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熒|說再見之後
#2025散熒七夕企劃|星羽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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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收到了旅行者的訃聞。
信封黑底白字,邊上描著淡雅的紅色梅枝,訊息簡短,只有人名、葬禮舉辦下葬時間跟地點,底下蓋著往生堂的正式大印,不像作假。
熒死了。
怎麼可能?
負責轉交訃聞的納西妲神色哀戚,向來靈動的精靈耳也垂了下來。
流浪者沒有馬上接過那封訃聞,冷冷道,「我像是好騙的三歲小孩?妳們聯手以一百六十八次的花神誕祭將我擊落神座,妳覺得我會相信這種事?」
「即使是神明也無法阻止死亡跟離別,落下的樹葉會化作養料,讓這個世界繼續生生不息。你還有機會可以選擇,要以什麼樣的方式跟她告別。」
流浪者手上的這封訃聞比羽毛還輕,卻承載了死亡的重量。他不由得心生撕碎這張紙的念頭,彷彿這樣一來,就可以當作沒有聽到這個消息,就可以把她的渺無音訊解釋為又跑去提瓦特的哪個秘境進行冒險,一時之間找不到回來的路。
蒙德的榮譽騎士、璃月七星的入幕之賓、須彌的最初賢者、親歷楓丹洪水之災、納塔的杜麥尼……熒身為神明的寵兒,又是降臨者,他不相信她會真的客死異鄉。
至少不該死得比他還要早。
璃月人總說禍害遺千年,此話不假。流浪者過去犯下過的罪業尚未還清,負責監督他的人竟然就先死了。
多麼可笑。
這算什麼?擅自插手他的命運、把他從大巴札帶回來、賦予他真名,就這樣一走了之?
流浪者有些恍惚,腦海浮現不久前跟熒在須彌偶然同行的回憶。
納塔一戰告捷,提瓦特各國的地脈都受到了不小影響,汙染災害頻傳。由於巡林員人手不足,熒經常熱心協助納西妲處理並淨化死域。
納西妲請託流浪者去保護她的安危,他起初自然是拒絕的。
「妳是不是對她過度保護了?那傢伙能拳打風魔龍、腳踢吞星之鯨,甚至還是納塔的『杜麥尼』,她在須彌能碰到最棘手的危險人物,就只有我了吧?」流浪者諷道。
納西妲偏了偏腦袋,手指抵著下巴,「我以為保護熒也是你想做的事?」
流浪者嘖了一聲,「……就叫妳別讀心了。」
「我沒讀哦,是你的表情告訴我的。」
「……」
最後,流浪者還是去水天叢林跟旅行者會合了。
死域的核心被熒破除,草木恢復生機,有一名小男孩在大樹下奄奄一息,魔物在他胸口造成致命傷口,斷裂的肋骨刺入肺臟,血如泉湧,連呼吸困難無比。
熒做了緊急處理,為男孩濯淨死氣,接著跟流浪者一起將他緊急送回須彌城就醫。
傍晚時分,這名男孩被醫者宣告不治。
對方是一名孤兒,沒有任何家人會出席葬禮,熒打算送他最後一程,流浪者雖然嘴巴上嫌她好管閒事,但還是一起來到了須彌城外的墓園。
雨絲滴滴答答,下葬儀式完成後,熒和流浪者單獨留下來。蹲下身給那名小男孩放上一束花。泥水濺濕了鞋跟,流浪者站在熒身邊,用寬大斗笠替她遮去一些雨。
熒面露自責,喃喃道,「要是我的劍能揮得再果決一點、腳步能再迅速一點,是否就能夠挽救那條性命……」
「妳在納塔扮演救世主上癮了,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提瓦特可不是童話故事,勇者並不存在。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妳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遠方飄來厚重烏雲,隱約響起陣陣轟隆雷鳴。流浪者壓低帽簷,他最討厭打雷了,會讓他想起遙遠的、被雷暴籠罩的多山島嶼。
令人煩心。
「像妳這樣妄圖拯救一切,又因能力不足陷入自責的人類,我見過太多了。」
「__, 這是你的經驗談嗎?我知道你想安慰我,別過於內疚,謝謝你。」
熒忽然呼喚他的真名,讓流浪者胸口窒悶一瞬。熒知道,他又在藉此自嘲。斜飛的雨絲落在熒蒼白的臉頰上,她咬著唇,唇角苦澀一笑,「如果我死了,你會來送我最後一程嗎?」
「我們兩人如果真要先死一個,那怎麼樣也是我先。」
「璃月有句俗諺,說禍害遺千年,你會活得很久很久的。」
「好笑?妳陰陽怪氣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真是令我感到欣慰。」
過去的對話歷歷在目,如今當事實發生時,那句話宛如迴力鏢般嘲諷回來。
所有人都會離他而去,只剩下他獨自一人。
人死後是否具有意識仍未可知,立碑獻花這些悼念行為,更多是用來安慰生者的。當年熒放在男孩墓前的花,是藍色還是紅色的?流浪者已經想不起來了。
堇色的視線被零星雨絲模糊。
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熒的葬禮由往生堂胡桃堂主親自操辦,地點選在瑤光灘附近的海螺屋。
天氣晴朗,白雲如絲,蒼穹高遠,大海一望無際。
這裡適合當起點,也適合當終點。
知道熒死訊的人只有各國的神明和政要人士,平時旅行者好施善舉、為人熱心,如果真給每位友人都送上訃聞,說不定會是一場比神明逝世還要盛大的葬禮。
熒不屬於提瓦特,又來不及留下任何遺書,無人知曉她的家鄉如何置辦這些儀式。訃聞上說明一切從簡,受邀的賓客只要帶一張照片或一束花過來即可。
胡桃堂主和客卿鍾離正在接待賓客們,牆上掛著許多照片,有蒙德風花節、璃月海燈節、須彌花神誕祭、楓丹映影節,甚至連小龍薯餅都有。
流浪者才發現,自己跟熒的合照如此之少。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體悟--熒是真的離開了。
場內座位不多,椅子不到三十張,流浪者選了個角落,遠離人群。這些來悼念的人他多半都有見過。以往旅行者總愛拉著他東奔西跑,久而久之,各國好友都知道旅行者身邊有一位戴著大帽子的修驗者,說話刻薄,打起架來特別張狂。
有人見他們同進同出,詢問他們是否在交往,但熒卻笑著說,流浪者巴不得甩掉她這個監視者呢,怎麼可能會想要戀愛,多一個人來管自己。
流浪者臉更臭了。
後來熒忙著在納塔與深淵作戰,流浪者也留在須彌盡他身為「黑暗中助力」的本分。沒想到兩人這麼長一段時間沒見面,再次相逢竟然是這樣的場景。
鍾離從匣子裡取出一盞香爐,點燃後金色煙霧繚繞,散發出特殊檀香。
這場葬禮出乎意外的平靜,彷彿這是一場以熒為主角的聚會,而她只是遲到了。每個人上前拈香,都會對熒說一些話,有的是笑著感念她,有的是泣不成聲。
輪到流浪者拈香時,鍾離問他要不要對熒說點什麼。
流浪者搖頭,「不必了,反正說了她也聽不見。」
「往生堂有種術法,可以將聲音傳遞至死者耳中。」
流浪者看著他給香爐續香,問道,「那她能對我說話嗎?」
「目前尚無法做到這種程度。」
「太好了。」
流浪者站在熒的棺木前,摘下了斗笠,堇色的眸很平靜。
「說實話,我仍然不相信妳死了。」
「妳說過,禍害會遺千年,對提瓦特大部分的生靈來說,妳稱得上是個英雄,但對於立場相悖的愚人眾來說,妳也是個極為棘手的『禍害』,不是嗎?」
「如果要死,也該是死在我手中,而不是無聲無息地離開。」
「不過,這樣或許也不錯,妳死之後,就沒有人會管我為非作歹了,呵。」
他的內容不帶緬懷或是感謝,更多的是挑釁。要是能讓她氣得從棺木裡跳出來也好。
熒的棺木前被賓客們依序放上許多花束、玩偶和信箋,流浪者也放上一束紙摺的因提瓦特--此花極為罕見,他曾經翻過智慧宮所有書籍,也沒看到任何資訊,他只能憑印象摺出一束花來。
說是憑印象,是因為他竟然連一張和熒的合照都沒有。早知道當初她每次拿著留影機要拍照時,就跟她索取個幾張。
--希望妳魂歸故土,花朵能夠柔軟綻放。
即使是現在,他仍然不認為熒真的會就這樣死去。
流浪者走到屋外透氣,在岩石上坐下。
海浪聲沙沙,天地蒼茫,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從何處而來,又要去往何處?
這種感覺他熟悉且厭惡。
當初聽到丹羽背叛出走的消息、面對相依為命的孩童因病離世、又或是從神座上被須彌人民的智慧打敗墜落,否認、憤怒、無力、討價還價……
她怎麼可能死了?她怎麼可以輕易死去?她不該死去……
該死的人是他才對。
童話故事的結局,應該是勇者打敗惡龍。
當初他嗤笑熒的自責,如今他卻無比希望提瓦特的劇本能再度被人改寫。
不應該。
不應該是這樣的。
送葬儀式來到最後,往生堂的儀倌們將棺木抬上一艘小舟,船上有許多鮮花,被浪花簇擁下海。
「一路走好。」
胡桃雙手合掌指尖交錯,為好友結出往生印,幾隻火蝶從她手上飛出,頃刻間便吞噬了船隻。鍾離解釋,小舟會在海上起火燃盡,也有回歸星辰大海的意義。
火光倒映在流浪者的堇眸中,他對火再熟悉不過了。爐心的高溫燒熔了他渴望與丹羽一起守護踏鞴砂的雙手,大火焚燒了他與小鳥一起居住過的屋子和回憶。
他不能再讓火焰奪走任何一個人。
絕不。
「他想做什麼!」人群中傳來驚呼聲。
流浪者跳上小舟,撬開棺木,卻發現其中空無一人,只有一套她的白裙,腰帶上的核心還是雷元素的。他這才想起來,鍾離稍早提過,因為熒並非提瓦特人,所以不會有屍體。
對於自己打斷了儀式的進行,流浪者並沒有任何悔意,只是緩緩把棺木闔上。火星在他的衣袖燙出焦痕,但流浪者卻一臉麻木。
所有人站在碼頭上,靜靜看著船隻在大海中央燃燒,像一顆從空中墜落的流星。
鍾離走到他身邊,手裡捧著一盞塵歌壺。
「小友生前曾說,要將遺物留給你,包含塵歌壺的一切。」
流浪者輕笑,「她怎麼敢放心交給我?不怕我一把火全燒了嗎?」
「她為何會對你放心,我想你自然是清楚的。」
眼前的神明遍覽璃月歷史長河,早已看透旅行者和流浪者之間說不破道不明的情感。
那盞澄亮的塵歌壺,就這樣交到了流浪者手中。
熒過去贈他洞天關牒,還給他蓋了一棟別苑。熒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同樣是輾轉於提瓦特各國找不到歸屬,所以送他關牒 ,希望他至少能夠有個方便休息的地方。
--妳的屋子就在對面,難道不擔心我半夜對妳下手?
--那就放馬過來吧。會偷襲人的,說不定不止你哦。
熒嘻嘻一笑,她總是把話說一半,尾端帶了點勾人的意味。流浪者把玩著那枚做工精緻古樸的令牌,與她合掌過後,令牌就會認主同意通行。
--有多少人收過妳的關牒?
--你是第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家,我有自知之明,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接受寄人籬下,但你不一樣,你跟我一樣,在提瓦特都沒有家。我希望這裡也能成為你的歸處。
總是如此多管閒事。她明明是個大忙人,卻又總是記得空下時間幫他慶生。
流浪者在一片寂靜中,踏入了塵歌壺。
熒幾乎將她在提瓦特經歷的旅程濃縮紀錄於此,某次蒙德風花之星的獎牌、璃月的霄燈跟風箏、稻妻某位巫女的面具、須彌蕈獸大賽的獎盃、一整套七聖召喚卡牌……
每一扇門跟櫃子都打開來看,或許熒會躲在哪個空間裡面嚇他?
壺裡的動物已經訓練了派蒙照顧,但派蒙卻始終避著流浪者,像是在獨自哀悼熒的離去。如果沒有他這名偽神干涉了世界樹,熒或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她的旅程也會結束得更加順利。
流浪者每一年送她的生日禮物,都擺在架子上。
第一年的糖果吃完了留下空盒,把第二年的帕蒂莎蘭跟月蓮做成了乾燥花,放在裡面裝飾起來,第三年的自由天賦書經常被翻看,書角都起了皺褶。
明明裡面寫的不過是蒙德那些陳腔濫調的自由論述,她為什麼要天天抱著看?
還有那隻貓咪抱枕。
他坐在熒的床上,躺下去,闔上眼,並且把貓咪抱枕抱進懷裡。
深吸一口,仍留有少女的馨甜氣味,彷彿她早上還睡在這。
熒該不會天天抱著這隻貓睡吧?都醃入味了。
她走得實在太快了。
流浪者的眼眶發熱。他想說的,其實遠遠不止早上那些話語。
答、答……
耳畔響起熟悉的腳步聲,這聲音曾經迴盪在邪眼工廠,也曾經迴盪在淨琉璃工坊。
流浪者冰冷一笑,「妳果然沒死。」
身穿白裙的熒,完好如初地出現在臥室房門口,臉上掛著心虛的笑容。
「你怎麼猜到的?」
「妳要是真死了,深淵教團那位不可能沒有動靜。」
「原來是這裡露了餡……好吧,我特地拜託鍾離先生,畢竟在假死這方面,他可是我的前輩。但哥哥的部分確實沒辦法,我瞞不過他,所以先寫信給他打預防針了。」
「……」
熒走到流浪者身邊坐下,把貓咪抱枕拿過來,「聽說風系少年都會死個雷系友人,所以我還特地切換成雷系姿態,如何?很細心吧。」
「神經病。」
「你還在生氣嗎?」
「這很重要嗎?」
「不生氣的話,你把我的手握這麼緊做什麼?」
流浪者低頭,不知何時,他竟反握住了熒的手,甚至微微發顫。
「我本來有點擔心你不會來呢,沒想到你竟然還跳上船開棺……萬一我真的躺在裡面沒有呼吸,你會怎麼辦?」
流浪者皮笑肉不笑,眸底卻有著認真的森森寒意,「我就把妳帶回去做成人偶,別忘了,我在至冬跟木偶和博士共事過,他們的技術我多少了解一二。」
?
熒這才發現,自己好像低估了流浪者的心思。他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執著。經過這一事後,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情愫,也漸漸浮上了檯面。
「或者……」
流浪者按住熒的肩膀,把她壓在床上,聲音微啞,髮絲掩去了他眼角的紅。
「我現在把妳掐死,妳就不用出面解釋自己為什麼還活著了。」
流浪者說要將她掐死時,異常地有說服力。熒自己也很感慨,沒想到能從敵人變成暗中助力,再名正言順地變成塵歌壺第二任主人。
熒嘻嘻一笑,把他的手往上攏住自己的脖子。
「好啊,反正沒有人知道我去哪,把我掐死太便宜我了,乾脆把我囚禁起來吧。」
「……」
「不動手嗎?我挺期待的。」
流浪者怒極反笑,對於自己的反應完全被她拿捏,氣得轉身就走。熒馬上伸手拉住少年的袖子,賠罪笑道,「你是除了哥哥和派蒙以外,唯一知道我還活著的人了。」
「既然妳這麼想消失,又何必多此一舉,在我面前現身?」
「之所以提前讓你知道,是因為你好像快要哭出來了,我不想瞞你太久。 」
流浪者把熒的手撥開,咬牙道,「妳少把我當三歲孩子哄。」
「我連塵歌壺都送你了,無家可歸,現在換你決定要不要收留我啦。」
「有妳這麼厚臉皮的?這種玩笑開多了,就像『狼來了』那個故事一樣,妳的信用破產,不會有人相信妳遇上危險,也不會有人為了救妳而四處奔波。」
「但你會呀。」熒蜜般的眸子直直瞅著他,「我相信你會。」
「妳到底哪來的底氣?」
「從你身上來的。」熒掰著手指,理直氣壯地一一細數,「下雨時借我斗笠、帶我到高空看風景慶祝生日、嘴巴上說麻煩卻還是跟我一起做委託、遇到敵人時總是站在我面前,你說說看,這些還不夠我當成證據嗎?」
過往回憶歷歷在目。
流浪者為了讓熒閉嘴,索性扣住她的下巴,狠狠咬上唇瓣。舌尖嘗到血腥味,反倒讓他清醒了一些。舌尖叩關而入,吸吮她的甜美。
熒有些緩不過氣來,輕拍他的胸膛,嚶嚀道,「……慢、慢著,我不能呼吸了……」
流浪者輕聲一笑,「用鼻子呼吸,傻子。真沒跟人接過吻?」
「我是第一次跟人接吻沒錯呀。」
這句話讓流浪者莫名心情好了許多,眸光一暗,「那再來一次。」
這一次,熒順利在唇舌交纏和呼吸換氣間取得了平衡,身體越吻越燙,最後靠在他的肩上平復氣息。平常人偶嘴這麼硬,吻起來原來也是軟的。
熒忽然想起一件事,坐起身,「根據往生堂的禮俗,葬禮結束後會舉辦『纓紅宴』,答謝來弔唁的親友們,__,待會你就陪我一起去吧,也是時候該讓這場葬禮結束了。」
「……哈?」
入夜之後,整個新月軒都被往生堂包了下來。
眾人用餐的氣氛瀰漫著一片哀戚,直到熒推門而入為止,有人揉揉眼睛、不相信自己所見,有人掩面喜極而泣,也有人直接跳起來撲過去,把熒帶進懷裡轉圈。
熒走到大家面前,歉然地雙手合十。
「抱歉,讓大家擔心了。天有不測風雲,人生沒有幾次能跟人好好道別,我的身分很特別,哪天可能就會因為意外而突然消失,所以我想利用這個場合,跟大家好好說點話。今天我聽到了很多人的肺腑之言,也聽到了大家對我的重視跟在意。」
「希望未來我若真離開了提瓦特,無論是用什麼方式,都不要為我難過。因為我已在你們的生命中來過,各位朋友也成為了我這趟旅程中的珍貴風景之一。」
熒逐一點名在座的諸位好友表達謝意,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門邊的流浪者。他沒有入座,而是站在角落,像以往的每個社交場合一樣格格不入,也不打算融入。
流浪者注意到此時一片安靜,眾人的視線也跟著熒匯聚在他身上。
不妙。這時候才發現她的意圖已經太晚了。
熒最後什麼都沒說,又把目光收回來。但其中的涵義已經一切盡在不言中。流浪者跳上船開棺、而理應躺在棺材裡的人現在曖昧地看向他。
……哦。
熒留下來逐桌敬酒送上禮物賠罪,氣氛頓時從哀戚的送別宴轉成了熱鬧的派對。
有多少人,是沒辦法在活著的時候好好告別的。等到歲月模糊輪廓,漸漸忘了有這麼一個人,偶爾被既視感喚起回憶,卻想不起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有好好打招呼嗎?有好好說再見嗎?有好好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對方嗎?又或者,最後還是留下了遺憾,未能將那句道歉或是感謝說出口呢?
流浪者明白熒這麼做的原因,多半是納塔那一戰的影響。她不像自己,對生離死別已經麻木。熒會想用留影機紀錄一切、會想把自己的居所分享給人。
她的心是熱的,會為了感受這個世界的喜怒哀樂而跳動。
這樣的她,總是讓流浪者氣得牙癢癢的,卻又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轉移。他蒼白冰冷而可笑的一生,也因為熒而有了特別濃重的一筆色彩。金色的,燦如耀陽。
將最後一位客人送出門,熒跟新月軒的老闆結了帳,再跟鍾離確認後續的細節,這才把今天這樁盛大的葬禮劃下了句點。
熒一屁股坐在新月軒外的階梯上,雙手托著下巴,頰邊染上剛剛賠罪敬酒時的微醺緋紅。附近店家都已打烊,只有千岩軍還在巡邏。燈籠光芒籠罩著兩人,將影子在石磚上拉得很長。
「妳想睡在人家店門口?」
「__,我走不動了。」
流浪者嘖了一聲,將她打橫抱起。就像過往每次冒險時,她總是央著他幫自己摘前面那顆神瞳、或是不想弄濕鞋襪而賴著他抱自己飛過這條小溪,熒對他有著難以言說的信任與依賴。
他總是將這理解為監督和贖罪,可是納西妲也說的沒錯,陪著她一起旅行、一起見證花開花落,確實是他想做的事情。
「__,你要去哪?」
「把妳送去萬民堂跟派蒙團聚,我自己回塵歌壺。」
「我也想回塵歌壺。」
流浪者提醒道,「別忘了,塵歌壺的主人現在是我了。」
「那……你可以帶我一起回去嗎?」
流浪者嘖了一聲,再度握住熒的手,起初只是單純交握,後來指尖滑動,成了緊密相扣的十指交握。
「可笑,怎麼會有人在自己的葬禮上跟人告白。」
「這樣才會讓人難忘呀,而且我想看看大家知道我沒死之後,會是什麼表情。」
「看到了,那妳滿意了嗎?」
「滿意,但也不滿意。」
「說人話。」
熒靠在他胸前,把玩著他的神之眼,呼出一口帶著酒氣的嘆息。
「就是心疼你了。」
突如其來的溫軟話語,讓流浪者停下腳步。
「妳信不信我待會把妳扔在路上?」
「唔,我說實話你怎麼也生氣?……別生氣啦,我以後不會這樣嚇你了。」
熒啄吻他的耳朵,流浪者肩膀一顫,從耳殼一路紅到耳垂,然後又往下啄吻頸部。到底是誰教她這樣道歉的?
無恥,但很有用。
流浪者懷疑她根本沒有喝醉,藉酒騷擾他。
一聲聲道歉伴隨著一次次兔子般地示好舔吻,流浪者也沒了脾氣。
--就是心疼你了。
離別之於流浪者是家常便飯,他也習慣保持距離,這樣一來,就不會在失去的那一刻再次品嘗到撕心裂肺的背叛之苦。熒卻打破了這個平衡,像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悄悄地滲入裂縫之中,填滿了他胸口的空洞。
流浪者從收到訃聞、到靈前送花致意、然後是上船撬開棺木、最後接手壺中日月,他都是難以置信而慍怒的,嚴重的患得患失,恐懼失去熒,那模樣讓熒想起了他失去神之心時的脆弱。
她捨不得了,心疼了。
一路上,她都在道歉跟賠罪。她給賓客們一一準備了合適的禮物,像是稀有的美酒、珍貴的古籍,唯有流浪者特別不同,她給的是整個塵歌壺。未來哪天,她真的必須說再見後,希望這個壺能繼續成為他的歸處。
把自己的家都給了他,哪有這種傻子?派蒙知道了不得哇哇大叫?
流浪者抱著熒回到壺中宅邸,脫掉她的長靴,把這個醉鬼哄上床躺下。
熒趴在床上,半闔著眼,即使睡意濃重,也沒忘了要安撫人偶。
「你放心吧,童話故事的勇者沒有這麼容易被打倒的,這個世界我還有很多地方沒去過,也還有很多美食沒有跟派蒙一起品嘗……跟你也還沒有……」
「還沒有什麼?」
熒攬住他的脖子,在鎖骨上輕輕一啄,說了幾個大膽的字詞,流浪者眸光頓時深了幾分。
這傢伙喝醉了什麼都說得出來。
「妳這是在邀請我趁、人、之、危?」
「正合我意呀,還是說,你不喜歡?」
「妳現在意識不清楚,無論對妳做什麼都太便宜妳了。」
流浪者指尖從她臉頰上一路滑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輾咬唇瓣。
他笑得恣意,「來日方長,我要讓妳清醒著受苦才好。」
「你這話說得像個索命的陰差似的。」
「是啊,就索妳餘生的命。無論活著或死了,都是我的。」
114.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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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流浪者快碎掉了,幸好熒是假死,不然很難想到他會做出什麼事情(・_・;
月月果然沒讓我失望,結局是甜的!
如果是真死,他感覺會跟這個世界一起玉石俱焚😭畢竟熒是給了他名字的重要存在…
哇…做成人偶標本是很有可能的,這個流浪好陰濕啊啊
散其實也是個重男,因為三次背叛就要登神來報復這個世界😭
啊啊啊啊啊給孩子嚇哭了以為月月終於要寫虐文了,幸好結局還是甜的!
如果真的是BE會提前預警的哈哈,我自己也很怕看到最後是BE的文…
一開始真的有嚇到欸(擦汗 想說我們那身體好得不得了的旅行者怎麼突然沒了 感覺旅行者沒了散應該會變成一個很瘋的狀態 做成人偶的那個感覺很符合散的做事風格 哪裡受傷就換掉哪裡 月月寫的越來越好啦(。・ω・。)看得心臟揪一下的 好在是假死 不然可能會有後續了。 鍾離:假死?這事我擅長
題外話1:
這次前瞻說會送命座 月月想要哪一個呀?我打算全給散 盡可能讓他滿命
題外話2(?:
最近看到一個梗:一夫一妻制 有了一夫還能有一個妻ww
沒錯!!這篇MVP就是鍾離大人嘿嘿,瞞天過海一手操辦旅行者的喪事🤤
我本帳的散已經滿命了,應該會選阿貝多、達達利亞、綾人跟白朮!
一夫一妻感覺在崩鐵比較常見,從列車組到砂金/流螢再到翁法的白厄昔漣哈哈
等我有錢了一定要把阿散用到滿命T^T 我還是買買周邊就好 月月有推薦的店家嗎(蝦皮上)
白厄和昔漣真的很適合當後宮之主(?
過劇情她一直在向我眨眼\(//∇//)\又戀愛了
我周邊都是直接用淘寶訂米哈遊官方的貨居多>< 蝦皮的話沒怎麼研究 白昔兩人都對開拓者有很特殊的重視表現,兩個都是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