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熒|給予他蜜糖
#寫點5.1花神誕祭+小倆口雙向奔赴的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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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其實很容易患得患失。
須彌城即將舉辦一年一度的花神誕祭,教令院的學者大多給自己放了幾天假,有人去大巴札看表演,也有人去奧摩斯港參加或籌備祭典。
教令院前陣子由各學院代表投票選出花之騎士的代表,看到備選名單出現熒的名字時,流浪者差點笑出來。是啊,她的確是最適合的人。畢竟是小吉祥草王欽點的最初賢者,喚醒她、救出她,將她帶回須彌人民的面前。
花之騎士這個位置,確實非她莫屬。
流浪者知道,依照熒和派蒙熱心又愛湊熱鬧的個性,無論現在她處境如何,是被人追殺、關入大牢還是捲入戰爭,都一定會撥空回來參加祭典。
最後一次看她笑、最後一次聽她呼喚自己的名字,是什麼時候呢?
是了,在希穆蘭卡。
明明兩三個月前,才剛跟她在童話國見過面,卻覺得已經過了好久。
流浪者很在意熒,起初只是歸類為對敵人、欲除之而後快的看不順眼,後來成了同伴,這種在意就漸漸變調了。
他被創造出來後,因為具備不該有的強烈情感,先後遭到三次「背叛」,重生後他打算如修驗者般隨意行走世間、睥睨人間百態,再也不沾染任何塵埃,然而熒的出現,卻打破了他的原則,在她身上存在許多例外。
打從流浪者接受熒賦予的名字,對她的關注便一點一滴越來越多。
他自知無法融入人群,討厭示好委蛇,所以總是主動拉開相處距離;在教令院的日常裡,即使只是單純陳述事實,也會被人貼上刻薄的標籤。
流浪者過去五百年,都在為他人的願望而活,如今他早已不在意他人的評價。
即使面對熒,他也鮮少釋出過善意,畢竟旅行者是為了小吉祥草王才來接近他、盯著他的。彼此都是利用對方的關係,遲早會分道揚鑣。
當熒真的減少回來須彌的次數時,流浪者卻開始有些煩躁。
--不會是上次熒送點心給小吉祥草王時,說是順手給他做了一份,流浪者因討厭甜食,問她是不是想毒死自己,這就玻璃心碎了?
--又或是在其他國家玩得很開心、不想回來了?把他這樣一個危險人物,放在小吉祥草王身邊,難道不擔心他又伺機篡奪神位?
--再給他帶甜食也沒關係,反正配點茶就能吞了。
--為什麼,還是不回來?
--就這麼討厭須彌?還是討厭他?
流浪者捧著胸口發亮的神之眼,他獲得神明注視時,這份力量回應他的願望,第一個保護的對象就是熒。
他捫心自問,自己想見到她嗎?
……想的。
他想見她。
流浪者想要確認,這份陌生的心思到底從何而來。
於是他走到投票箱前,投下了贊成票,將熒推選為花之騎士。
……
花神誕祭是須彌城一年一度的盛典,國內外遊客們將街道擠得水洩不通,城裡到處用鮮豔花朵妝點,飄散濃郁的花香。
打從一大早起,流浪者就站在教令院視野最好的平臺,視線不時飄向須彌城對外的巨木橋梁。須彌城誰都可以自由出入,人潮絡繹不絕。
他盯著人群看了許久,後來覺得這行為很愚蠢。
算了,隨便她,她愛來不來。
今年的花神誕祭主要會場不在大巴札,直到接近中午,流浪者才終於看到旅行者風塵僕僕入城。她和派蒙有說有笑,是從奧摩斯港的方向而來。
流浪者知道熒在須彌城裡有許多熟人,進城也不見得會來找他。無論熒來或不來,流浪者都覺得無所謂。流浪者捏捏眉間,發覺自己又開始了。
為了避免受到傷害,下意識設想最糟的結果,大不了就是一兩年見不上面,不被重視不被在乎,他習慣了。
片刻之後,身後響起了高跟鞋叩地的腳步聲。他沒有心臟,卻覺得胸口像是飛進團雀般搔癢震顫。
她還是來了。
流浪者迎向熒的目光,「哦?真是稀罕,節日期間還有人往教令院跑。」
熒笑了笑,「你明明也在,怎麼,你能來,我不能來?」
「當其他人都去享受節日的時候,也就這裡能尋個清淨。」
熒提起沿路上看到的攤販跟活動,「你不去玩嗎?」
為什麼?竟然還關心起他來了,是客套寒暄,還是真的在意他?
「我在妳心裡……」
流浪者刻意停頓,悄無聲息地一笑,話鋒一轉,「什麼時候變成了會去和大家牽著手逛街跳舞的樣子?」
--我在妳心裡,有重要到特地過來找我嗎?
流浪者嚥下了另一種版本的試探,他想知道熒的答案,卻又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笑。是或不是,有意義嗎?
「除了逛街跳舞,花神誕祭也是有一些比較靜態的活動。」
流浪者輕呵,「妳這不是明知故問,我看著像是適合出現在這種闔家歡場合的人?況且花神誕日我已經過了上百次,多一次少一次沒什麼區別。」
兩年前教令院和愚人眾利用須彌人的夢境,重複了168次的花神誕日。對流浪者來說,這個節日他早就過完普通須彌人兩三輩子的次數了。
熒撩起裙擺,在露臺前方坐下,兩條長腿輕輕晃蕩,飄帶自然垂落在地上,剛碰到流浪者的影子。他輕輕抬手,就像在勾她的飄帶一樣。
「……妳做什麼?」
熒頭也不回道,「這裡風景好,我坐一下,順便配合某人,給你一點清淨的空間呀。」
「我可沒說妳吵,妳對號入座的本事又長進了?」
「有些人生來外向,例如派蒙,有些人生來內向,例如你。我其實也不是想勉強你出去玩,只是想來找你說說話、看看你過得如何。」
熒輕聲呼喚了流浪者的真名。
「畢竟我給了你真名,你就是我的責任了。」
責任?
流浪者有時恨極了她直率到有些沒心沒肺的個性。
明明知道她只是單純陳述事實,責任二字,多半指的是看管罪人一事,但他忍不住猜想是不是有其他含義。
他有沒有做壞事,問小吉祥草王就知道了,為何須彌城這麼大,她還特地找過來勸他出去玩?是單純習慣多管閒事,又或是對於他之前刻薄言論的回報?
怎麼又開始了,管不住的思緒……
安靜點。流浪者對自己的心聲斥責道。
流浪者擺擺手,「如今看到了,開心了?我這個罪人既沒有缺手斷腿,也沒有給小吉祥草王惹麻煩。既然是難得的節日,就讓我依自己『喜歡』的方式過吧。」
「你喜歡的是什麼方式?一個人眺望遠方?」
流浪者一笑,「如果我說了,難不成妳就會按我的想法陪我過?」
「我知道你想要清淨,把派蒙留在奧摩斯港試吃糖果了。還有什麼要求,也可以說來給我聽,我考慮看看。」
--明明她回來是為了小吉祥草王,看他也只是順便而已。在她心裡,自己根本無足輕重,不要再過來招惹他了。
這些話一但說出口,也許熒就真的不會再來找他。
但他說不出口。
「不必了,妳去玩吧,別告訴其他人我在這裡就行。」
「那讓我坐在這一下吧,我也想想要有個安靜的地方待著。」
熒的聲音中難得露出了疲態,流浪者看著熒的背影,走到熒身旁,在隔著半個人的距離坐下。淺藍寬袖與她的裙襬交疊,從身後看,就像要好的朋友一樣。
「嗯?」
「沒什麼,只是怕妳睡著了摔下去。」
熒輕笑一聲,「哦,那好,肩膀借我靠一下。」
沒等流浪者回應,金色腦袋一斜,逕自靠在他的肩膀,像隻毛絨絨大團雀棲息在樹枝上。此刻陽光正好、天空湛藍,周圍安靜,只有熒的心跳撲通聲。
流浪者默數,她的心跳似乎比常態還要快一些。
她在緊張什麼?是因為自己?
熒輕聲說道,「我親眼看到朋友的妹妹死在面前,不只她,還有許多為了納塔付出性命的人。」
熒提起了在納塔遇到的事情,對流浪者來說,戰爭帶來的生死是家常便飯,但他和熒,一個是神造的人偶、一個是外來異鄉人,面臨深淵魔獸時,都有著不容易死去的優勢。面對普通人脆弱的生命,有種游離在外的蒼涼感。
前腳剛結束戰爭,後腳就來參加祭典,流浪者本來想這麼調侃的,卻在看到熒顫抖的指尖時,選擇將話語吞下,讓她消化情緒。
最初的賢者、花之騎士,拯救了小吉祥草王和須彌人的夢境,擁有這麼多名號的她,面對戰爭也有難以力挽狂瀾的無助時刻。
「__,這可是取笑我的好機會。」
「我雖不喜歡弱者,卻也沒有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愛好。」
「你在邪眼工廠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流浪者看著前方的翠綠樹海,語氣平淡,「現在要清算我嗎?」
「我只是在想,你當時那些話,其實是在自嘲吧。為了追求力量,付出性命為代價,跟你為了得到須彌神座、寧願使用神明罐裝知識失去自我一樣。」
哲平這事如果追究起來,確實沒完沒了,他們之間橫亙著的,不只是立場的問題,還有無數條千絲萬縷牽扯其中的性命。
活在世上,就會造成一些自願的或非自願的傷害。流浪者沒有否認犯下罪刑,熒和小吉祥草王都知道,讓他活著收歸己用,能在未來創造更多的價值。
熒知道,要走過這段路,流浪者須要付出雙倍的代價。
熒還提起隊長,流浪者哦了一聲,說第一席確實是個貫徹信念的正義之人。
「如果要選擇同伴的話,他實力頂尖,會比公子和僕人要來得可靠許多。」
「我也希望戰爭到來的時候,你能站在我們這邊。」
「提醒我不要在危急時刻背叛妳們,這就是妳這次來找我的目的?」
「不,我一開始就說了,我來找你,只是因為單純想見你而已。」
熒不自覺碰了碰他的手指,女孩的手指很冰涼,流浪者眸光一顫。
「__,擾了你的清靜,不好意思啊。」
「沒什麼,比起教令院那些同學,妳有自知之明多了。」
「我明天還可以再來嗎?」
「妳在須彌沒地方待了是不是?……罷了,妳想來就來,我不一定會在。」
第二天,流浪者的秘密基地出現一名不速之客,過個節還有這麼多人往教令院跑,他真是服了這群焚膏繼晷的公務員,連放假都要查案。
「這不是大風紀官嗎?你也有勸人去過節的興趣?」
流浪者一邊說,目光同時往教令院門口的方向看,有抹白色身影剛從那邊經過--熒果然又來了,而他這話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我回教令院查一些東西,路過了就和你打聲招呼而已。」
先前與他在學院祭打得難分軒輊的大風紀官賽諾,竟然坦言對他有興趣。本來以為他要說的是其他要事,沒想到賽諾卻語氣丕變。
「你打七聖召喚嗎?」
「不打。」
「那我就放心了。」
「啊?」
「你知道你打牌的話,會發生什麼嗎?」
流浪者沒有被他的問題帶偏,加重語氣堅持道,「我不打。」
「你的牌,會變成『帽』牌貨。」
流浪者心想,自己是不是該另外找個地方待著了。賽諾離開後沒多久,熒就從牆後走了出來,他雙手環胸,「我不知道妳還有偷聽他人對話的興趣。」
「恰巧經過而已,我沒聽清楚你們說了什麼。」
「『帽』牌貨……呵,倒是很適合我的綽號,妳當初也是這麼看待我的吧?以不正當手段篡奪須彌神位的虛假神明,確實是個冒牌貨。」
流浪者把剛剛賽諾講的笑話重複一次,問熒,「如何,好笑嗎?」
看著少年似笑非笑的神情,熒笑不出來。
「我從沒這麼想,我只是覺得,你不該成為別人,你該成為你自己。直到現在你還是這麼想嗎?認為自己是冒牌貨。」
「我可沒有鑽牛角尖,給自己找麻煩的癖好。成為我自己?……呵,在妳給我取名的時候,也包含了這樣的祝福嗎?」
「是啊,所以我才會給你__這個名字。名字是來自過去對未來的祝福,你不是任何人,你就是你。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會是。」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妳了。」
察覺氣氛變得尷尬,熒輕咳一聲,眨眨眼,「你要打七聖召喚嗎?」
「我不打。」
流浪者重複道,瞥了她一眼,「--不在這裡打,萬一被那位大風紀官看到,知道我會打牌,以後可就沒完沒了。」
「所以?」
流浪者見熒還是一臉困惑,補充道,「要就去妳的塵歌壺,勉為其難,陪妳玩一玩就是了。」
差別待遇如此明顯,她或許能感覺到了吧?
進了塵歌壺後,兩人一起專心準備牌桌,似乎沒有任何異常。打七聖召喚的時候雖然需要專心,但過度的安靜也會讓人不自在。
「純打牌沒意思,要不要賭些什麼?」流浪者問。
熒想了想,「輸的一方要幫贏的一方做便當,如何?」
「……妳想吃我做的便當?不怕我下毒?」
「你生日時不是寄了鰻魚飯給我嗎?派蒙吃了讚不絕口。信中寫有意見就當面跟你說,可你並沒有說沒意見或滿意的話該怎麼處理,剛好藉這次機會跟你說一聲,我們都很喜歡你做的飯。」
喜歡。
……哦。
那時沒有收到她的任何回音,還以為是她不滿意呢。
看來又是他多想了。
「要吃我做的便當,最好有心理準備,全憑我個人喜好做,妳愛吃不吃。不過說起料理,我還想起一件事。」
流浪者擲出元素骰,一邊問道,「去年妳有一次做了料理讓我試吃,我問妳是不是要毒死我,妳是因為這樣才減少回須彌次數的?」
「啊?那不是都快一年半前的事了?有香自西來,試用香料的任務。我記得那次帶了甜食給你試吃,會被你嫌棄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在納塔找到一種叫做苦種的果實,學了幾道苦味點心,下次做一些給你嘗嘗,當作補償吧。」
「……妳還沒回答我,為什麼兩年來這麼少回須彌,是因為討厭我?」
熒看著手上的事件牌,正在思考如何扳回一城,回答問題時態度也鬆懈許多,「我可不會自討沒趣,跑去見討厭的人還約他打牌,單純就是忙起來了,我也想回來呀,可是情一樁接著一樁來,實在是分身乏術……」
不討厭,那意思是--
熒打出連擊,削掉流浪者場上卡片最後一滴血,歡呼道,「好耶,我贏了。」
嘖。
流浪者真服了她。
卡牌跟骰子回到了牌庫之中。
--這麼幼稚的遊戲,贏了還能笑成這樣,這麼容易滿足,真是幼稚。
流浪者如今終於知道,自己就是喜歡這樣情緒流露自然的熒。
他刻意引導的問題雖然被打斷了,熒贏牌的笑容卻讓他心情好了不少,像是被太陽曬暖的蒲公英一樣。
原來他也一樣容易滿足。
輸牌之後,流浪者依照賭約做便當給她。這兩天她都在奧摩斯港幫忙測試花車、協助民眾共享夢境治癒心理疾病,忙得足不點地。
他的便當應該幫上忙了吧?
入夜後,熒來交還便當盒,流浪者注意到她全吃完了,沒有留下任何殘羹剩飯。本來還想根據剩菜去調整口味,看來這下不必了。
少年收起便當盒,心情有些不錯,「胃口還不錯嘛。」
「那是,派蒙一個人就吃光了,她特別喜歡那個鳥蛋煎。」
流浪者一頓,目光死死盯著她,「妳沒吃?」
熒一臉莫名其妙,「你同意做便當給我的時候,不是說愛吃不吃嗎?」
流浪者的胸口雖然不存在心臟,卻莫名感到抽痛。
熒見他臉臭,噗哧一笑,「開玩笑的,我也吃了,我特別喜歡串串三味,忙碌起來根本沒時間坐下,休息空檔吃的時候直接拿起來很方便。」
心情被她吊得高低起伏,流浪者從沒有這麼想掐死過熒。
「對了,明天還有便當嗎?」
「妳想得美。」
第三天,今天的流浪者依然待在同一個位置遠眺。
天氣很好,是個適合遠遊的天氣。他知道,今天熒不會過來教令院找他了。
旅行者一大早就換好衣服去了淨善宮,迎接她的神明大人坐上花車進行巡游,從須彌城出發前往奧摩斯港,沿路都會有鮮花和祝福伴隨著她們。
和他不一樣,他只適合待在黑暗之中。
流浪者一個人坐在露臺上,指尖撫過前幾天熒坐過的位置,然後側躺下去。餘溫盡散,地板很冰涼,但他曾經在比這條件更糟糕的環境休息過。
耳畔彷彿響起了那時少女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令人煩悶,卻也令人眷戀。
傍晚時分,花神誕祭接近尾聲,許多攤位開始收拾,人們從奧摩斯港陸陸續續回來,臉上洋溢著滿足而歡欣的笑容,說著今年的慶典特別不一樣,有金髮旅人扮演花之騎士,還有巨大糖塔撞向花車,撒出好多彩糖。
今天依然有不速之客找到了他。
從沙漠來的新面孔賽索斯,個性豁達,相當自來熟,讓流浪者想起了熒。拗不過賽索斯的軟硬泡磨,流浪者心想反正今天也等不到熒了,便同意去參加教令院的學術派對。
他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更不喜歡讓自己像隻貓,可憐兮兮地等主人回來放糧。
熒不來,他也依然可以找事情做。
他要證明自己才不會因為熒而患得患失,情緒並沒有被她的一舉一動牽制。
流浪者跟賽索斯剛走進蘭巴德酒館,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來、這顆糖果給你,不用急,慢慢來,大家都會有喔!」
熒穿著花之騎士裙裝,身旁還有派蒙與納西妲,一起被孩子們簇擁著留影合照,手上提著籃子分發彩糖,身上散發甜蜜香味。
原來她們也回來須彌城了。
熒見到流浪者,啊了一聲,「阿帽……你也在呀。」
流浪者視線落在她那身傳統須彌服飾上,藍白色系的布料,貼身剪裁輕透,與她純淨高潔的氣質相襯,長裙甚至還開了高衩,露出白皙長腿,走動間裙擺錯落,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劫波蓮。
美得讓人無法轉移目光。
這樣的花之騎士,在今天是屬於納西妲的。她找到了神明,將之牽出牢籠陰影,走上花車,接受眾人的歡呼與獻禮。
這樣榮光的時刻,沒有他插手干預的空間。
流浪者扯開唇角,對著智慧之神和花之騎士一笑,輕聲道,「佳節愉快。」
熒本想說些什麼,但隨即有小朋友跟她索要糖果,賽索斯也湊上前笑著跟她拿了糖果,還誇她今天特別漂亮,熒禮貌答謝,再回頭去看流浪者時,他已經背對她落座了。
流浪者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他說過自己討厭甜食,上前拿糖果是不可能的。
酒館如今人聲鼎沸,大伙們喝得爛醉,流浪者入座後只是默默喝著茶,完全不參與身旁的討論。賽索斯不知道他和熒之間的過往,但從剛剛的眼神交流中,顯然讀出了一些訊息。
「阿帽,你和熒是什麼關係?」
「能睡在她旁邊、喊她起床的關係。」
流浪者不耐煩地答道,起身離座,留下愣住的賽索斯一個人。
雖然說得這麼曖昧,但那也是將近兩年前,熒還在須彌旅行的事。那時舉凡雨林或沙漠地區,都少不了流浪者的隨行,能戰鬥能摘神瞳還能做飯,不需要休息跟進食,有他在確實讓熒和派蒙輕鬆很多。
能派上用場被人需要,他心底有個角落甚至偷偷引以為傲。但當熒和派蒙離開須彌後,就不會再要求他同行。
一年半載過去,終於等到旅行者正式回來須彌,卻只能看著她走向另一個神明。
如此不甘的晦澀情緒,但又無法明說。
流浪者回到了教令院旁的角落,如今節慶告一段落,四處妝點的薔薇花香卻依然濃郁,依依不捨地沾染在行人的衣角。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流浪者垂下眼--她又來做什麼?
長裙也沒有阻礙熒的行動,她在他面前轉了一圈,藍白色的花之騎士裙裝盪開,彷彿看到劫波蓮盛放的瞬間。
「好看嗎?教令院特地幫我量身訂做的。」
「不好看。」
「……好吧,那我走了。」
「嘖,等等,不是那個意思。」
熒轉身剛要轉身,便被流浪者拉住手。袖子垂落到肘間,他直接與柔軟的肌膚接觸,她的體溫和馨香也傳了過來。
熒嘀咕道,「我這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旅行者,到了你面前就這麼不堪入目嗎?就連忙著下班、不想花時間幫長官慶生的艾爾海森,都會禮貌性地肯定衣服設計很適合我……」
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批評外貌肯定是扣分的。流浪者改不掉刻薄的習慣,要他直白誇獎,實在是有點難度。
「……既然那套衣服是穿給別人看的,我為什麼要誇獎好看。」
「你在吃醋?」
「才不是。」
「其實,我一直以為你在等我回須彌呢,我老遠看到了呀,你站在那個位置盯著須彌城門看,身上的衣服色調這麼鮮明,不管在哪都很醒目。」
「……我只不過是在看奧摩斯港罷了。」
聽聽,還狡辯呢。
「聽說花之騎士是各學院代表一起推舉的,你也投票給我了嗎?」
「沒有,我投廢票。」
「……哦,可是提納里說你最後還是投給我了。」
「嘖,他真是多嘴。」
「好吧,那看來一切都是我多心了。」
熒聳聳肩,從口袋拿出一顆糖,剝開來扔進嘴裡。今天在花車上巡遊一整天,回須彌城後又繼續陪同納西妲與人民們同歡,幾乎沒吃到什麼食物--流浪者昨天還拒絕做便當給她,她如今餓得前胸貼後背。
「熒,給我一顆糖。」流浪者罕見地出聲喚她名字。
「你不是討厭甜食嗎?」
「不過是一顆糖果而已,我想試試,花之騎士灑的糖有什麼不一樣。」
她第一次打扮成這樣,本來就有些不自在,在流浪者的凝視下,讓她莫名侷促起來。
但她不想辜負流浪者難得的願望。
她從籃子裡摸了一顆金色糖果,放在流浪者掌中,念著祝詞,「給予你蜜糖,願這甘甜隨風而去,穿過時間的河流,在命運的地脈中,與你相會。」
流浪者拆開包裝,將糖果投入口中,有日落果和月蓮的花果香氣。他最討厭這種甜膩膩的滋味,但這顆糖是熒給的,他甚至有些捨不得將它太快含化。
熒是來自提瓦特之外的星海旅者,她的祝福具有特殊的力量。
名字、糖果……這一切,都是她給的,融在他的血肉靈魂中。
熒對他來說,是蜜糖也是毒藥。生死之交、賦予名字、護在他面前、還給了他向死而生的契機,卻也讓他飽嘗等待和自我質疑的折磨。
見他表情不怎麼輕鬆,熒問道,「好吃嗎?不好吃就吐出來吧,我這有手帕……」
流浪者抬頭瞅她一眼,嚼碎了糖果,甜味在口中擴散開來,雖然不是習慣的味道,卻沒有想像中那麼難以忍受。
「我沒有浪費食物的癖好。」
「其實我知道你不吃甜,我還特別做了苦的糖果要給你。」
「剛剛怎麼不拿出來?」
熒狡黠一笑,「先吃完甜的,再吃苦的會更苦啊。你不是總說越苦越好嗎?」
流浪者之所以喜歡苦茶,是因為習慣了。
人一旦對甜食上癮,各種身體疾病就會隨之而來。他是人偶,雖然沒有凡的生老病死,卻也不願意因此耽於逸樂。
畢竟,他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嘗了太多甜頭,一旦吃到苦的就會加倍難受。
倒不如一開始就習慣苦的。
熒拿出用苦種製作的巧克力,樸實無華的外觀,入口即化,香氣高雅,隨之而來的是加倍的苦,連舌根都苦到發澀。
正合他的口味。
流浪者慢慢品嘗這顆巧克力的滋味,低眸一笑。竟然也有苦的點心,這世上果真無奇不有。熒總是能帶給他許多驚喜,就像他本身一樣。
「沒想到啊,妳如今也有這些壞心思了。」
「你以為我的壞心思只有這樣而已嗎?我還想邀你跳舞呢。」
「……妳確定這是壞心思?要是踩壞了妳的裙子或鞋子,我可不負責。」
「來,把手給我。嗯?別緊張--我今天跟納西妲跳了一天,可沒有踩到她。也不會踩到你的。」
熒刻意模仿他在自己生日時、邀她飛到半空中的臺詞來說服他。
沒什麼好緊張的,不過是帶他去看看不同的景致罷了。
見流浪者還在遲疑,熒主動握住他,另一手搭在她的肩上。流浪者可以感知到她的心跳又開始加速,裙裝很薄,輕輕貼著就能掌握身體的柔軟曲線。
她不在的時候,他腦中一直回想她靠在肩上的畫面,還有那一聲聲逐漸平穩下來的心律,彷彿自己也有了心臟,只是被遺落在她身上。
兩人身體貼近,熒率先踏出了步伐,領著流浪者起舞。沒有音樂、沒有觀眾、沒有章法的步伐,一切卻如此自然而和諧。
流浪者以前跳過劍舞,卻沒跳過雙人舞,只能模仿這幾日在須彌城看到的,人們情之所至的擁舞。世界以熒為圓心旋轉,不論背景是天空、木橋、還是教令院的屋簷,每一個畫面都有她。
「跳得不錯呀。」熒稱讚道。
「……妳的標準可真低。」
熒的寬袖如蝶翼般揚起,裙襬飛盪,流浪者將她專注的神情一覽無遺。一顆汗水沿著髮鬢墜下,落入高領上的手繡花瓣,像露珠一樣滾落。
像生長在懸崖邊的劫波蓮,想摘下她,就必須親自走一趟崖邊,臨淵而立。
如今她的身分不是花之騎士,而是他不曾擁有過的蜜糖。
他走過的五百年歲月,或許也曾有人給過他糖果,如今回首一望,只剩下苦澀的餘韻。
「……我給不了。」
流浪者停下腳步,靠在熒的肩上,摘下她髮上裝飾的蝴蝶,握在掌心,眸光盈著月光,聲音沙啞。
「熒,我給不了妳蜜糖。」
每個人隨著成長經歷都不同,待人處事的反應也會有所不同。人無法給出他沒有的東西,他沒有的東西要如何給出來?
他只能給出他僅有的、苦澀難言的蒼白情緒。
在經歷漫長的花神誕祭後,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思。
熒嗯了一聲,雙頰微紅,似乎也等很久了。
她輕輕環抱住流浪者,如果可以,真想把這個人偶揣進口袋裡帶在身邊,讓他再也不會露出患得患失的脆弱神情。
「戀愛不是等價交換,我給你多少,你就回報我多少,也不是一紙合約,明碼標價,責任分明,勾勾畫畫。」
「我說這些也不是在索取,只是想告訴你,這世上總有這麼一個人,甘願與你並肩而行,無論能不能得到回報。」
「再說了,誰說糖果一定要是甜的?你剛不是吃了嘛,苦的也別有一番滋味。」
熒的回答,遠比流浪者想的還要通透。在他還在鑽牛角尖時,走遍諸國的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流浪者沉默片刻,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臉頰。熒今天還特別上了妝,眼角灑上薄薄亮粉,膚若凝脂,在夜色中如星光閃閃發亮。
「妳收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我要是打算反悔,連著一週找你做什麼?你呀,雖然是木頭做的人偶,但我看你應該也遲鈍不到哪去。生日禮物送花、在希穆蘭卡喊我賴床鬼、說著七聖召喚無聊,卻從沒拒絕我的邀約,肯定對我有些私心……你不會說,你對誰都這樣吧?」
確實不可能。
也正因如此,熒觀察了兩年後,決定主動走向他。
戀愛是她心甘情願將自己的一部分遞出去,苦的或甜的,無怨無悔地落入他掌心,無論他接不接住,珍惜與否。
這是渴望,而不是交易;是溫柔,而不是約束。
愛情不是籌碼,不是利益的權衡,它更像是一場無法回頭的冒險。在沒有道標的荒野裡,踏出一步又一步,只是因為她的心嚮往著他存在的方向。
不論是苦是甜,她都甘願接受。
「所以,無論你選擇怎樣回應,我都心甘情願。因為這一份情感,從來不是為了得到什麼,而是因為我想讓你知道--」
熒將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溫柔地包覆,也握住了那隻蝴蝶。
「即使沒有回報,也有一種愛,能無條件地存在著。」
流浪者喉間一哽,眸光微顫。熒和他四目相交,看出了他的動搖和難以置信。
「慢著,別哭啊,我可沒安慰過男生掉淚……」
「我才沒哭。」
流浪者垂首抵著她的額頭,「我想吻妳。」
不是徵詢意見,而是說出他的想法。
熒一笑,「我今天還抹了唇脂,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唔。」
熒還來不及說完,流浪者的唇便覆上了。他將熒的髮絲撩到耳後,一開始只是蜻蜓點水,後來舌尖抵開貝齒,吻得更加深入。
唇脂是帕蒂莎蘭的香氣,他並不討厭。直到熒幾乎喘不過氣,他才終於鬆手,女孩靠在他的胸前平復氣息,唇脂淡了一層顏色。
她摸了摸唇瓣,「都被你吃掉了……是什麼味道呀?」
「想知道?」
流浪者輕聲一笑,低頭再度覆上她的柔軟薄唇。
這顆蜜糖的味道,他們未來還有很多時間慢慢品嘗。
113.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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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香!!!
好久沒看到散熒這麼正向的文了!!(我之前都在看重口味的肉文,呵呵)
這次的花神誕季算是納西妲第一次過生日了吧?
祝所有要抽納西妲的人 : 十連不歪,十連雙金!!!
想當初我也是純愛起家的(✿◡‿◡) 不過下一篇就真的會很重口了哈哈
花神誕祭有點bug,理論上一年一次,那去年到底有過沒過還是個問號XD
但不妨礙我覺得今年PV很美!!
好甜好難得的流浪者視角文!
這次的活動每天上線就是衝教令院門口看看這小人偶都過的怎麼樣
為熒吃醋的樣子真的可愛死了><
「明明在過花神誕季,我卻和只屬於我的神明跳起舞相擁相吻。」
流浪者視角寫起來很新鮮,而且可以盡情描繪他吃醋又不想表現的煩燥心理狀態哈哈
我也是一上線就想去看他,花神誕祭中熒可是全場焦點,他肯定醋爆了(但又不能離開教令院~哈哈)
最後這段好好呀,熒在這一天和曾經的偽神、如今只屬於她的神明大人一起跳舞了!🥰
感覺自己和網站有連結!見天就突然想拿出來看發現更新了!沒有肉太可惜了!!!(我個人最喜歡雙向暗戀的)啊啊啊啊!我要讓所有的散瑩都在後面加一個(R)!!!(發癲)🤪
主線/活動/彩蛋有戲份的話就會特別容易有靈感~ヾ(≧▽≦*)o
這篇前面看起來是單戀,其實是雙向奔赴,最後熒告白那一幕我非常喜歡哈哈
這陣子寫太多R了這篇調劑一下,後面幾篇要準備飆車了!
真是健康又通透的戀愛觀,好難得的清水文哈哈哈,今天的阿散很純情
前幾篇:我愛妳(滾上床
本篇:她是不是討厭我QHQ(拔花瓣
賽諾那段真的要笑死我了,還比讚
散貓貓無語,今年的花神誕季真的美死我了😍
好的總之期待月月大大的車車文,我準備好了(繫安全帶
湊崎的滾床跟拔花瓣描述好傳神哈哈哈,我喜歡寫兩人不同好感狀態下的拉扯,
這篇恰好是散>>>><熒的一篇,所以能夠看到純情內耗的散嘿嘿 今年熒有好多套新衣服,看了好開心啊🥰
雖然兩個人不怎麼像,但看到散哭的那刻我居然想到了愛哭哭的知更www
!!! 庭太厲害了天啊,我很多時候寫散確實都會想到知更www
兩人都有些微反派轉正+追妻火葬場的要素🤤
唔,但兩個人不一樣的地方也不少的,像散感覺就不會去討好別人什麼的XDD
不如說滿多月月筆下的人物都帶有「溫柔」的標籤,可是一樣的標籤卻能發展出各種不同的故事和不同的靈魂,真的很了不起!
有時候也會在二創這邊看見原創的段子,像是魄月和散熒(還是散旅?)的手環,還有知更方辰和魈熒的刺青戒指,剛看到的時候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後來才發現自己曾經在原創資料夾看過XDD但差不多的大綱寫起來居然沒有讓我第一時間想起來,作者果然厲害!發現這些小小的相關意外的很有成就感,這就是做讀者的樂趣啊(≧▽≦)
對,散不會讓自己這麼委屈求全,就算哭了也會先咬一口旅行者,不會讓自己白白處於好欺負的弱勢🤤
庭看文看得好細心,閱讀理解聯想也超乎我想像,第一次有人指出知更/魈熒的刺青戒指、魄月/散熒的手鏈段落對比,我太開心了😭
寫的當下確實是刻意這樣安排的沒錯,我很喜歡某些特定元素,也會想不在同CP上發揮看看,能被看出來太好了…天啊啊啊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