,埋在頸肩親暱撒嬌。流浪者雙手撐在少女身體兩側,投下的影子壟罩住她。
「__,別走。」
「妳當在喊狗呢?一會要我滾一會要我留,我有這麼廉價?」
熒哼哼一聲鬆開手,四肢無力癱軟在床上,雙頰紅撲撲的,像極了酒釀圓子。流浪者深深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坐在床腳,熟門熟路地脫掉她的長靴,露出一雙白皙長腿。
「__,你在做什麼?」
「脫鞋子,難不成妳要穿著鞋子睡覺?」
獨處時喊真名,是兩人的默契。見她吵架後爛醉成這樣還沒忘記這個約定,流浪者心情顯然和緩了些。熒身上的衣甲被脫掉、只剩下一件背心和燈籠褲。在酒精作用下體溫升高,沁出不少汗水。
流浪者洗了條毛巾來幫她擦汗,「隻身在外都敢醉成這樣,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獨自調查什麼懸案?」
「……別罵了,我頭疼得厲害。」
少年輕笑一聲,「看妳下次還敢不敢喝這麼多。」
身體涼爽許多,熒噎了噎,「你怎麼還不走?」
「如果我沒來,妳打算睡在酒吧?那小精靈可抱不動妳。」
熒轉過身去背對他,哼道,「我在楓丹也認識不少大人物,這身衣服這麼醒目,沒有人敢隨便動我,睡路邊也不關你的事……」
畢竟,他們還在吵架冷戰呢。
「還在氣我反對妳拿自己當誘餌?」
讓他們產生意見分歧的,是一樁須彌的人口失蹤案。
委託者是失蹤少女的父親,他將女兒送往楓丹學習唱歌,幾個月後便渺無音訊。由於是跨國案件,加上資金人手有限,調查陷入膠著,只能委託熟悉兩國風土人情的旅行者。
經過初步調查,少女最後一次公開露面,是為貴族定期舉辦的沙龍獻唱,返回住處後就再也沒有出過門。
調查至此,熒有了些不好的聯想。她透過在娜薇婭取得了沙龍的入場門票,打算混進去蒐集證據,這個計畫卻被流浪者反對,不希望她隻身介入這樁案子。
「你先前為了逮住違反六大罪的學者,不惜以重型犯身分參加人體實驗蒐證,被綁在實驗臺上任由學者注射藥劑千刀萬刮,為什麼我就不行?」
「妳跟我能相提並論嗎?」
「我好歹也是持有五種元素的旅行者,探索密境遇敵受襲,那是家常便飯。你可以當誘餌,我怎麼就不行了?」
「我是貨真價實的罪犯,和拯救各國危機的妳可不一樣。」
「……可我心疼你。」
熒借著幾分醉意,轉過身將流浪者壓在身下,琥珀色眸中眨著水氣,「除了哥哥和派蒙以外,你是我少數這麼在意的人,我不希望你受傷。我陪你去見正機之神自我和解,後來還給予你名字,並不是要看你被人輕賤怠慢的。」
面對熒直白的情感表達,流浪者嘖了一聲,態度軟化不少。
「妳這張臉走到哪都有人認得,怎麼可能混得進去?」
「我在楓丹其實也沒有這麼有名,沒這麼容易被認出來的。」
「我介意的是這個嗎?」流浪者咬咬牙,「妳這個計畫裡,為什麼沒把我安排進去?我說了,能成為妳暗中的助力。」
「這是跨國案子,我不知道你想不想離開須彌。」
「妳有問過我嗎?」
流浪者的吻帶著幾分酒香,順著熒每一寸肌膚蜿蜒而下,才剛降溫下來,現在又被撩撥得渾身發燙。
「我早就提醒過妳,別隨便喜歡上我,跟我這種人同行、甚至成為戀人,勢必不可能過上普通日子,要是哪天受不了,隨時都可以提出分手--這才是我的原話。我在擔任執行官時,經手過的任務比這些複雜許多,早就習慣了。」
「分手什麼的……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不會主動跟你提分手的。」
熒吸著鼻子道,彷彿被他欺負哭了一般。
這句話觸及了流浪者的軟肋,他眸光微顫。
「這就是我來找妳的原因,帶上我,誰敢對妳出手、誰敢多看妳一眼,我就會讓他見不到明天的陽光。」
今晚侵占她的月光,比過往每一晚都還要溫柔纏綿。
流浪者懂得掌握分寸,知道怎麼做會讓熒舒服喘息、也知道怎麼做會讓她難受嚶嚀,在酒精加成下放大了感官,每一次佔有都直抵靈魂深處。被他撐得滿漲時會啜泣哀求、被他撞得直逼臨界點時會失神哭喘。
流浪者出於本能的索要似乎永無止盡,冰冷而又灼燙,以熒的喜怒哀樂為食,一次又一次,將她拆入腹。床單被浸溼,流浪者在熒的耳邊說,希望隔音夠好,否則隔天整間旅館都知道熒被操得有多爽……
她的體力實在撐不住,高潮餘韻還沒完全褪去,就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是夢?還是酒醉的原因?睡睡醒醒間,熒聽見了女子的歌聲。如泣如訴,哀婉清麗。讓熒想起楓丹的海妖傳說。可這裡距離海邊這麼遠,怎麼會有海妖呢?
將她圈在懷裡的少年,倒更像是誘人墜入深海的貓妖。
……
…………
灰河照不到太陽,熒是被身上沉沉的重量給壓醒的。
紺紫色短髮、纖長睫毛、眼角紅妝……
流浪者?怎麼回事?
幾天前發生口角、要她別喜歡自己的毒舌戀人躺在身側,正攬住將她牢牢鎖在懷裡。腰腹和雙腿的痠疼程度讓人難以忽視,不難猜測昨晚發生了什麼。
她喝的是酒不是媚藥呀。
腦袋因喝多而斷片空白,想不起更多細節,但她印象很深刻,是自己主動推倒他的。明明兩人前一天還吵得不可開交,他怎麼就跑來楓丹還滾到床上了……
酒精誤人。
流浪者不知為何也闔眼熟睡,熒思緒混亂地穿上衣物,想到他曾說「若受不了,隨時可以提分手」,那種可有可無的態度就一陣難受。熒鬼使神差下往桌上壓了一袋摩拉,金幣碰撞聲打破早晨的寧靜。
熒剛準備下床,就被身後的冷冽聲音喊住。
「妳打算睡完我就跑?」
「呃,昨天是我喝多了,既然如此……就當我付錢買你的身體一晚吧。」
流浪者一頓,「付錢?」掂了掂錢袋的重量,他不怒反笑,「妳給得太多了,這個金額都可以再睡我三次。」
「三、三次?」
人偶基本上不需要睡覺,流浪者瞧著熒的睡顏看了整晚,見她有醒來跡象便刻意裝睡,看她會如何面對這一切。
可他萬萬沒想到,熒昨晚藉酒說了這麼多真心話,今早竟直接往床頭放一袋摩拉,彷彿他才是醉到出現分不清現實的那一方。
熒繼續道,「不收的話,我就當昨晚的一切你情我願了,把摩拉還我。」
流浪者思量半晌,收下了那袋摩拉,「不必急,我這人很講究信用的,剩下幾次就先欠著,妳想要的時候再來找我。」
……重點不是這個吧。熒臉頰一紅,輕咳一聲,「派蒙呢?」
「妳昨天喝斷片了,刺玫會據點的人認出妳們來,給我們各自安排了房間。順便一提,他們全都看見我抱著妳進房。」
「……」
「另外,派蒙就睡在隔壁房,昨晚妳喊得可大聲了……」
「閉嘴。」
拌嘴過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和緩許多。熒總算慢慢把昨天破碎模糊的記憶拼湊起來,包括他對「受不了隨時都可以分手」言論的解釋--原來一切只是誤會。
流浪者失去得太多,已經習慣孑然一身,風會有吹到頭的一天,一段感情的保存期限也不可能是永遠。流浪者把選擇權交給熒,並不是不要她,他只是不想看到熒因為顧慮他而承受過多傷害。
無論熒需不需要,他都會遵守承諾,像當初在正機之神面前一樣,站在前方保護她,直到最後一刻。
熒看向正在穿衣服的流浪者,「所以……你真的是為了我跑來楓丹?」
「是啊,來看看想把自己當成誘餌的某人計畫奏效了沒。」
「哦……」
熒走到流浪者身後,主動替他整好袈裟金環,雙手穿過雙臂,貼在背上抱緊了他。流浪者遠渡重洋來找她,這番舉動已經說明了許多事情。他的毒舌只是防衛機制,他心裡還是在乎她的。
「這不是有條大魚上鉤了嗎?」
流浪者想拉下帽簷,卻發現斗笠掛在衣帽架上,無法遮掩神情的他只能垂眼輕哼,「那是我昨天也不小心喝多了。」
「我去旁聽過生論派的課,喝醉的男性不會有生理反應。」
流浪者強行轉移話題,「妳演技這麼差,想混入沙龍,該不會以為戴個面具就能蒙混過關?」
「謝謝你的提醒,人貴自知,所以我才會過來灰河,昨晚我可不只是單純借酒澆愁,我聽說灰河最近也有孩童失蹤案,說不定也有關聯。」
「除了須彌,他們連自己本國人都敢下手嗎……」
以交換情報來說,灰河的確是個好地方。水至清無魚,這個道理流浪者還是明白的。在這種地方適度將耳朵打開、以醉酒的姿態,可以容納更多意外資訊。
「我接觸過幾樁楓丹的懸案,為了躲避最高審判官和逐影庭的耳目,犯罪者們為了掩蓋證據,犯案手法越來越刁鑽熟練……」
有用原始胎海將人融解的,也有利用動物走私毒品的,令人頭皮發麻。這些失蹤人口會是什麼下場,其實熒跟流浪者都有一些猜想了。
兩人剛走出房門,便撞上在門口焦急徘徊的派蒙,她撲向熒。
「妳總算醒了,不好了,外面好像出事了。」
特巡隊難得出現在灰河,夏沃蕾已經訊問了幾個人,遠遠看到旅行者,便過來打招呼,「妳們所到之處總是不愁沒有案子呢。」
「這次是發生什麼事了?」
「簡單來說,又有孩子失蹤,從昨天下午就沒見到人,家長便報案了。」
這是半年來第五起失蹤案,由於灰河結構特殊,外來者迷路是常有之事,但在這裡長大的孩子,不太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熒說她也會幫忙留意,如有進展會再通知夏沃蕾。流浪者輕拍熒的肩膀,「妳認識他們嗎?」
熒順著流浪者指的方向望去,在圍觀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是洛薇、韋呂和奧雷勒,那幾個孩童畏懼著特巡隊員手上的持槍,明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睜著大眼瞧著旅行者。
「我經常陪他們在這裡玩躲貓貓,也許會有一些線索。」
熒走到角落,招手將孩子們喊過來,問他們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失蹤案發生前一晚,半夜總會聽到人魚在唱歌?」熒複誦道。
派蒙問,「楓丹有人魚?我怎麼沒見過……會不會是美露莘呀?」
「不是喔,美露莘有腳,但那個女孩子下半身的尾巴泡在水裡,就像銀河一樣閃閃發亮。」洛薇道,「上次玩捉迷藏時,我躲在下水道底部,聽到出水口柵欄有個女孩在唱歌,我問她是誰,她說自己是人魚,還給了我這個--」
她攤開掌心,果真躺著一枚指甲大的輕薄魚鱗,表面光滑帶著淺紋,宛如月亮碎片般,折射著淺紫反光,韋呂和奧雷勒發出驚呼聲。
熒接過鱗片,眸光微顫,朝她微微一笑,「謝謝妳提供的線索,我想這些失蹤案,或許跟妳看到的人魚有些關聯,這鱗片可以借我嗎?」
洛薇不疑有他,點頭說好,熒把鱗片放進手帕收進背包。
熒在灰河打聽了一圈,能聽見歌聲或看見人魚的都是小孩子,大人們起初只當作是童言童語一笑置之。然而當案例一多--聽到人魚歌聲隔天就會有失蹤案--這種說法已經在灰河流傳開來,許多家長嚴格禁止孩童在深夜外出。
熒等人回到刺玫會據點,樓下服務人員送了吃食上來,派蒙拿了一塊魚魚詠唱派,流浪者則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妳把鱗片要走,是因為有什麼特殊之處?」
「我在上面感受到一些熟悉的氣息,是原始胎海之水。自從審判官那維萊特赦免楓丹人的原罪後,就沒再發生人類融解於海水的案例了。但這種水體是星球孕育生命的源泉,有許多研究價值。或許人魚的出現,跟原始胎海有關係。」
「昨晚我也聽到了歌聲。」
「你也聽到了?我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呢。」熒抵著下巴思考,「這麼說來,也許那歌聲類似蘭那羅的存在,只有小孩子或心境純真之人才聽得見。」
人魚歌聲與綁架案之間的關係,像是一張看不見的網,是提醒還是詛咒?不得而知。線索還不夠多,熒想起背包裡的貴族沙龍邀請函。
「你說,昨晚有不少人看見你抱著我走進來?」
「是,怎麼了?現在才後知後覺感到害羞,已經來不及了。」
「不會呀,你做得正好。」
熒嘻嘻笑道,她執起流浪者的手,認真與他四目相交。
「__,我們結婚吧。」
熒提出的這個建議,派蒙當場愣住,流浪者也蹙起眉頭。
「妳有病?昨晚還在說我是混帳,今天就改口求婚?」
「我雖然弄來了沙龍的邀請函,但就像你說的,我這張臉太過醒目,必須要有人陪我一起演戲,才能降低他們的戒心。我會拜託娜薇婭幫忙製造假身分,讓我們扮演新婚夫妻更加有說服力。」
熒抬起頭,「怎麼,你不願意?」
「妳確定?跟我結婚這事要是傳出去,妳這輩子都會與我脫離不了關係。」
「結了婚也可以再離的嘛。」
流浪者垂下眼簾,咬牙一笑,「……行,演就演。」
「就、就這麼結了?我算是證婚人嗎?」派蒙摀著臉。
「這回只是演戲,就算我跟她真要證婚,也輪不到妳這個小不點。」流浪者冷淡道。
「派蒙的話……到時候就當花童吧。」熒安撫道。
熒聽出了流浪者言下之意,結婚畢竟是終生大事,從表情看來,未來要是真有那麼一天,他可不會讓兩人的婚禮這麼草率。她的心情因此好了許多。
「要深入調查這個案子,還需要一點準備,必須要更融入楓丹。」
熒摘下流浪者的斗笠,把他的頭髮撥到耳後。少年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游移,耳尖染上一抹不明顯的紅。
「跟我去一趟千織屋吧,你跟她應該很合得來。」
午後陽光照在窗櫥展示的新衣上,令人忍不住駐足多看一眼。千織正好在裁剪布料,聽到門扉輕響,抬起頭。「是熒跟派蒙啊……嗯?旁邊這位是?」
「叫他斯卡拉吧,是我……老公,我們剛結婚不久。」
這句話熒練習過很多次,但念出那兩個字時,還是有點不熟練。
千織擱下剪子,招來自動制御人形袖自動把布料收妥,她雙手插腰,「假的吧?妳知道我的個性,寒暄和恭維太花時間,麻煩從實招來。」
「從哪看出來的?」
「因為我沒接到婚紗訂單。妳結婚時穿的婚紗如果不是千織屋設計,我可是會生氣的。」
「好吧,果然瞞不過千織。」
「看,妳的演技還是這麼彆腳。」流浪者調侃道。
「千織不是外人,在她面前不用演得太真。我們騙得過陌生人就好。」
熒反駁完流浪者後,向千織解釋,「是這樣的,我準備去查個案子,貴族們定期舉辦的沙龍是唯一的線索,我需要跟人假扮成夫妻掩飾身分,他是我的助手。」
千織打量著流浪者的衣裳,對他的袈裟和振袖頗感興趣,「你的衣服風格很特別,鳴神島那些人肯定做不出這種剪裁和紋樣……是誰設計的?」
「無可奉告。」流浪者道。
「啊,抱歉,我職業病又犯了。」
熒幫忙緩頰,「那套衣服淵源很特殊,一時之間說來話長。」
「無妨。對了,你們要出席的是明天謬德先生的音樂沙龍對吧?訂製新衣恐怕來不及,我這有一些現成的衣服跟配件,可以現場幫兩位修改,派蒙需要的話,也可以挑一件。」
「哇、我也可以嗎?」派蒙驚喜道。
熒和流浪者選好基本款後,分別被帶到女裝和男裝試衣間,千織則在兩邊來回走動,拿著捲尺、大頭針和剪刀替他們修改細節。流浪者的燕尾服比較單純,所以千織先處理他的,然後才去找熒。
「斯卡拉先生挑的款式很合身,改動不大,我在領口加了花鳥紋刺繡,也把袖口上的金屬扣,換成了與他的袈裟扣類似的款式……」
千織和流浪者的個性相似,都是專注工作、不屑討好人的個性,但千織比他更直白簡潔。她一邊說明,一邊替熒調整衣裙長度和胸圍鬆緊。
「與其說是助手,其實是戀人吧?我看你們也離結婚不遠,我先幫你們把尺寸量起來了,喜歡的顏色、布料、花卉,到時候寫下來給我。」
熒啞口無言,輕聲淺笑,「妳看人的眼光還真犀利。」
「那是自然,在裁縫這行,有個術語叫作『不對稱拼接』,亦即衣服上的拼花沒有對齊,會影響視覺效果,這種失誤是大忌。妳和斯卡拉先生的相處,並沒有那種不自然感。」
「妳覺得我和他相處得很融洽?我們昨天還在大吵呢。」
「貌合神離的夫妻我看得多了,也有人口口聲聲不離不棄,卻在結婚前夕悔婚來退婚紗,但我看得出來,你們的眼神、呼吸都會配合對方,這是演不出來的。」
千織最後替她扣上黑色蕾絲頸圈,將月牙色飾片加上去。
「好了,妳起來照照鏡子,還有哪邊不滿意的,隨時跟我說。」
熒被落地鏡中的自己深深震懾,在提瓦特旅行中,她很少換下標誌性的白裙。如今換上了深藍色削肩禮服,腰封以銀線勾勒出因提瓦特紋路,典雅而大方,裙擺長及腳踝,蹬上一雙高跟鞋,走路時隨著步伐層層錯落,宛如銀河迤邐。
走出試衣間時,熒有些羞燥,流浪者目光在她身上停頓幾秒,旋而馬上挪開。熒也很少看他穿稻妻或須彌風格以外的服飾,驚豔於俐落優雅的陌生氣質。
兩人之間的尷尬沉默,讓派蒙忍不住從衣架後面探頭。
「你們不說點什麼嗎?」
「很適合你。」「還行。」
「……唔,這不是有說跟沒說一樣嗎。」
千織將衣服細節調整完成後,兩人換回原本的衣服,熒拍了拍裙襬,走出試衣間,問道,「對了,這樣費用多少呢?」
千織將精美服飾禮服包裝好,遞給他們。
「不必了,你們兩位如果有空,下次時裝週就來當模特兒幫我的忙吧。」
熒看了流浪者一眼,他淡淡道,「隨妳便。」
「那就一言為定了,下回我們再一起來吧。」
翌日傍晚,娜薇婭豪氣地出借一輛馬車,派蒙因外型過於引人注目,為避免節外生枝,被留在刺玫會等兩人回來。
謬德先生舉辦沙龍的私人別墅就位在楓丹庭西南方。
車輪輾過在剛下過雨的街道,濺起水花,慢慢往城外駛去。熒掀起馬車窗簾,一簇簇向日葵迎著風盛放。雖說她見過不少大風大浪,不免還是有些焦慮。
畢竟這次跟過往不同,她還頂著跟流浪者結婚的假身分前來。流浪者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主動道,「露米娜跟斯卡拉,妳還真有取名天賦。」
「……哼,我對自己取名的品味,可是很自豪的。」
「既然如此,未來孩子的命名也交給妳了。」
「咦?」熒錯愕。
對面的流浪者正在眺望窗外,轉過頭道,「我們是夫妻,不是嗎?」
「我們還在馬車上呢,這麼快就融入人設了?」
「既然要演戲就不能露餡。」流浪者輕拍坐墊,「過來坐我旁邊。」
「唔?」
馬車還在行進,熒提起裙擺換到對面座位。娜薇婭在車上放了不少用品,舉凡毛巾、手帕、小零食,甚至連全新的化妝品都有。流浪者打開化妝匣,「把眼睛閉上,別亂動,我很久沒幫別人化妝,畫花了我可不管。」
流浪者幫她打底妝描紅眼線,還擦了些腮紅,讓她氣色看起來紅潤些。他曾有傾奇者之名,善劍舞表演,為自己打點衣著裝容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流浪者上妝的動作輕柔俐落,刷具就像羽毛般拂過肌膚。
「做飯、縫紉、寫論文……」熒忍不住說道,「__,你還有什麼驚喜是我不知道的?除了懷孕生孩子外,這世上八成沒有你不會的事。」
「……這種話妳要感嘆幾次?」
「當然一輩子,我們是夫妻嘛。」
「倒是懂得現學現賣,先別說話。」
流浪者拿起口脂打開蓋子,擦了薄薄一層在熒的唇上,襯得她鮮嫩欲滴。熒感覺唇角被軟物碰了一下,她睜開眼,流浪者若無其事地開始整理器具。
「你剛才偷親我?」
「幫妳擦掉多餘的口脂罷了。」
「__。」
熒喚了一聲他的真名,扳過流浪者臉頰,在耳垂下方輕輕落下一吻,流浪者嘖一聲,伸手按住那塊肌膚,果然染上了一抹淡紅色。
「妳--」
熒眨眨水潤大眼,笑了笑,「試試看容不容易掉妝,看起來還好吧?」
「……」
流浪者深吸一口氣,才能壓下將她按在馬車裡訓誡一頓的衝動。
之所以幫熒上妝,是為了讓她在必要時不被認出來,並不是要讓她來勾引自己的,他如今有些後悔了,同時也有些慶幸,熒平常不施脂粉,否則上妝後清麗的美貌,不知道會有多招蜂引蝶。
流浪者拿出一頂水藍色覆面薄紗寬簷帽,本來只是千織提供的備用配件,沒想到這時卻剛好能派上用場,「在楓丹多少有人能認得妳,待會把帽子戴好,別讓人看太清楚妳的模樣。」
「臉都被遮住了,那你剛剛幫我化妝給誰看?」
流浪者淡淡看她一眼。
「給我看。」
別墅前停放著許多華貴馬車,流浪者率先下車,回頭向熒伸出手。熒自然而然地將手放上去,一手撩起裙襬,踩著台階而下。
「這次的沙龍,妳有多少勝算?」
「人口販賣這事,我在萊歐斯利那邊聽過類似的案件,要遮掩這種醜事,不會只憑一對夫妻就能辦到的,背後肯定另有組織在推動。」
熒碰觸點綴在頸圈上的「人魚鱗片」,透過元素視野可以看到淡淡藍光流動。
「這麼多孩子不可能憑空消失,楓丹現在已經無法將人融解於水了,不管是什麼方式掩蓋犯案,一定都會留下蛛絲馬跡。」
引起真兇注意,或是查找人口販賣的線索,就是他們今天的目的。
侍者們引導他們進入宅邸,貴族們對於這對夫妻很是好奇,熒和流浪者依照娜薇婭給予的身分,扮演她剛從蒙德歸來的遠親,與眾人周旋寒暄。向來冷淡不願社交的流浪者,此刻露出淡雅從容的微笑,簡直判若兩人。
流浪者注意到熒的視線一直駐留在他身上。
「妳看什麼?」
「不、我只是訝異,原來你也能這麼……」熒思索用詞。
「虛偽?」流浪者挑眉。
「八面玲瓏。」
他輕哼一聲,「轉得倒是挺快。」
每一次沙龍的主題跟主辦人不同,有些人還會帶孩子一起參加,乍看之下就是普通的貴族聚會。這次輪到謬德舉辦音樂沙龍,舞台上的交響樂團和名伶開始表演,燈光漸漸暗下來,有人滑入舞池,有人在一旁品酒交談。
致詞結束後,謬德端著酒走來向兩人攀談。
他的目光落在熒精緻的妝髮跟衣飾上,「兩位的服裝,是千織屋設計的吧?」
「是啊,您眼光真好,我們的婚紗也是請她設計的。本來打算等有了小孩後,就請她幫我們設計親子裝,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千織屋的品牌向來品質保證,不過從剛才的話聽起來,賢伉儷結婚至今都還沒有小孩?」
流浪者垂眼一笑,「我們找醫生做過檢查,是我沒有生育能力,耽誤了她的人生,所幸她並沒有嫌棄我。」
「耽誤他的人是我才對,他本來有其他人生規劃,卻因跟我結婚而放棄。」
熒露出羞澀一笑,靠在流浪者肩上,扮演小鳥依人的妻子。
謬德了然一笑,「我們能相遇還真是緣分,我與內子經營著楓丹庭認證的孤兒安置機構『人魚之家』,專門收留無家可歸的孩子,照料好他們的身心後,再為他們尋個好人家。」
「謬德先生的意思是……」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為你們牽線。這世上流離失所的孩子太多,如果能夠找到合適的家庭,那也是美事一件。」
熒問道,「流程和費用呢?」
「我們提供客製化服務,程序有簡單也有繁瑣的,就看你們的需求了。」
熒和流浪者對看一眼,說是需求,其實看的就是預算。只要預算足夠,即使他們不是真心想要孩子、即使要罔顧孩子意願,也會被強行送過來吧。
「謝謝您的建議,我們會再考慮看看。」熒道。
謬德從口袋掏出一張名卡,「如有需要的話,隨時歡迎你們跟我聯絡。」
與熒和流浪者交談結束後,謬德便轉身向其他來賓敬酒。室內觥籌交錯,熒和流浪者走到陽台邊透氣。夜風涼爽,流浪者脫下外套罩在熒身上,裁剪合身的黑色馬甲和白色襯衫,將他的體型襯托得比平日還要挺拔成熟許多。
流浪者道,「不知道該說是愚蠢或是貪心,竟然如此輕易就與我們搭上線,又或許是刻意為之的陷阱?」
「畢竟我們現在用的是娜薇婭遠親的身分,如果能把刺玫會勢力給扯進來,他們往後就能更加肆無忌憚了。」
熒搖晃著酒杯,杯中的粉色香檳倒映出她妝容精緻的五官。在流浪者的巧手之下,她都有些認不出自己來了。
「就算是陷阱,我也想要一試。斯卡拉先生,你覺得呢?」
「事到如今,就不需要再徵詢我的意願了。」
流浪者舉杯與她輕敲,同意她的決定。
一週之後,兩人受邀前往「人魚之家」參加晚宴。
流浪者扶熒下馬車時提醒道,「這次少喝一點。」
「喝醉了不是還有你幫我兜著嗎?」
謬德先生擁有許多別墅,這間「人魚之家」更加遠離人煙,說是要給身心受創的孩子們靜養學習,所以才會蓋在偏遠之處。
這次的晚宴出席成員不多,大約二十人,有些是來認養孩子的夫妻,也有一些來捐款資助孩子的單身人士。
孩子們會來端菜倒酒、或是彈奏樂器引吭高歌,透過協助這次的晚宴,表現他們良好的教養跟儀態。
在謬德先生逐一介紹起今天的成員,這場晚宴的氣氛比上次還要更加隱密,有些人也許是因為緊張,表情看起來十分不自在。
「我們歡迎今天的新成員,露米娜夫人和斯卡拉先生。」
熒和流浪者起身向大家致意,當中有幾道別有意圖的目光在熒身上逡巡,都被流浪者冷冷地瞪了回去。
用完餐後,謬德安排了跟孩子們互動的環節,並且將男女雙方獨自安排在不同的廳室,說是單獨會面,孩子才不容易緊張。熒坐在單人沙發上等候著,拿起桌上的酒杯啜飲一口。
樓上傳來了溫婉哀戚的歌聲。
「……是那天在灰河聽到的歌聲?」
熒剛要起身,額角傳來劇烈疼痛,玻璃杯落地,在地毯上滾了一圈,酒水濡濕地毯。她跌坐在沙發上,視野開始扭曲模糊。
這酒有問題。
--當誘餌也無妨,她確實說過這話。
失去意識前,熒喊出了__的名字。
……
在另一棟樓房等待的流浪者,眼前擺放著多個魚缸,色彩繽紛的魚群在其中優遊,海草隨著機器打入的氣泡搖擺。謬德端了兩杯酒來,一杯遞給他。
「斯卡拉先生,你養過寵物嗎?」
「我對寵物不感興趣。」
「寵物跟孩子很像,都很脆弱,空氣、水質……稍不留意就會逝去。我曾經有過孩子,她從小就展現了音樂天賦,被譽為歌姬,但她卻在十二歲時患上罕見疾病,我與內子找人研發新藥,想挽回她的生命,但最後她仍然離我們而去。」
「……這樣啊,還請節哀。」
「我一蹶不振了一陣子,偶然在咖啡廳裡,聽見一位駐唱歌手的歌聲,與我的孩子十分相似,得知她是從須彌來的留學生,出於彌補心態,我開始資助她音樂學院的學費,幫助她一展長才,而這也讓我漸漸從喪女之痛中走了出來。」
謬德先生朝魚缸撒入一把魚飼料,魚群蜂擁而上。
「這就是我們後來成立『人魚之家』的緣故,我們希望能幫助每個孩童找到溫暖的家,同時也向貴族募款,協助有藝術天賦的孩子,發揮自己的長才。」
「溫暖的家、發揮長才……你可真會說漂亮話。」
「斯卡拉先生,賢伉儷今天來此,並不是要認養孩童的吧?」
「既然看出來了,為何要留我單獨說話?」
謬德先生一笑,「你很聰明,也比我想的還要能沉得住氣。沒錯,我希望您能加入我們,有了刺玫會的人脈資源,可以造福更多孩子。」
造福孩子?流浪者冷笑。
在夫妻雙方被帶開後,有部分人跟著孩子們一起走向二樓。雖然隔音設施做得很好,但流浪者還是聽見了微弱的哭聲。
「做這種勾當,你就不擔心被揭發或被滅口嗎?」
「不需要這麼充滿敵意,斯卡拉先生,畢竟,你的夫人也許會有不同見解。」
「你打算用她來威脅我?」
「威脅?不、不,我只是有幾個朋友想跟露米娜夫人交流意見而已。」
謬德先生拉下繩索,掀開牆上的帷幕,映影機投影出一間豪華臥室,熒雙手雙腳被反綁,躺在床上,顯然暈了過去。旁邊有兩名男性,剛剛晚宴不時瞄向熒。顯然他們早就鎖定熒,跟謬德談好了條件。
原來如此。
能參加音樂沙龍的,都是有一定身分地位的貴族,謬德再從中篩選過濾符合需求的對象,邀請至人魚之家參加晚宴,洽談更進一步的「合作」。
表面上以寄養家庭的名義行善舉,有認養孩子意願的夫妻,他就把妻子做為人質、留下不勘紀錄,使對方被迫以金錢或權勢作為封口費,層層相護,替謬德遮掩這些罪刑。
再透過人魚之家向貴族募款,接觸有特殊癖好的有權人士,利用孤兒當作賺錢工具。貴族們為了維護名聲,斷然不可能將這些醜事拱出去。這些人為了利益,從來沒有人試圖揭穿。
所有人都是共犯,噁心得叫人反胃。
行走大地五百年間,流浪者看過諸多醜陋人性,早已經麻木。他冷靜地將右手掌心朝上,凝聚起氣流漩渦。謬德愣了愣,往後退了幾步,趕忙喚來保鑣。
「斯卡拉先生,你想清楚,動粗可不是明智之舉,你夫人還在我手上,你也不希望她的這種影像外流吧?」
「她可不是溫室的花朵,況且,對付你這種螻蟻,十秒就夠了。」
……
…………
「留影機架好了。」
「好,那可以準備開始了。」
攝影?……楓丹人可真會玩。
幸虧熒體質特殊,來人魚之家前,就已經先喝了解藥預備,能對各種迷藥產生抗性。暈沒多久就已經醒過來,按兵不動地被人扛到房間扔到床上,
熒的雙眼被蒙起、嘴巴也被塞了手帕,綁住她的繩索很牢固,沒有刀刃,一時半會間無法掙脫。
但她還有元素力。
她摒住呼吸,集中精神。對方一靠近,熒就從掌心醞釀雷元素和草元素,激化反應直接把對方炸個措手不及,痛得在地上直哀號。
「安檢時明明確認過,這女人身上沒有神之眼啊?」
「她是……完了,怎、怎麼可能--」
在這兩個男人落荒而逃後,幾分鐘過去,又有一道氣息進了房間。地毯吸收了腳步聲,對方的動作極為輕緩,床鋪凹陷。
熒抬腳踢向對方的鼠蹊部,被握住腳踝制服,對方完全掌握她的節奏,預判攻擊落點、見招拆招,甚至連她使用元素力的習慣都一清二楚,不管是激化還是綻放都落空了。
怎麼可能?
熒氣喘吁吁,身體被對方徹底壓制。手被對方高舉過頭,禮服裙襬被褪到膝蓋上,一條腿擠入她的雙腿間,輕輕往腿心一頂。
不、不要……
她怎麼可能因流浪者以外的人而產生感覺?
電流般的酥麻感,確確實實傳遞到了大腦,使她忍不住夾緊雙腿,避免自己給出更多反應。對方掏出她嘴裡的手帕,順著她的唇瓣輕吻,舌尖與她交纏。熒抗拒地咬了他一口,卻反而被肆虐得更加徹底。
「嗚……」
這清冷的蓮香氣息……好熟悉。
既霸道又溫柔,時而試探時而勾引,會用這種方式吻她的人,只有一個人。
「_、__?」
「呵,現在才認出來?」
對方輕笑一聲,鬆開對她的箝制。熒的蒙眼布被解開,一看到眼前確實是流浪者,氣得捶了他好幾拳。
流浪者點評道,「以誘餌來說,一開始那腳力道是夠了,但時機有待改進,下回記得先分散我的注意力,再卯足全力攻擊,會更有效。」
「這樣很有趣嗎?」
「當然,我很少看妳這麼緊張呢。」
流浪者勾起她散落的髮絲,替她整理儀容,「雖說我還欠妳三次,但現在可不是好時機,回去後我們再繼續。」
「你怎麼還惦記著那件事。」
「欠妳的,我一輩子都會記得。」
流浪者繼續說明來龍去脈,包括跟謬德的對話、痛揍他一頓後五花大綁吊在水晶燈上、以及熒被當作人質之事。
熒撫摸被勒得發紅的手腕,「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我不知道,所以一間間找。」
兩人走出房門,整條走廊上都是被打暈的貴族或侍衛,其中有兩名男子雙手雙腳骨折、牙齒斷了好幾根,下場特別悽慘,就是剛才要拍攝並對熒不軌的那兩人。
「你下手太狠了吧?」
「怎麼?我給他們留了一口氣,到時還能親口向特巡隊自首懺悔,這樣還不夠慈悲嗎?」
「……」
熒和流浪者來到陽台,朝夜空放了支煙花--這是給夏沃蕾的信號。
特巡隊介入後,制止了那些貴族們的惡行,戴上手銬時,他們瞧著熒和流浪者的眼神,有後悔,但更多的是憎恨。孩童們或沉默或哭泣,有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謬德也同樣被夏沃蕾上銬壓上了馬車。
從謬德口袋裡找到的通訊錄,記載了許多楓丹知名貴族或藝術家,經過篩選的人才能受邀至人魚之家,他們以行善之名,行犯罪之實,日後通通都被告上了審判庭。
正義也許來得稍微慢了些,但至少惡人終究會伏法。不管他們是自願或被迫成為共犯,都必須受到制裁。
熒披著流浪者的外套,手腕被他握住。
「我從謬德口中問出了一點東西,妳先看過再決定要不要告訴特巡隊,跟我來吧。」
謬德臥室裡的書櫃上有個機關,推開後是一間密室。穿過幽長走廊,前方地板投下一片深海般的藍光。
眼前的畫面震懾了熒。
中央擺著巨大玻璃水缸,一名藍髮少女浸泡在其中,下半身是一雙魚尾,猶如純水精靈般,泛著星光般的色彩。她似乎極度疲憊,聽到腳步聲時,一度露出恐慌的神情,看清來人後,她的目光落在熒頸圈上的月牙色飾片。
莉塔夏的手靠在玻璃缸上,像是想要再看清這個世界。
「妳就是莉塔夏,對吧?謬德資助的須彌留學生。」熒輕聲問道。
「是的,你們總算找到我了。」
少女露出微笑,用彷彿能穿透靈魂的溫柔嗓音說道。
「我母親曾是楓丹的音樂家,父親則是須彌的學者。我嚮往楓丹在歐庇克萊歌劇院表演,與母親站上同一個舞台,所以請求雙親讓我過來學習。」
「我剛來楓丹時,因為大部分的費用都拿去支付學費了,只租得起灰河的房子,謬德先生在咖啡廳聽到我的演唱,說想資助我學費,我寫信告訴父親此事,他也很高興,希望我能順利完成夢想。」
「謬德先生他說我有天賦,資助我進入專門學校學習,一開始他確實給予我許多資源跟關懷,後來他開始帶著我出入各種藝術沙龍、要我當眾獻唱,說是為了增加我的知名度、以便打入楓丹上流社會圈。」
「--只是普通人類的話,誰都能取代,隨時都有可能病逝、被人遺忘,但如果是人魚的話,那可是能名垂千古的--他是這麼說的。他希望我能永遠為他而唱。」
「我本以為他只是要我裝扮成人魚,像音樂劇那樣的形式,沒想到卻是地獄的開始。他用原始胎海之水溶解了我的下半身,再也無法離開楓丹水域,我這模樣,反而吸引了某些人的興趣,他們會在晚宴後,一起來這裡欣賞我的表演,把我當成玩物,若我不從,他們就會拿父母的安危威脅我。」
「說來可笑,這模樣,賺得比我之前在咖啡廳駐唱還多。利用我嘗到甜頭後,他想複製這樣的成功,便開始以資助名義誘拐孩童,特別是灰河那一區,因為歷史背景,即使小孩失蹤一兩天,只會被當作是貪玩,不會有人特別重視。」
「被帶回來的孩子,就隔著簾子由我指導歌唱,謬德甚至讓那些孩子服用改過配方的原始胎海水,但他們無法像我一樣活下來,先後死在實驗臺上。」
「我發現自己的意識似乎乘著水抵達楓丹各處水域,得知了他們預謀犯案的地點,便試著透過水體將自己的意念傳遞出去,只可惜只有孩子能看見我、聽見我的歌聲。」
「我不想再看到謬德把孩子們當成搖錢樹了,他們應當有屬於自己的天空,而不是被困在這棟屋子裡,作為取樂別人的寵物。」
熒感到心情沉重,莉塔夏的遭遇,讓她想到了流浪者。
這世上永遠不乏像多托雷或謬德這樣喪心病狂、踐踏他人信任的人。
聽起來,莉塔夏是在那維萊特赦免楓丹人的罪責前,被迫飲下當初謬德用來治療重病女兒、不知從哪弄來原始胎海之水改造後的藥水。由於成分不純,她只有下半身融解於水,呈現純水精靈樣貌的魚尾。
楓丹沒有人魚,而純水精靈身上也沒有鱗片。
薇洛撿到的並不是人魚鱗片,而是她親自剝落的指甲。
熒終於證實了先前的猜測。
莉塔夏的歌聲並不是綁架的詛咒,而是為了傳遞訊息。她送出鱗片(指甲),是為了留下證據,就算謬德能堵上共犯的嘴,只要將指甲送去分析,就可以比對出謬德和其他貴族的皮膚組織,證明他們就是兇手。
「我從水中聽到許多動靜,那些孩子已經被救出去了,對不對?」莉塔夏問道。
「妳放心吧,謬德和那些貴族都被特巡隊逮捕,孩子們也都得到安置了。」
莉塔夏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謝謝你們。」
「莉塔夏……」
「我已經回不去了,但那些孩子還可以、還來得及……」
水聲嘩啦,莉塔夏奮力翻倒水缸,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從聲音聽得出來,這段日子謬德對她的所作所為、以及她奮力傳遞歌聲到楓丹各處水域,莉塔夏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沒了原始胎海的水體保護後,她的皮膚開始乾癟脫落,呼吸聲逐漸微弱。但仍隱約聽得出她在哼著歌曲,哼著那首她來不及唱給父母聽的歌。
「別看。」
流浪者把熒按在懷裡,她的心跳如擂鼓般跳動。熒咬咬牙,忍著淚水,脫下原本流浪者披在自己肩上的外套,罩住女孩單薄的身軀。
莉塔夏的歌聲,比天籟還要動聽。
也是莉塔夏的歌聲,救了未來可能會受害的許多人。
熒輕輕撫摸她漂亮的藍色長髮。
「沒事了,莉塔夏,我們帶妳回家。」
據說謬德被判處無期徒刑,移送梅洛彼得堡時逃了出來,回到人魚之家,放火將整棟房子燃燒殆盡,最後他自己也跳進了火海,與這些罪刑同歸於盡。
帶著焦味的風,吹過了楓丹的夏天。
寫給納西妲的信紙沾染了海風的鹹澀,熒坐在露天咖啡座,思考該怎麼紀錄事情始末。案件告一段落後,莉塔夏的骨灰被運回須彌,其父親將她葬在可以看到楓丹的須彌海岸邊。
由於時裝週將近,為了與千織之間的約定,熒和流浪者還會在楓丹駐留幾週。
同樣是為了實踐自己的願望,而被人當作實驗品……熒看向了正在品嘗咖啡的流浪者,也許是因為自己跟他很相似吧--都被神明封印沉睡、又都在提瓦特上流浪,熒不自覺越來越在意他的心情。
希望他一切安好,希望他被世界溫柔以待。
但就像流浪者這回信任她、願意陪他鋌而走險一樣。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不受傷,相遇容易糾纏難,不可能一直待在搖籃裡。為了看到花海和太陽,總要走出去,跌倒了就再站起來。不管風雨有多大,他們都不會鬆開彼此緊握的手。
「別擅自猜測我的想法,我是自願的,她是被迫的,別把我們相提並論。」
意思就是他不需要這種同情,流浪者對自己依然刻薄。
熒伸手碰觸流浪者頸項上的鈴鐺飾品,發出清脆聲響。自從他跳入世界樹後,這副軀體也有了不少改變,背脊上連接正機之神的孔洞已經不在,但當熒吻過那片肌膚時,他還是會輕顫。
「但是,一樣很痛吧?」
流浪者握住熒的手,與她十指交扣,「還在因為沒能拯救她而難過?妳不可能挽回所有悲劇。世上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但只要妳記得她,她的歌聲就會一直存在。就像妳在我失憶那段時間,堅持找到我一樣。」
是啊,熒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記憶力了。
「有件事我挺在意的,你當時說自己做過檢查,沒有生育能力,是真是假?」
流浪者放下咖啡,紫眸閃過一絲光芒,「妳問這個問題,是想要孩子?」
「……」
熒輕咳一聲,「我上次付的錢,不是還可以睡你三次?」
「當時還有人說我是混帳呢,怎麼,現在想跟我生孩子了?」
「……唔,不然你再開個價吧。」
流浪者差點被熒氣笑,他按住熒的後腦勺狠狠一吻。
「要睡幾次都可以,免費的。」
流浪者將熒打橫抱起,裙擺飛揚,寫給納西妲的那封信尚未完稿,被他隨手塞進背包。
「小吉祥草王要讀的卷宗這麼多,不差這一封信。」流浪者道。
須彌是生命的國度,而流浪者也在此獲得新生與祝福。熒期待著也許未來有一天,捎給納西妲的信件中,有一行會是關於孩子取名的喜訊,為兩人漫長的旅程再添一筆足跡。
113.08.09
下一篇要寫散熒帶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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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期待下一次寫的文喔!
之前看過魈的孩子,就超期待阿散的小孩\(//∇//)\,永遠支持月月大大
看到他照顧杜林的態度,終於對他帶孩子有了點想法嘿嘿~
這篇好神…月月好會寫救命…
謝謝喜歡!😊❤❤
雖然開車的篇幅少了,但看到最後那句”睡多少次都是免費”,感覺無聲勝有聲,更香了嘻嘻!
回去後做了個爽(大聲)後面預計會有一個純車if番外(把熒被綁起來、散去逗她那段真的開車下去ww)
露米娜跟斯卡拉…..lumine跟scara!
沒錯,正確的!😘
好喜歡月月大大寫這種邊辦案邊色色(?的文💯💮🎊🎉⭐
感謝賜糧
今天依舊大力猛吃
謝謝喜歡!我本來還怕會不會太素哈哈,又補了一篇葷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