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熒|唯心論(02)(R)
#深淵公主和流浪人偶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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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聲沙沙。
沉眠之庭緊鄰著崎嶇的海岸線,秘境內部栽種大片紅樹,葉紅似血,水池中央立著一株罕見的無葉白木,枝椏向著地下生長。
在這座島嶼被賦予清瀨之名、遭到雷暴籠罩扯碎前,這座庭苑祕境便已靜靜沉眠在此間。
祕境來了一位訪客。
熒走入水池之中,將掌心貼在銀白之樹上,樹脂融入樹皮, 白光乍現,如絲線般在空中交織成金色聖遺物的形狀。
流散於大地上的嗟嘆,會被地脈所記錄下來,只要奉上樹脂,就能將這些虛影凝聚成聖遺物。沉眠之庭同被地脈枝椏所貫穿,此間便記載了某個人偶的一期榮華之夢。
地脈本身總是善於將乏味的人性實驗,包裝成膾炙人口的悲劇,扯得四分五裂,讓後人在拼湊事實的過程中加油添醋,將真相藏在虛假之間。
在提瓦特,現在、過去和未來,是可能同時存在的。
啪擦。
「誰?」
熒手上迅速凝聚星海之力,化為刃狀,扔向聲音源頭,一棵大樹應聲倒下,紅葉紛飛。後方站著一名身穿純白狩衣的少年,披著薄紗,堇紫長髮及腰,胸口的羽毛金飾尤其惹人注目。
他衣著鮮麗、與眾不同,就像稻妻傳統戲劇中出現的傾奇者。
見到少年的五官後,熒及時收住下一發攻擊,星光在掌心消散。
熒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抱歉,我並非有意偷窺您,我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別人。」
「……算了,你就當作我沒來過,忘了我吧。」熒唐突地打斷他的話,像是不想跟他扯上關係,白裙如花般綻開,轉身走向出口沒幾步,又調頭走向少年。
「把手給我。」
「唔?」
剛才的攻擊割開了少年的袖口,熒從口袋掏出針線盒來幫他縫補。少女的金髮如陽光,眸色如蜂蜜,臉上卻沒有任何情緒,像是一顆上千年的琥珀石,剔透澄澈而冰冷,歲月在她眼中沉澱。
少年被她的捉摸不定的行為搞得有些困惑。
「您縫得真熟練。」
「挖苦就不必了。」熒咬斷線頭,「好了,這樣我們就互不相欠了,再見。」
她的身影來去迅速,快得就像一陣難以捉摸的風、一場午後的白日夢。
翌日。
少年再度於沉眠之庭醒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反覆出現在此處。前一天少女在袖口留下的縫補痕跡還在,所以顯然不是夢。
他必須回去借景之館,要是被那位大人發現他擅自離開封印陣,說不定會被直接銷毀……
少年走到池邊跪坐下來,注視著水面倒影。
嘩啦一聲,他將臉沉進水中。
世界瞬間變得安靜。
髮絲在水中飄盪,他睜開眼,深不見底的水池,似有星光一閃一閃彷若夜空,種種虛影,遙不可及。
他沒有呼吸,水中亦沒有湧現任何氣泡。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少女的臉。
悶了超過三分鐘後,他抬起頭,水珠沿著臉龐滑落。他眨了眨長睫,似有淚水滾落眼角,然後又再度將臉沉入水中。
「你想殺死自己嗎?」
少年抬起頭,看見少女坐在石階上,雙手靠著膝蓋,手背輕抵下巴。
她今天又來了呀。
「如果你真的想死,最好選擇無法後悔的方式。」 熒輕聲說道,「如果每次求死都失敗,那跟譁眾取寵的小丑沒兩樣。」
少年靜默片刻,詢問,「那麼,您可以殺死我嗎?」
熒覺得好笑,「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死你?」
「我方才反覆將臉浸到池水裡,窒息時間遠超過人類身體可承受範圍,如果您想救我,一開始就可以出手,但您沒有。」
「我不救你,不代表想殺你吧?」
「哦,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原來您也殺不死我。」
少女金眸微瞇。
唰。
她抽出一柄長劍,劍刃直抵少年咽喉,人偶沒有退縮,連眼睛都沒眨,反倒將自己脖子往刀刃送。刃鋒化開白皙皮膚,沒有任何血液滲出,只留下劍痕。
紅葉在兩人交錯的視線中飄落,秘境日光昏黃,碎葉宛如凝結的血光。
少年單純陳述事實的語句,卻意外起到挑釁的作用。
就像他說的,她殺不了他。少年看著純白無瑕不諳俗世,卻有著與生俱來的尊貴殊勝氣度,不卑不亢,他是真不介意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脅。
熒收回配劍,「你想借我的手殺死自己?怪不得,昨天我劈斷樹木時,你也沒有特殊反應。」
「想必您也看出來了,我並非普通人類。」
少年舉起手,白色衣袖滑下,露出人偶的球體關節,「我最初是作為容器誕生,但『母親』說我過於脆弱,可比起人類,我明明要堅韌許多。」
熒搖頭道,「並非只有肉體的強韌才是真正強韌,內心若是容易動搖,求而不得灰心喪志,那也是一種脆弱。」
「睡夢中落淚,也是脆弱的一種嗎?」
熒沉默片刻,「那得看你夢見了什麼。」
「我屢次夢見世界在燃燒,魔物肆虐,黑潮淹沒大地,手足相殘,人民流離失所。」
「看來你不只有同情心,還有做預知夢的潛力。再過不久,這片提瓦特大陸確實即將陷入戰火,稻妻諸島自然也無法倖免。」
「您是為了躲避戰爭而旅行嗎?」
熒搖頭否認,「人們踏上旅行,是為了總有一天能夠回到自己的家。我並非旅行者,只不過是即將無家可歸的流浪者罷了。」
少年聽她的言詞透露出一絲看透塵世的蒼涼,以為提起了讓她不快的話題,微微垂下頭,「如果我的言詞冒犯到您,我向您道歉。」
「你對著想拿劍割開你咽喉的人也使用敬語?我看著也沒有很老吧。」
「可是……您看起來經驗很豐富。」
熒挑眉,「什麼經驗豐富?」
「各種經驗,旅行、知識、劍術……對了,可以告訴我怎麼稱呼您嗎?」
「在詢問他人名字之前,應該要先報上自己的姓名。」
少年愣了愣,苦思片刻後,抿唇搖頭道,「抱歉,我……我不記得了。」
「是不記得,還是不曾擁有過?」
少年有些焦急貌,「我有名字的,但我……我現在暫時想不起來,或許也是封印的關係,記憶跟夢境一樣零碎凌亂,但我確實擁有過名字的。」
「好吧,等你想起自己叫什麼,我再把名字告訴你。」熒一手撥弄著自己的羽毛耳飾,「不說我了,看你這身穿著,五官還與雷神有幾分相似,你口中的母親就是雷電影吧。」
少年怔了怔,神情有些緊繃,「您認識母親大人?」
「有過幾面之緣,但沒熟到會幫她把離家出走的孩子送回去。這裡明明距離鳴神島十分遙遠,你怎麼會一個人跑過來?」
「我並非離家出走,母親本將我封印於踏鞴砂的借景之館,醒來時,我卻發現自己身處這座陌生庭苑。原以為這是一場夢,我曾聽聞人類會用自戕的方式從噩夢中醒來,但我怎麼也無法殺死自己……直到您出現為止。」
「封印於踏鞴砂的借景之館,卻在清瀨島的沉眠之庭醒來……」少女自言自語道,「你也不一定要回去,這不正是個逃跑的好機會嗎?」
「逃跑?」
「沒有人天生就該被關在籠子裡的,你剛才說母親封印了你,那就趁這個機會去外面看看世界,按照自己的想法過日子吧。」
沉眠之庭和借景之館距離十分遙遠,又隔著一片海洋,憑少年的腳力,徒步走回去原本被封印的地方,確實是天方夜譚--但反過來說,少年如果真要逃跑,雷神不一定有時間心力去把他找回來。
面對熒提出的大膽建議,少年呆了呆。
「我是被創造出來的容器,我不知道,我還能夠去哪裡……」
少女抬頭看了眼秘境天空,此地沒有晝夜,無從得知過了多久,容易讓人忘記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秘境庭苑就像一個巨大的囚籠,借景之館也是。被封印的少年在此間睡睡醒醒,即使沒有結界,他也不曾想過要離開。
有一部分出於對母親的敬畏,也有一部分是基於對非人的自卑。
少年人偶不知道怎麼跟人類相處,所有的微薄知識,都來自母親創造他時感染的神識意念,以及短暫存放神之心時,殘留在靈魂末梢的微光。
「過來,我幫你看看傷口。」
「唔?」
「我的劍術帶有一些深淵之力,被我砍傷的對象,沒有這麼容易痊癒。」
少年坐姿端正,白皙皮膚被少女碰觸時悄悄紅了一片。少女注意到他的變化,刻意挑開他的白色狩衣領口,底下什麼都沒穿,鎖骨和胸膛被掩在紫色裏衣下。
淡淡的星海之力流淌在少女指尖,如水滴般落下,覆蓋在少年脖子上的劍傷。
少女問,「不痛嗎?」
「……不痛。」
「說實話。」 熒的指尖深觸傷口,少年肩膀一顫,垂下頭道,「如果我說痛的話,您是不是也會認定我是個過於脆弱的人偶?」
「受傷喊疼,是為了要對症下藥治好傷口,不是脆弱的表現。」
少年眨了眨堇紫雙眸,輕聲說道,「疼。」
……好疼。
不只肌膚上的劍痕侵蝕,同時還有母親那時露出的失望眼神,都讓他的胸口滯悶疼痛不已。
被捨棄被封印的痛苦,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忍受。
從來不曾說出口的真心話,如今在一名異鄉人面前得到了宣洩。
熒情緒難辨地嗯了一聲,「那我輕點。」
少年從少女身上學到的第一件事,即使是人偶,受傷後也有喊疼的權力。
「謝謝您。」
「謝我?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替我縫衣服,又替我治癒傷口,您本質是個很溫柔的人。」
「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讓你死在這。」
「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您會天天來這裡?這座秘境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只是想在漫長的冬日來臨前,將春天牢牢記在腦海裡。」
「春天?可這裡的樹木明明是楓樹……」
「我說是春天就是春天。」
她避開少年的視線,將聖遺物收了起來--這些飄渺的未來,對他來說還為之過早。
少女來到沉眠之庭並非偶然,對這個秘境也不陌生,畢竟這裡產出的「華館夢醒形骸記」聖遺物,背景故事她早已倒背如流。
見少女拍拍裙擺起身,少年問,「您要走了?」
熒一笑,「怎麼,捨不得?」
少年揪著自己的衣襬,那副可憐樣,跟被拋棄的流浪貓一樣。
「放心吧,我運氣不太好,想要的寶物還沒湊齊,明天會再來的。」
熒確實如她所說,隔天又來收取聖遺物了。
少年的意識並不穩固,總是睡睡醒醒,在沉眠之庭醒來時,又再次遇到來取聖遺物的熒。
「早安,看來你今天賴床了?」
少年說他夢見了一名年輕旅行者的背影,對方和少女一樣有著耀眼的金髮,髮長及腰,紮成長辮垂在腦後。地脈會記載流散於大地的記憶,而少年是用特殊坎瑞亞技術做成的人偶,他做的夢多少有些特別。
「可能又是預知夢。」熒推測道,撫著銀白樹皮表面,繼續獲取今日份的聖遺物,眸光波瀾不興,「說起來,我確實有個雙胞胎哥哥,叫作空。」
「他人呢?」
「哥哥在安全的地方睡覺呢,因為接下來有一些事情只有我才能做,所以我就先出發了。」
「您說,這個世界即將陷入戰火,我能不能幫您一起阻止這場戰爭?」
熒一笑,「我可沒有說我要阻止戰爭發生。在神明的力量面前,人類是不可能阻止戰爭的。」
「既然無法阻止戰爭發生,那您想做什麼?」
「我?我要當那個燃燒世界的人,既然戰爭一定會發生,那就由我來結束它。」
少年開始習慣了少女的來訪。
熒每天只有傍晚時分才會來,少年白天試著鼓起勇氣走出沉眠之庭。
這個世界確實遠比他想的還要大。
少年搜索附近的海灘,抓海魚、拔海草或是摘堇瓜。這些東西他在夢中見過好幾次,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明明沒有跟任何人學過,少年卻自然地知道怎麼把魚去鱗或是清洗海草。日復一日,兩人像是偶然在這邊相遇的旅人,享受著短暫的自由時光,各取所需。
熒接過少年遞來的烤魚,自嘲一笑。
「烤得不錯,我的國家快要滅亡了,而我卻在這邊吃你烤的魚。」
少女來沉眠之庭十天了,那套聖遺物始終缺少一個部件。她想了想,哼起一首曲子,旋律簡單而反覆,少年很快就跟著合唱起來。
「這是我哥最喜歡的搖籃曲,小時候我睡不著,他便經常唱給我聽。」
或許是孤獨太久,熒說了不少兄妹的相處日常回憶,空的形象栩栩如生,讓少年想起了自己唯一的血親。
如果,那能稱之為血親的話。
少年躊躇片刻,「您可以陪我練習嗎?我想向母親說出自己的想法。」
「要我練習扮演你的母親?」
「是的,我想向她說出我的想法。」
「只要別對著我喊母親,想說什麼話都可以,我看心情回應。」
熒就像一輪安靜的月亮,是很好的傾訴對象。
--我不想要一個人留下來。
--請讓我陪著您。
「您……怎麼了?」
經他一說,熒摸摸臉頰,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落淚了。
少年替她擦拭淚水,熒頭疼了起來,下意識靠在他的肩上,淚水在白色狩衣上印出深痕。
「沒事,舊疾復發,想念哥哥了,讓我靠一下好。」
「……好。」
少年不疑有他地任由熒靠著,第一次體會到人類溫暖的他,忍不住收緊懷抱,將她攏進寬大的白袖。
腦海浮現許多紛亂畫面,他也會跟誰握手、和對方一起吃烤魚、踏上旅行……
--那個人,甚至給了他名字。
熒失笑。
「你怎麼也跟著哭了?」
「我不知道……自然而然、就……」
「共情了?」
「或許是吧。」少年用袖子抹去淚水,「您好一點了嗎?」
「自己的眼淚還沒乾,就急著關心起我來了?」
少年有些困窘,「對了,我希望您能收下這個。」
那是一枝夢見木枝椏,淺淺櫻粉花瓣點綴,也不曉得少年是怎麼保存的,就像是剛摘下的一樣鮮嫩。少女眼睛眨了眨,剛剛止住淚水的眼眶,還有些殷紅。
她收下了那枝夢見木枝椏。
這片島嶼的西側,確實有一片美麗的夢見木林。從沉眠之庭走過去再回來,需要花費多久的時間?
「我記得,您說過想要讓將春天印在腦海中,夢見木是春天盛開的花,希望這能在未來給您一些慰藉……」
少年話說到一半,角落便竄出了一抹漆黑身影。
--是獸境獵犬。能夠侵蝕世界邊界的魔血之獸。
獵犬的爪子穿過少年的身體,驗證了先前說過的話--真正的他還在借景之館沉睡,眼前的少年,極有可能是因為地脈異常而投射在此處的影子。
少女喚出佩劍,迅速展殺魔物,看起來像是早就已經與這種獵犬交手過上千回。
少年的身形逐漸透明,他苦笑一聲。
「借景之館的封印陣在呼喚我回去,我本認為那是我應得的結局,可和您相遇之後,我開始害怕沉睡,害怕再也醒不過來,孤獨地在睡夢中經歷漫長時光。」
「放心吧,你一定會醒的。」
「您會等我醒來嗎?」
隨著封印的呼喚越發強烈,少女的聲音也模糊了起來。
「我不會等你,其實我們兩人本就不該相遇。」
「我要去撕開虛假之天,讓星辰和深淵都在我的指尖化為薺粉。」
「如果你想見我的話,就想辦法醒來,用自己的力量追上我吧。」
「到了那時候……我就教你■■吧。」
重回睡夢中的人偶淌下淚珠, 這具形骸所經歷的一切,化為人類口中的故事,成為地脈遙遠的記憶之一。
少女掌心上躺著一枚羽毛金飾,和少年頸子上掛著那條相似,裝飾卻更加繁複一些,加上了紅花黑花以及注連繩點綴。
必要的時候,這套聖遺物將會派上用場。
稻妻諸島鄰近世界邊陲,經常有魔獸入侵,平日仰賴雷神的威壓鎮守,但如今獸境獵犬竟能突破邊境來到此地,想必黃金等人已經開始行動了。
一次又一次看著悲劇重複上演,情感就會像砂礫一樣從指尖流逝,直到逐漸麻木。
雖然坎瑞亞的滅亡勢在必行,但總有些事情,是只有「深淵公主」才能做到的。
散兵說完這個段落,停下來詢問熒的感想。
「一心求死的人偶和即將亡國的公主,還算是個有趣的開頭。但這種程度的失約,不能算是背叛吧?」
「這只是第一段而已,妳就沒好奇過,本應該封印在借景之館的我,怎麼會出現在沉眠之庭?」
「……地脈異常?」熒說出了通用解答。
「稻妻國土秘境這麼多,為什麼獨獨出現在那裡?我推測是因為『妳』的關係。」
「我?跟我有什麼關係?」
「妳那時用樹脂從銀白古木中取得的物品,跟我有關對吧?出於某種原因,妳找的東西,把被封印的我給呼喚過去。」
熒沉默片刻,嫣然一笑,「我有時真討厭你這敏銳的直覺,唉,還是會用敬語或姐姐稱呼我的傻白甜時期可愛一點。」
「『您』不是說幾乎忘了嗎?這會兒就想起我還喊過妳『姐姐』了?」
「如果你今晚表現好一點,我說不定會想起更多事情。」熒曖昧地說道。
人偶冷冷一笑,「公主殿下今天依然欲求不滿啊。」
兩人再度滾到床上去。
散兵將暖床男寵這個身分扮演得很好,甚至讓熒忍不住懷疑,他在至冬國愚人眾軍隊間,是不是也經常這麼做,滿足特定人士的私慾,以換取某些利益……
這次求歡取悅,則是為了被她奪走的神之心。
「……沒有。」
熒被他的聲音喚回意識,「嗯?都進來了還說沒有?」
「?……我的意思是,妳把心裡所想的都說出來了,我可不會讓那些髒東西碰我。」
熒啄吻他的唇角,「那你怎麼知道我髒不髒?這段時間,我說不定也找了別人。一國公主養幾個男寵,很合理吧。」
「坎瑞亞都已經滅亡了,妳還有心情養這麼多男寵?妳眼光這麼高,除了我以外,有誰能躺上妳的床?」
「無論我養不養,坎瑞亞都會消失,那不如放縱自己幾回,我下次就去稻妻找幾個順眼的美少年……唔,你、慢點,那裡、啊……你吃什麼醋?」
熒這番話說得確實有些自暴自棄了。
雖然在深淵教團面前,她還是會端起高冷公主的架子,指揮他們進攻據點或是收集資料,然而一旦回到房間,在散兵面前,她就成了喪氣的亡國公主。
熒在他肩上重重咬了一口,散兵輕哼,放慢了速度,慢慢與她溫存。
「看來那時我教給你的,你全還給我了。」
「妳教過我什麼?」
「疼就要說出來。」
「被你們深淵教團俘虜的這幾天以來,妳把我的手釘在牆上、折斷我的頸椎,如今不過是被妳咬一口,有什麼好喊疼的。」
「你要是含淚說姐姐我好疼,別說神之心,我說不定整個深淵教團都給你了。」
「……妳能不能爭氣一點,這像是一國公主該說的話嗎?當初信誓旦旦說要結束戰爭的人,現在在做什麼?沉迷於一個愚人眾俘虜的肉體?」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這是璃月的俗諺,我覺得很有道理。」
熒很快就沒有心思去跟他拌嘴了,在體力上,人偶還是略勝人類一籌。她有點後悔,似乎把他修得太好了,但又有點小得意,修得這麼好,幾乎跟新的一樣。
即使為了修好他,她得付出一點小代價,但熒也沒後悔--身上的蒼藍裂紋,不知不覺間又多了一些。
不論身或心,這五百年來,散兵的一舉一動都有她介入的影子。
這不是她的本意,卻陰錯陽差地符合了她的目標。
人都說,恨比愛長久。
所以熒不要他的愛,她要散兵恨她。一步一步,將恨意淬進血液裡,不論天理還是魔女,都無法改變那深刻到能燒灼靈魂留下烙印的複雜情感。
為了報復她,他會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不需要她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他把自己玩死了沒。
散兵的汗水滴落在熒的肩上,她的眸光逐漸在少年的注視下融化,淚水因快意淌出。
梳洗過後,熒懶懶地任由散兵服務擦乾頭髮。
「妳花了幾十天才湊齊的那套聖遺物呢?」散兵問。
「扔給淵上當玩具了。」
「……」
「如果你想要的話,我也可以賞給你。」
遠處正在巡邏倉庫的的淵上打了個噴嚏。
深淵教團換了幾次根據地,深淵公主在旅途中得到的寶物,大多數通常會交給淵上整理收納。他正在指揮深淵法師整理倉庫,其中一個盒子寫了「春天」二字。
榮花之期、華館之羽、眾生之謠、夢醒之瓢、形骸之笠,五個部位一應具全,在匣子裡還躺著一枝夢見木樹枝,雖然花瓣已經凋零,但仍保存良好,散發淡淡花香。
「小心點,那可是公主殿下的珍愛之物。」淵上提醒一名深淵法師。
淵上自己就曾經因為無意間把這盒子換了地方放,而差點被熒砍斷一隻手。
她對待此世的眾生都有種漫不經意、可以任意處置的瘋狂與疏離感。
包括她自己。
114.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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