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熒|正機之神的小嬌妻(下)(R)
#寫點熒被正機之神散關起來的故事
#本篇又名<日冕>,4萬字一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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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逃亡
須彌城現在是不能待了。
長靴踏過樹葉,發出清脆拍嚓聲,陽光落在帽兜上。須彌雨林區域四季如春,熒熱得摘下帽子,金色髮鬢不停掠過身後少年的臉頰。
散兵很煩躁。
一個小時前,他要求熒放自己下來,但走沒幾步路就摔倒在地上。失去與神座的聯繫後,神明罐裝知識的副作用未能完全散去,越是遠離教令院,他頭痛欲裂四肢無力的狀況就越嚴重。
他目前確實難以獨自行走。
少女目光專注,熟練地避開鍍金旅團等危險人士出沒範圍,還挑了比較平穩的小徑,讓背上的神明免於顛簸。
「妳要背著我去哪?」
「桓那蘭那,那裡安靜偏僻,是個休息的好地方。」
散兵看著熒汗涔涔的側臉,汗珠在髮鬢上閃閃發亮。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習慣被熒打亂步調的生活。
當他獨自坐在正機之神駕駛艙連結神座時,精神上反覆經歷著漫長的時光,偶爾會想起熒在禪那園像朋友一樣關心他的交談。
熒不但保護了海芭夏,還接觸了他的神識和過往記憶。
散兵不得不承認,熒的存在是特殊的。
對她堅韌的心感興趣,也許還要更早,可以往回追溯到稻妻或蒙德。他對熒的第一印象是單純好騙,而且不擅長說謊跟演戲。為了尋找哥哥,和聒噪的小精靈一起在提瓦特大陸旅行。
他聽過熒被擊敗的倒下囈語--世界拒絕了我。真有趣,她總是自誇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竟然也有被世界排拒的一天?
散兵好奇,所向無敵的她,會向什麼人求助?
有求於人的模樣又是如何?
於是當熒來到他面前,嘟嚷著沒有食物吃、想要借浴室洗澡,他一方面感到可笑,一方面又以神明的姿態,縱容默許她侵入自己的私領域。
甚至當熒說不想讓納西妲被注射神明罐裝知識、或是被他殘忍對待到舉劍刺殺他時,散兵也不曾改變過這個念頭。
彷彿熒生來就是要剋他的。
被熒一劍刺進腹部時,散兵雖不意外,但仍感到了一絲悲涼。
鹽神赫烏莉亞被信徒所殺時,也是這種感覺嗎?
神明回應人民的願望,是本能也是義務。
熒說想成為朋友是真,但想要擊敗他也是真。如此矛盾的態度,能在她身上並存。刺傷了他、砍斷他背後的導管,卻沒有痛下殺手。
陽光穿過樹梢,從裂縫照進了他空蕩的胸口,將荒蕪之地染上溫度。如此可笑,如此多餘,如此愚昧。
又是如此溫暖。
……終究還是稍微大意了,竟然被她趁虛而入。
散兵閉上眼,趴在旅行者窄小的背上,任由她身上的花香將自己包裹。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般放鬆休息了。
旅行者向來擅長潛行,一下子就甩開追兵,背著羽毛一樣輕盈的少年,往夢中的苗圃而去。
隨著古老詩琴奏響樂曲,夢之樹回應她的旋律,毗波耶在水塘邊綻放。
「是金色那菈!還帶著朋友來了!」
「藍色那菈看起來快枯萎了,需要土壤,澆水,陽光--」
蘭那羅們歡迎著旅行者的到來,雖然對這位篡位的偽神感到陌生,卻一點也不懼怕他,騰了間小屋給他躺下,甚至紛紛摘來花朵放在他身旁。
散兵從昏睡中醒來,看到的就是身邊堆滿花朵的畫面。
蘭那羅們被他嚇得躲到門外後面,熒在散兵睡著的這段時間,一直在她身旁編織花環,不僅用上蘭那羅們給的小花,還有她自己髮上的因提瓦特。
散兵自然也注意到了。
「花環?這什麼東西,想詛咒我?」他不悅道,「我還沒死呢。」
「這是蘭那羅們的祝福,能為那菈朋友分擔噩夢,我不知道神明罐裝知識的後遺症會持續多久,但在這段期間也許能讓你舒服一點。」
熒把花環戴在他頭上,散兵如今不良於行,除了依然嘴上不饒人、臉色變得難看以外,倒是沒有再做出什麼傷人舉動。
散兵感覺背脊涼涼的,一摸有些濕滑,像是被人塗上了藥膏。他總說早已習慣疼痛,但趕路休息時,熒發現他總是刻意避免靠在樹幹或牆上。
為了避免磨到他,熒還特地把無鋒劍解下來繫在腰間。
「我睡著的時候,妳對我做了什麼?」
「蘭那羅熟知森林植物,我跟他們問了哪些藥草對外傷有幫助,我不知道這對人偶管不管用,總之先給你上點藥看看。你覺得如何?」
「……少做這種多餘的事。」
「你這麼有精神,看來是有效了。」熒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我們去阿如村吧,去見確認海芭夏的狀況。」
「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妳不殺我,也不去找小吉祥草王和那隻小精靈?」
熒下意識握了握腰間的無鋒劍,搖頭道,「蘭那羅們說,她們被艾爾海森救出來了,目前待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中斷神力供應的虛空終端,肯定會影響居民生活,屆時等教令院壓不住消息了,自然會去找艾爾海森和納西妲求助,我只需要等待他們的信號就好。」
「那又如何?」散兵冷笑一聲,「就算妳們救出她,我現在也依然是手握神之心的『神明』,作為『神明』,我和她的力量有著天壤之別,妳不怕我到時候重振旗鼓,殺了妳們?」
「一旦艾爾海森成功接管教令院,納西妲坐上神座,人們會知道哪一位才是值得追隨的智慧之神,你要殺她就不容易了。至於我……到那時,用你的說法,我是你特殊的信徒,你要是下得了手就來吧,反正提瓦特歷史上也不乏殘害信徒或子民的邪神。」
神的榮光須要信徒鑄成,熒以他的說法,痛擊在他的軟肋上。他為成「神」而生,迄今為止的人生,都只是無意義的「過程」。
如果最後成不了神、保護不了信徒……那現在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陰錯陽差之下,熒與他產生了猶如神明與信徒般的緊密聯繫。熒這一路相護,也讓散兵一度產生也許能信任她的錯覺。
但散兵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
熒修復好被他扯壞的花環,捧在手上想再讓他試試。身後那群小精靈又從門窗探出頭,彷彿也在期待他的回應。
「我只是希望你能舒服一點。」
散兵接過她手上的花環,目光落在熒編進去的因提瓦特,藍白花瓣如此柔軟,卻永生不凋。如果將花瓣一瓣一瓣掰碎,還會鮮嫩亮麗如初嗎?
「妳不去跟他們會合,做這些多餘的事,是為了神之心吧。」
神之心三個字讓空氣凝滯。
熒抬起臉一笑,「神之心,我若說想要,你就會給嗎?」
「想對神明提出要求,可不該是這種姿態。如果想讓我舒服一點,用身體取悅我比較快。還記得怎麼做吧?像在淨琉璃工坊那樣。」
熒的腦袋一陣嗡鳴。
花■■■開著■夢般紫■的■■莎蘭,鼓■■石榴■■■歌……
運■■■■橫,哪■■神死去的日■■■■曾被沙■■壅■……
又……來了。
未知神明的囈語在耳邊響起,她與散兵精神意識幾度串聯,就像在淨琉璃工坊,散兵能夠跟她在腦內溝通一樣,她的心被神明碰觸並握在掌心。
熒當初走進淨琉璃工坊接近散兵,只是想探聽他的弱點,卻一腳栽進了陷阱,精神與身體都受制於瘋魔神明的手中。
在散兵有意無意的餵養和調教下,熒對他以「神明」身分下達的諭令暗示,漸漸無法抵抗。
特別是與他之間的親密接觸。
散兵咬著她的耳垂,「我要是做得高興了,說不定就會告訴妳,神之心放在我體內哪個位置、要怎麼挖出來最省力……」
熒感覺到私處逐漸濕熱,她費力地把凳子踢去門口擋住,那些純真又好奇的小精靈,不該被這個畫面汙染心智。
「汙染?在他們的認知中,無非就是我把妳欺負到流水而已。」
雖然他說著混帳的話,但熒的耳尖還是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散兵,你發什麼神經!」
「我現在有瘋沒瘋,妳不是最清楚的嗎?」
「你--」
熒的反駁被神明以吻封緘,她喘息著斷斷續續說道,「你的傷口,才剛上了藥……別、別壓著。」
「不會吧,妳是真心在乎我會不會疼?勞妳費心關照,那藥有沒有效,待會就能知道了。」
事實證明,熒確實多慮了。
既要不碰到背部傷口、又不會對腿造成負擔的姿勢,散兵身體力行找到平衡點,抄起她的腿窩掛在腰上,以手肘為支撐點,按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壓。
熒編入花冠的因提瓦特,被他貼在陰道口撩撥陰蒂,花蕊被愛液濡濕,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哪朵花香氣更甚。
冰螢術士的衣服單薄,有許多可以下手的空間。小屋地板鋪著寬大葉片,還有小精靈們帶來的柔軟花朵,至少比正機之神駕駛艙要舒服多了,至少膝蓋不容易再被磨破皮……
熒被頂得思緒破碎,散兵的凶器將濕熱花口撐得泛白,鈴口前液取代了愛液,起到了微不足道的潤滑作用。
痛也無所謂,熒早已經習慣他這種蠻橫的佔有方式。
散兵如今是清醒狀態,並不如淨琉璃工坊那番激烈,抽插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說是溫存,次次都往她的敏感軟肉戳弄,卻又淺嚐輒止。
「……散兵……」
「怎麼了?」
「你……快一點……啊嗯!」
散兵惡劣地狠狠向上一撞,又停了下來。
「哪快一點?對神明的祈願,要字字句句說清楚才行。」
熒咬咬牙,汗水從額際滑落,髮絲黏成一束貼在柔美的頸子上。她抬起臀試圖自行摩擦那一點止癢,散兵察覺她的意圖後,拈起雷元素往她的腰窩一按,她麻得瞬間直不起身,拉長的嬌吟尾音發顫。
在愚人眾從軍的那幾年,他拷問過不少人,很清楚怎麼讓人無法動彈,卻又不影響說話能力。
散兵捧起的雪乳往紅果一吮,留下晶亮水痕。欲求不滿的熒趴在他肩上喘息。在淨琉璃工坊時,她什麼難為情的懇求都說過了。但那是只有兩人的場合,如今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動物和小精靈,熒自然是說不出口。
但承了神明雨露後,愛欲在體內瘋長,連理智都幾乎要被融化在情潮裡。
想褻瀆神明、得到他的垂憐和恩寵。
「散兵……求你了,用力一點……我想要……想要你……」她哭紅了眼角,往少年的鎖骨吻下,「進來……到最深處,用力地、快一點……操我……」
散兵被她的直白取悅,「如妳所願。」
「嗚呃……散兵……啊!好深、哈嗯!」
散兵樂於滿足她的渴求,一連頂弄了上百下,花徑劇烈收縮,高潮一波波湧上,熒的視線被生理性淚水模糊,黏稠液體從交合處滴落,熒一度被操到解離,恍如身在夢中。
月色從蘭那羅小屋上方灑落,就像在他們身上蓋了層薄紗,花香四溢。歡愉過後,散兵從身後摟著熒,吹拂在她頸後的吐息帶著潮意。失去神座連繫的散兵,藉著與她肌膚相親來填補那一塊空缺。
熒下意識往旁邊挪動,拉開與他的距離。
散兵嘴角微抽。
熒因為「信徒」的精神暗示背著他從須彌城一路來到夢中苗圃,卻又因為「敵人」這個身分而抗拒他的接近。
很合理的舉動,卻讓他心情不太好。
「熒。」
「什麼……」
散兵把熒拉過來按進懷裡,額頭貼著額頭,流線狀的紫光和綠光傾瀉而出,環繞住兩人。熒的胸口發熱,體內湧出一股熟悉的力量。
是雷元素跟草元素。
散兵暫時解封了她這兩種元素力。
「讓妳繼續背著我走,走到阿如村恐怕都要冬天了。待會照我教的,用雷草激化反應幫我治療背上的傷口。」
?
元素反應還能這樣用?
熒愣了愣,「但……我以前從沒聽說這種作法。你是從哪知道這種方法的?」
「那些神明罐裝知識,吵歸吵,有用的東西還不少。況且,提瓦特的法則總有例外,妳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提瓦特過去幾千年歷史裡,確實沒有無心人偶成為神明的二例,也沒有哪個人類可以在沒有神之眼的情況下,同時掌握多種元素。
「既然有這種知識,須彌這麼多人困於魔鱗病,你為什麼不想想辦法?你被投放了這麼多神明罐裝知識,一點都沒提嗎?」
「物競天擇,弱小的物種本就該被淘汰。世上絕症如此之多,難不成都是七執政的錯?我早就研究過了,魔鱗病根源於虛假之天外的世界,如果任意碰觸,將會帶來妳我皆無法承擔的後果,神明辦不到的事情可多了。」
「但我相信納西妲可以辦到。」熒輕聲說道。
散兵眉頭一皺,當作沒聽見這句話,面朝下趴在討債人外套上,不帶情感地解說道:「用雷元素引出我體內神之心的力量,與草元素象徵的生命力配合共鳴,妳用針線縫過衣服吧?想像那種手感,用雷元素當針、草元素當線,活化細胞黏合破碎血肉。」
熒查看他的傷口,早先上的藥草確實發揮了作用,差不多已經止血,但須彌雨林氣候潮濕,他又不復全盛時期,距離痊癒還有一段很長的路。
「……那我開始了,會痛的話跟我說。」
散兵一笑,「妳以為這是我受過最重的傷?不需要手下留情,這可是妳難得能報復我的機會。」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先傷害她,再留給她報復的機會,明明是人偶,他卻意外講究一報還一報。
多托雷紮下的導管,在散兵肩頸和背上一共留下七個孔狀傷口,雷草元素要發揮作用,必須直接深入血肉肌理,熒的指腹按上他血肉邊緣,觸感柔軟濕潤,淺紫和翠綠光芒纏繞在她指尖,化為一道光芒,繼續侵入他的傷口,從深處開始修復血肉。
也許是她的方式正確,散兵沒有再說話了,但身體卻顫抖得厲害,熒知道他對痛覺並非無感,只是習慣忍耐了,偶爾發出幾聲悶哼。
除了投放神明罐裝知識的副作用期間以外,這是熒第二次看到他這般脆弱的模樣,像是落入陷阱的困獸在掙扎。
「散兵,你看起來很痛,要不我先停一下?」
「我不知道妳有這種折磨人的愛好,妳要是真希望我傷口快點痊癒,就少磨磨唧唧的,妳拖越久我就痛越久。」
散兵疼得意識渙散、嘴唇發白,卻意外地有問必答。
七個傷口依序治療完畢,肌膚表層只剩下淡淡的淺色新皮疤痕。散兵身上已經全是汗水,他喘著氣笑了笑,「沒想到,妳還頗有天賦,以後不怕失業了。」
「這種邪門的治療方法,也只有你撐得住了。」
熒看著指尖上殘餘的血痕,鬼使神差地舔了一口。散兵和她同時皺起眉。人偶的血味是苦的,腥味比人血要清淡許多。
「好苦……」
「嘗了神明的血肉,會遭天譴的。」
散兵往她額上一彈,又收走了雷草元素力。
「依妳說的,就去阿如村吧。」
雨林到沙漠,隔著一道防砂壁,景緻便全然不同。
靴子進了沙,散兵踢開一顆風滾草,掉出了棗椰來。
愚人眾的衣服過於醒目,散兵的傷口復原後,使用神力讓兩人換上了原本的服裝。熒問他不怕被認出來?少年一笑,教令院如果真要追殺他們,不會只靠衣服來辨認身分。
更何況,他們也不是來這裡久住的。
如同熒預測的,阿如村一切如常,對於神明的話題並沒有什麼興致,教令院看來是封鎖了正機之神失蹤的消息,一入村便受到村長安普的歡迎。
他一眼就認出旅行者來,對散兵倒是很眼生。
「這位是--」
「國崩。」
散兵露出純良的淺笑,「我叫作國崩。」
--名為國崩的存在,是如此渺小。
熒對他投以側目,沒想到他竟然用了這個名字。
「國……崩?好少見的發音,你是稻妻人?」
「我在稻妻出生,是位四處漂泊的浮浪人,恰好旅行經過須彌。」
村長簡單介紹了食宿設施,詢問他們此次行程有沒有需要協助之處。
散兵面對長者的態度一向謙和許多,輕聲詢問,「我想請問,有沒有一位叫做海芭夏的學者,被流放到這裡來?」
「我想想……啊,有的,她上個月剛被教令院送來,就住在村口赤念果樹旁的屋子裡,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如果兩位跟她認識,可以去和她說說話,也許她能想起些什麼。」
兩人來到村口,一名教令院女學者坐在矮牆上,哼著不知名的歌謠。旋律很熟悉,熒在過去幾個散兵瘋魔的夜晚中,她也聽見過類似的古語吟唱。
海芭夏見了散兵,沒有埋怨也沒有憎恨,只是微笑地看著他,衣服遮蓋不住的地方,還看得到不少針孔痕跡,教令院那些學者顯然沒少折磨她。
無知也是一件好事--散兵曾經這麼說過。但如今熒並沒有在散兵臉上看到當時的輕浮。他走到海芭夏面前,看不清喜怒,只是輕輕用指尖在她的額頭上一碰,用僅存的神之力進入她的意識之海。
散兵輕聲說道,「妳做得很好,是時候去睡一覺了。」
海芭夏身體一軟,熒趕緊上前托住,將她抱回屋裡。她問散兵做了什麼,他只是垂下眼簾,「不必擔心,只不過是將她腦內不必要的知識取出罷了。這種方法其實治標不治本,但至少可以讓她想起自己是誰。」
「不必要的知識,是指你自己嗎?」
「如果不曾碰觸我的神識,就不會被教令院和多托雷盯上。人類太過脆弱,如果沒有神明保護,一不小心就像螻蟻一樣,生命轉瞬即逝。」
「我還以為,你樂於做那踩死螻蟻的人。」
散兵笑出聲,不置可否。
阿扎爾已死,繼位的代理大賢者會繼續啟動備案,除非納西妲即位,由艾爾海森等人帶頭改變這一切,否則教令院為了造出完美的神,這樣的受害者肯定只會多不會少。
教令院手上已經沒有現成的神明罐裝知識,相關製作報告也被燒掉,虛空終端裡上所的知識更是被散兵一舉破壞,他們要找到相關人員研發複製品,至少也還要數週到數月的時間。
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艾爾海森等人整頓教令院了。
值得慶幸的是,至少海芭夏在阿如村的安危不必擔憂,這裡和她一樣症狀的學者不少,也有坎蒂絲這樣強悍的守村人在保護他們。
散兵知道熒在拖延他的時間,如果再不重振旗鼓,沒了大賢者那一派的支持,要靠自己去掌權,隨著時間推移,他的勝算只會越來越低。
打從被熒帶出淨琉璃工坊的那一瞬間,散兵就知道自己錯了。
但他現在並沒有後悔的情緒。
散兵走出阿如村,鞋子又進了沙,他踢了踢七天神像,驚動草晶蝶飛走。熒尾隨他身後,跟著他越走越遠,甚至看不見阿如村了。前方是不見邊際的沙丘,偶爾可見駝獸在綠洲喝水的身影,近了才發現是海市蜃樓。
來須彌這麼久,這是散兵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觀察沙漠的一切。
沙漠子民生來就被排擠於智慧之城外,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的歧視和不平等,許多困難並非一蹴可幾,但他們仍然活出了自己的風格。
散兵在沙丘上盤腿坐下,「沙漠這個地方並不信仰大慈樹王,須彌的智慧之神是誰,對他們來說沒有意義。我所汲汲營營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遠比不上赤念果樹開花來得引人注意。」
「我很高興你終於想通了這一點。」
從雨林到沙漠的這段逃亡過程,熒或多或少聽到了關於新神的事蹟。
熒至今仍不明白散兵的魔神權能為何,也許是因為他並未得到天空島的真正認可,但作為須彌的神明,連接上虛空終端後,他也可以像納西妲一樣進入民眾的意識,去聆聽並處理人民的訴求。
想來尋找海芭夏的這段時間裡,他也曾試圖接觸海芭夏意識。
散兵的神力之所以尚未完全中斷,就是來自於他閉關於駕駛艙內,接觸人民意識為其解決問題的做法。
人民對新神還不熟悉,但他們知道,在心中對誰人訴諸的困苦,「祂」會傾聽並試圖提供解決方法。
如今他沒有辦法這麼做了,僅存的神力和信仰自然會慢慢流失,連修復身體傷口都做不到。人類的傷口尚且會自癒,但人偶之身卻不然。雷電影造給他的身體固然強韌,但損壞之後如果沒有檢修或更換零件,也是會慢慢磨損。
直到他的意識被困在一具無法動彈的身體裡。
就像回到當初因為落淚而被封印一樣的處境。
散兵確認完海芭夏的安危,須彌城短期內不是他能回去的地方,他突然多了很多時間,足夠他停下來,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日出到日落,然後再到月亮升起。
這裡沒有須彌城那些繁複漂亮的樹燈,反而能將星空看得更清楚。
散兵想起先前聽到熒說雷電影微服出巡,走進稻妻城下町買了輕小說、喝著團子牛奶,他突然有些羨慕。
原來神明是可以行走於大地的。
散兵是失敗品,只能一直模仿將他拋棄的神明。他對雷電影的印象,就是坐在天守閣捍衛永恆的姿態,使臣民瞻仰。
所以散兵要求教令院和愚人眾製造了正機之神,其巨大的機甲有如天守閣般,令所有人仰望的宏偉存在。
他要的永恆又是什麼?
如果不被信徒需要,又有什麼資格自稱神明?
只要一點點代價,就能掌握世界,以性命換來的無上力量,對他來說很划算。
散兵曾經這樣認為。
但看到海芭夏如今的模樣,他確實產生了動搖。海芭夏的身影,與踏鞴砂民眾重合,家門口的赤念果樹,也讓散兵想起如小鳥般脆弱的孩童,倒臥在地上時身下那片如櫻花飄散的血海。
他明明是想改變這一切的,證明自己跟雷電影不一樣。
位及神明卻無視人民苦難,他重蹈覆轍了一樣的悲劇。
熒把一顆剛摘下的赤念果給他。風將散兵的短髮吹起,他在左胸前擦了擦紅色果實,一口咬下,甜得他瞇起眼睛輕嘶一聲,只吃一口就放下了。
「後悔了?」熒問。
「對我來說,從來沒有值得後悔的事。」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除了『成神』以外,你就沒有別的事想做了?」
「沒有,妳有什麼建議,說來我參考看看。」
於是熒帶散兵去見了住在阿如村北邊的阿凡爺爺。
她先前在阿如村跟賽諾、艾爾海森、迪希雅、坎蒂絲等人沙盤推演拯救納西妲的計畫時,曾經跟老人聊過幾句話。阿凡爺爺看見熒來了,高興地跟她聊起花田的近況。
散兵站在一旁覺得乏味,便去附近閒逛。
說是花田,其實不過是幾個土堆,看得出有幾分花苞形狀。熒把提前準備好的水壺拿給散兵,讓他去幫忙澆花。
「……澆這個?這明明只是石頭。」
「沒錯,就是澆花,植物都需要水份。你照我說的做就是了……對了,把草元素還我一下。」
在她的堅持下,散兵只能拿起澆水壺,看清水滲入石花紋理,而熒也使用了暫時被歸還的草元素力量,往那堆石花「啪嘰」一下,沒有反應。
散兵翻了翻眼,一眼看吧石頭怎麼會開花的表情。
接下來幾天,散兵沒事做,便會來看看阿凡爺爺,替石花澆水。然而今天有些不一樣,旅行者手中的翠綠草元素如新芽落在石花上,石頭震動,表面裂開,在光暈中綻放出了金色花朵。
阿凡爺爺高興極了,對著兩人直道謝。說熒跟散兵幫了他大忙。兩人推卻說不用酬勞,爺爺心裡過意不去,據傳這種花可以實現願望,便把用玻璃瓶把其中兩朵金薔薇裝了起來,送給他們作為謝禮。
阿凡爺爺坐在庭院前,唱起了歌謠。
沒有土地承載我,唯有歌謠承載我,
歌謠戰勝敵視我的命運,戰勝我的結局
戰勝我戰勝時間,戰勝永不消逝的消逝……
格式跟那些神明罐裝知識裡的歌謠相近,但老人的歌聲,卻使之帶有一種溫暖清澈的氛圍。散兵回頭就把自己的金薔薇給了熒。
「我扯壞了妳的花環,就當作是還妳一朵,不喜歡的話就扔了。」
「什麼不喜歡就扔了,那可是阿凡爺爺的心血,你怎麼能說出這麼過分的話?金薔薇這麼漂亮,該放在家裡當擺飾,可我現在又回不了塵歌壺……」
其實那花環本來就是送他的,想怎麼處置都可以,沒想到他會惦記著這一點。
嬌弱花朵不可能隨著他們顛簸,最後熒選擇把兩朵金薔薇放在海芭夏小屋的門口。
月亮漸漸升起。
沙漠日夜溫差很大,兩人睡在旅店同一間房的雙人床上,背對著彼此。事到如今,分房睡也沒有意義。
「散兵。」
「嗯?」
「我好冷。」
熒主動貼在他的背上,少年神明一陣僵硬。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接近他。探望海芭夏的任務完成了,熒的下個目標差不多就是殺了他取走神之心。
「想殺我的話,不用提前跟我打招呼。」
「……我不會在阿如村裡殺你的。」
散兵轉過身,一雙紫眸在黑夜中明亮如貓眼石。
真是可笑,人偶的體溫其實比她還低,但熒卻想藉由他來取暖……他一邊這麼想著,邊摸索著脫去衣服,將她攬進懷裡。
他想起那朵金薔薇,沒想到他手中還能創造生命。
「妳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懷孕?」
畢竟他們從來沒有避孕過,散兵每一次都內射,瘋魔起來時甚至會刻意堵住穴口,不讓它流出來,直到乾涸為止。熒當然不好受,但被他折騰一晚下來,她往往已經沒有抱怨的力氣了。
「我來自星海之外,你又是人偶,物種隔閡,有沒有生殖能力還是個問號。」
「……那就好。」
這樣一來,就沒什麼牽掛了。
散兵的吻落在她髮上的因提瓦特,如蝴蝶一般輕盈。他今晚格外溫柔,熒被他頂得落淚,情不自禁說道,「散兵,你來人間一趟,應該要好好看看太陽。」
散兵咬著她的耳垂,埋在她體內淺淺撞著,「太陽有什麼好看的?吞噬太陽,讓大地陷入黑暗,生靈塗炭,人民流離失所……那畫面才有意思。」
又在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熒嘆了一口氣輕輕啄吻他的唇。
兩人越來越習慣有彼此的體溫作伴。
沙漠的夜晚很安靜,沒有雨林那樣豐富的生態,只有呼嘯風聲和蜥蜴鳴叫。而今晚,則多了纏綿的喘息和水聲。熒昏昏欲睡時,微弱如搖籃曲的歌謠在耳畔響起。是散兵在哼歌,她沒有打斷他,閉上眼沉入了黑甜夢鄉。
海芭夏小屋門口的的金薔薇,在月光下為了誰人而靜靜綻放。
日出後,遠方地平線上揚起沙塵,教令院的傭兵終究還是追查到這裡了。熒和散兵收拾好行囊,離開阿如村,往杳無人煙的沙海奔跑。
然而雙腳難敵四腿,他們很快就被騎著馬的傭兵們團團包圍。
這個場景,都在兩人的意料之中。
熒和散兵將背後交給彼此,一人舉劍劈砍,一人落雷橫掃,與不斷湧上的傭兵們周旋。刀光劍影中,兩人腳邊躺了不少具屍體,有幾次為了替散兵擋刀,熒的背脊上綻開幾條可怕的傷痕,鮮血順著腰際染紅了裙擺。
這次教令院和愚人眾聯手,目標自然是要把散兵帶回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的體質特殊,不論生死都能成為研究材料。
嗡!
一陣耳鳴奪走散兵的聽力,他的世界陡然安靜,剩下一片黑白雜訊。
「……唔,偏偏挑在此時發作……」
熒踢開一名傭兵,見情況不妙,帶著散兵勾上四葉印,直接盪到半山腰的風蝕洞裡,洞口的灌木叢能暫時提供庇護,但傭兵們窮追不捨,很快就會追殺過來。
散兵知道自己神力所剩不多,他本來就只是容器,透過多托雷和教令院的研究,依靠儀器增幅,才能引出神之心的完整力量。
熒撕下飄帶包紮傷口,她會狼狽至此,有一部份原因自然是被他封印了元素力所致,她卻沒有責怪散兵半分。
「過來。」
散兵把她拉進懷裡,輕貼她的額頭,解封了熒的元素力。風、岩、雷、草……四種元素依序回到她身上。她胸口的寶石發亮,現在與散兵眼睛一樣,呈現故鄉鳴草的紫。
「你怎麼……突然將力量還我?」
「妳那雙眼睛要是沒瞎的話,應該不難看出我為什麼要解除封印。」
散兵的眸光越來越黯淡,熒喉頭一哽,怪罪那個信徒精神暗示又開始作祟。
散兵現在的狀況,連站立都有困難,更別說逃跑或戰鬥。
「……我知道了,交給我吧。」
熒跳下風蝕洞窟,使用重回體內的元素力打出連擊,岩元素造成荒星作為盾牌,風元素吹起沙粒遮蔽視線,雷元素和草元素打出激化造成巨大傷害。
散兵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她那以一擋百的氣勢,怪不得能在冒險家協會中備受禮遇。
可笑。
擁有了力量為什麼還不走?
如今他人已經離開須彌城這麼遠了,這一帶除了沙子以外還是沙子,就算神明的死真的會帶來巨大災害,也影響不到人類。
他之所以還給她元素力,是要她逃走,不是跟那些殺不完的傭兵作戰。
不管是帶著他逃出來、還是保護他活下去,都不是她的目的。
熒真正的目的是神之心。
散兵明知道,熒只是為了神之心而接近他,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想要逗弄她。
這份生長在錯誤環境,荒謬而多餘的情感,注定不會得到回應。
她得到神之心後,還會看他這個無用的容器一眼嗎?
散兵想知道答案。
「太慢了。」
這句輕喃不曉得是在對誰說,散兵使用殘餘的神力撐起身子,招來一片烏雲壟罩住此地,落雷橫空劈下,將數百名傭兵跟愚人眾士兵劈得焦黑,連遺言都來不及說,地面塌陷出一個巨大窟窿,黃沙不斷傾瀉流下。
宛如末日般的景象。
散兵從空中慢慢一步步踱步而下,就像熒第一次在淨琉璃工坊看到他一樣,神明即使瀕死,也擁有絕對的威壓。
少年走到熒面前,對著呆滯的旅行者歪頭輕鬆一笑。
「不用再演了,不是要我的心嗎?那就拿去吧。」
散兵握住她的手,將神力分給她。
「散兵,你--」
「我的神力不多,妳最好把握機會。」
熒不敢置信,但散兵的目光炙熱瘋狂,他是認真要她把神之心給挖出來。
散兵說神之心的位置跟心臟差不多,再更下方一點。有了散兵的神力,加上他的引導下,熒的右手插進他胸口,緩緩伸展指尖,順利碰觸到了「神之心」。
「找到了嗎?」
「……找到了。」
在他的左胸口,鎖骨往下第二根肋骨的位置,握起來小小的,形狀不太規則,包覆著一層柔軟的膜,就像剛出生的幼貓一樣。
散兵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握住過「心」。
這曾是他畢生所求,但他甘願交付給眼前誓言要殺死他的少女。
散兵嗓音淡而柔和,「那就扯出來,不要猶豫,當然,如果妳想凌遲我,藉機報仇的話,也可以慢慢扯,我沒意見。」
熒神色複雜,但她選擇速戰速決,果斷俐落地挖出了神之心。散兵因為反作用力往後退了一步,因為失去了神之心,他的身型似乎比剛才要更單薄一些。
棋子形狀的神之心終於落入掌心,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接下來的追兵,我一個人就夠了。」散兵扯了扯嘴角,「給妳十秒,逃得越遠越好。」
熟悉的逐客令。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即使是假裝的也沒關係,至少到他闔上眼睛神識消散為止,都不要背棄他。
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成漩渦狀。熒這才隱隱明白,散兵打從跟著她離開淨琉璃工坊起,就沒打算回去爭奪神位。
見到海芭夏後,更是讓他堅定了死意。
散兵要用自己的死,讓這些追兵陪葬於此,作為正機之神盛大的謝幕。
讓這一場鬧劇歸於平靜。
他不後悔進行了這場演出,可笑嗎?徒勞嗎?在旁人眼中或許吧。但熒給他編織的花環、兩人一起種下的金薔薇,那些都真實存在過。
散兵的身體慢慢滑坐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遲來的悔恨不甘像煮沸的水咕咚湧上,他想把她留下,再看一眼,再說一句話,便伸出手去抓她的飄帶,卻因為視線模糊,只有抓到空氣。
反悔了?散兵說不上自己現在的心境為何。
會在意她的傷口、會想回應她的請求、會想獨佔她的視線、想將最好的日出、月光和運氣留給她……
原來,他還能像人類一樣擁有這種情緒。
把「神之心」給熒,只有用這種方式讓她收下了自己的「心」,才能實現他至今才肯承認的微小私願。
他是人偶,就算失去了神之心,被砍下頭顱,也不會馬上死去,他還可以多沉浸在這種虛假的自我滿足中幾分鐘。
四肢末梢開始冰冷,他感覺到意識正在慢慢潰散,地脈因為他的消亡開始震顫,遠方的傭兵對即將來臨的神罰一無所知。
死吧,這個世界。
死吧,渴望心渴望愛,卻什麼都得不到的自己。
身體一輕,他被擁入一個溫暖懷抱中,熟悉的花香撲鼻而來。他愣愣地問了聲熒,對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吻住他的唇,急切的焦慮的,又帶有一絲珍惜。
好溫暖。
他有多久沒被人這樣擁抱了?
「散兵,等我。」熒嗓音低啞。
等?
他失去神之心後,他這副殘破軀體在神明罐裝知識的侵蝕下,支撐不了多久,還能有多少時間?神明死去之後,這裡也許會被夷為平地,屍骨無存,變成寸草不生的荒土。
都拿到神之心了,她還想做什麼?
世界上的謊言何其多,他信了好幾個,如今也不差這一個。
散兵靠在她的肩上,唇邊綻開一抹純淨的笑。
「好啊,我等妳。」
04-流浪
得到神之心後,夢境開始崩毀。
熒抱住失去意識的「散兵」,握緊無鋒劍,劈開夢境的邊界。她知道這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夢境,是假的,這裡發生的一切,醒來之後會漸漸淡忘。
夢境過於真實,胸口難以自抑地抽痛起來。
視野被淚水模糊,「散兵」的身體消散成點點黃沙,被風吹入了空中。
「熒?」
熒回過神,眼前的小吉祥草王擔憂地望著她。場景的變化之快,讓她一瞬間頭暈目眩。此刻身處淨琉璃工坊,與正機之神的決戰才剛剛開始
「妳還好嗎?」
派蒙一問,熒回過神趕忙擦去淚水,「嗯……只是風把沙子吹進眼裡了。」
智慧之神用草元素編織出夢之牆,將正機之神困在循環往復的上百個夢境裡。納西妲利用這些夢境蒐集數據,分析他的弱點,並用虛空統合須彌子民們的智慧,集結成打敗他的助力。
無論過程如何,每個夢境的結局總是以散兵的落敗收尾,他沒有一次真正擊垮過熒和納西妲。漂浮在駕駛艙的偽神,得知自己遭受矇騙後,眸底滿滿都是冰冷如霜的恨意。
散兵經歷了168次夢境輪迴,納西妲從中獲取濃縮後的戰鬥經驗罐裝知識,交給熒投放使用。當中不知哪裡出了差錯,讓熒親自經歷了那場與正機之神一起逃亡的夢境。
敵人、朋友、逃亡……
儘管夢中的經歷再真實,都改變不了他們現在劍拔弩張的局面。
他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如今熒是布耶爾的「最初的賢者」。
熒轉頭向納西妲露出笑容。
「我沒事,我知道我現在該做什麼。」
少女喚出無鋒劍來,向前踏出一步。一閉上眼,腦海中便能描摹出機甲構造、弱點破綻,以及散兵安放神之心的位置。
熒深知自己所經歷的那場夢,絕非徒勞。
她要擊敗他,然後去愛他。
正機之神駕駛艙門破碎,散兵眼睜睜看著納西妲取走神之心。
沒了神之心的正機之神,不過就是個空殼子,散兵背後的輸液管脆弱無比,他一往前傾,管線便開始拉長變形斷裂。
散兵從正機之神上墜落,砰地一聲揚起大片灰塵,納西妲捧著雷神之心緩緩落地,逕自走向熒跟派蒙,對身後的偽神不聞不問。
「熒?」
「就這樣不管他了嗎?我是說……」
看到他躺在碎石中的殘破身影,熒的頭腦一陣鈍痛,原本在意散兵的話語瞬間吞了回去。她必須回到現實,將那場夢與意識分離開來。
散兵還是那個散兵,她與他之間,沒有其他關聯。
「散兵他不會有事,我比較擔心妳的狀況,看來讓妳使用濃縮的罐裝知識,出現了後遺症,抱歉,是我思慮不周,給土壤施肥過度,對植物並不是一件好事……熒,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呢?」
「不用,我們走吧,要爭取時間。」
旅行者眨掉眼底的水氣,與智慧之神一起進入了世界樹。
在那裡,熒親眼見證了大慈樹王犧牲自己,為須彌人民獻上美夢。
如同散兵在夢中所說,魔鱗病源自禁忌知識,將受到汙染的大慈樹王本身刪除,是唯一的解決方法。
散兵注定會失敗。
成神的妄念如同泡沫般破碎,像午後的夢一樣消散得無影無蹤。
熒和納西妲集結眾人知識,順利打敗正機之神後,為了避免教令院和愚人眾殘黨節外生枝,納西妲將散兵藏了起來,但最近教令院有許多會議,像春天的嫩芽一樣不斷冒出來,她分身乏術,於是找來了熒跟派蒙協助看顧。
「萬一他醒來之後,想要逃跑該怎麼辦?」派蒙問。
「依我對他精神狀態的了解,逃跑不會是他目前的最優解。況且,我想熒也不希望看到他被關起來喔,對吧?」
納西妲像是已經察覺什麼端倪,熒只是笑了笑。
「只是關起來,還太便宜他了。」
深夜時分,只有凈善宮外的暝彩鳥還醒著,注視著金髮旅行者獨自一人走進關押散兵的房間。
散兵披著長袍,側躺在軟榻上,直到現在都還沒醒來,頸背上的傷口也始終未見好轉,殘血浸濕外袍布料。
散兵的身軀以坎瑞亞技術製而成,又因為長年行走於人類社會,身上的人偶關節已經漸漸消失,外表看起來跟人類沒兩樣。
眉間始終緊皺,似乎陷於一場醒不來的夢境。
熒靜靜注視他,手上滋地纏繞起翠綠草元素,加上雷元素紫光流轉,引發激化元素反應,深入血肉活化他的細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導管留下的傷口。
幸虧他睡得很熟,萬一他像夢中一樣疼得顫抖,咬牙忍著劇痛,熒沒把握自己還有辦法繼續下去。
從夢中醒來之後,她全部都記得。
散兵他還會記得那個夢嗎?
她在握住無鋒劍刺向散兵的那一刻,就意識到那是一場夢了,所以後來的種種試探,都是她刻意為之。
她想知道,在散兵得償所願之後,那樣的光景是否會讓他感到滿足。
教令院的貪婪程度遠超乎散兵的想像,對海芭夏強行抽取罐裝知識後的流放、用熒製作神明罐裝知識的計畫,是他產生動搖的導火線。
散兵眼皮輕顫,映入眼簾的是凈善宮的天花板,甫一睜眼,淚水便滾出眼眶,沿著臉頰滾落到床單上。如同他被雷神創造出來後第一次甦醒的場景,那時純白人偶的淚水被視為殘缺,但如今已經沒有人會去評判這一點了。
散兵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罪人也有做夢的權利嗎?
熒本想去叫納西妲來,見他哭成這樣又打消了念頭。
「妳都看到了?」
散兵的聲音帶著些微嘶啞,一副要是熒敢說有,就要把她的眼珠子挖出來的狠戾語氣。但因為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就像奶貓示威一樣,凶狠卻無力。
熒低頭,「沒有,我在看書。」
「那妳跟著哭什麼勁?」
熒經他這一說,才發覺書頁上落了幾滴水,是她的眼淚。也許是夢境殘留的精神聯繫過於深刻,使她與落淚的散兵共感了。
「是輕小說太好看了。」她不著痕跡地拭去眼角淚水。
散兵瞥向她手上的書籍,封面寫著《旅行者病得不輕》。
「什麼破書,不過,倒是很符合我現在對妳的印象。」
「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借你,續集剛出,叫作《流浪者也病得不輕》。」
「這種書竟然還有續集?」
還能跟她互懟,看起來是沒大礙了。熒拿了條毛巾給散兵擦臉,「現在身體感覺如何?」
「手是手,腳是腳,沒什麼特別的……我還以為妳們會砍掉我的手腳,做實驗或囚禁起來,對我這個罪犯偽神仁慈可不是件好事。」
「艾爾海森也說過一樣的話,但納西妲沒有採用他的建議。你背上的傷口很嚴重,關起來放著不管,可能會留下後遺症,所以才由我們親自看管。」
「我背上的傷口……多托雷扎下的那些孔,是怎麼治好的?」
「……我夢到的。」
「妳如果不想認真回答,可以不用說話。」
散兵沒有糾正熒,從表情也看不出他到底記不記得。
貿然詢問的話,也只會被當成瘋子吧?
熒定了定心神,說出準備好的答案,「我參考了多托雷留下的實驗筆記,還寫信問了雷電影,要如何修復人偶傷口。」
散兵看著熒,剛哭過的眼睛還染著紅意,他輕笑一聲。
「原來如此,妳修復得可真是無微不至,以後也不怕失業了。」
熟悉的話語讓熒眼皮一跳。
有可能嗎?
那場荒唐的夢境。駕駛艙內的殘忍暴行、荒漠上的金薔薇、星夜下的搖籃曲、以及剜出神之心的吻和約定……他能在眾多夢境中,記得這一場特別的夢?
如果他還記得,為何能如此平靜?
熒說不上這種複雜情緒是什麼,她其實最好應該要忘掉,但她捨不得。那名寧可瘋魔也要護著自己的信徒,甚至將神之心剖出來的正機之神……
她不曾忘記,也不想忘記。
「散兵,我是說如果--」
「嗯?」
「如果你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夢,甚至可能跟現實混淆,你怎麼看待它?」
「妳這問題,應該拿去諮詢小吉祥草王,她才擁有夢的權柄。不過看在妳替我治好傷口的份上,我勉為其難回答--不管是什麼夢,我都建議妳放下。因為與現實不符,為只有自己沉溺其中的幻覺傷神,沒有意義。」
熒緩緩應了一聲。
他的立場,她明白了。
是啊,這種答覆才是他本人的風格。夢境源於人的潛意識,由諸多巧合構成的,就算跟他提起那個正機之神的夢,也只會被當成無稽之談。
甚至被恥笑,一個夢也能讓她對敵人產生感情。
夢裡的散兵明明有許多機會可以殺他,但從來沒有。他成為神明之後,顧忌的事情反而變多,甚至縱容她一次次的試探。
她始終惦記著那場夢,散兵給她的金薔薇和神之心。
原來散兵也會有這般柔軟的一面。
夢醒之後,散兵沒有成為神明,也沒有因為離開神座而死去。不服輸是熒自認的優點,她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去了解他。
熒整理好心情,闔上書頁,去叫醒了納西妲跟派蒙。
散兵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最後自嘲地笑了一聲。
那天之後,散兵的刻薄態度一如往常,在街上遇到熒跟派蒙,也沒少冷嘲熱諷個幾句。偶爾會感覺到他若有所思的注視,但當熒追尋過去時,他卻又馬上將視線轉移開。
在納西妲的安排下,散兵成為熒和派蒙走入世界樹的引路人。他像個克盡職守的嚮導,提點著注意事項,要他們好好跟上。斗笠帽簾下的身形飄忽不定,彷彿是世界樹空間裡的一抹幽魂。
獲取了所需的情報後,散兵以一句「現在是私人時間」展開了屏障。
散兵把熒拽入只有他們兩人能交談的空間。
「告訴我,這世界上是否存在『改變歷史』這樣的事?」
熒睜大雙眼,關於大慈樹王和禁忌知識一事,連納西妲都被抹去了相關記憶,只殘留一點餘溫,為什麼散兵會有所察覺?
散兵捕捉到熒這片刻的遲疑,笑出聲。
「妳這種驚慌失措的模樣,真教人懷念,看妳的反應,我明白了。正機之神要是能夠從妳的記憶中消失,對妳來說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散兵解除了屏障,獨自一人往世界樹走去。
「從今往後,散兵、傾奇者或是正機之神,都將不復存在。」
什麼意思?!
散兵身影瞬移,熒一個箭步衝向前,無視派蒙的擔心叫喊,扳住浮浪人的肩膀往後一扯。
「你--你明明一直都記得那個夢,是不是?」
「想要逃避痛苦的記憶,是人之常情,難為妳竟然一直記到現在,不過,從今天過後,妳就不會再被那個夢困擾了。」
他不是不記得,只是那種記憶對他們的立場而言,或許捨棄了會比較好。
散兵覆住她的手,紫眸垂下,「這時候靠近我,可不是明智之舉,世界樹的資訊很複雜,回去吧。」
「散兵!」
散兵施力一推,白光如火焰般捲上他的身軀。
熒被這道結界逼退,無法繼續靠近。
她眼睜睜看著散兵被世界樹的資訊洪流吞噬。
再一次看著他消失。
這一次,並不是夢境。
「散兵」這個人,徹徹底底從提瓦特大陸上消失了。
熒去了稻妻一趟,神里家和踏鞴砂一帶都沒有這號人物的記載;就連雷電影也說不曾聽過「國崩」這個名字。熒失魂落魄地回到須彌城,納西妲縱然想安慰她,也因不記得散兵這個人,而不知道從何開口。
散兵在她的生命裡,相處時間不長,卻留下了足以銘記一生的刻痕。為什麼只有她還記得?降臨者的身分,讓熒無比痛苦。
這個世界找不到任何他留下過的足跡。
熒有時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執著於只有她知道的名字。
他就像一場午後醒來的夢一樣,只存在於她的記憶裡。
熒又一次夢見那片鏽蝕的屍山血海。
不管場景有多麼光怪陸離,能見到他一面總是好的。
「散兵」跪坐著,一身白色狩衣被染得墨紅,他還是拿著斷劍在刻墓碑,花紋已經雕好七八成,名字卻是空白的。熒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數了數,旁邊的墓碑和屍體數量一對一剛剛好。
「你這墓碑,是給誰的?」熒問。
散兵拂去石碑表面的碎屑,輕聲道,「我自己。」
「那也給我做一個吧,我叫作熒,弱小光芒的熒。」
熒拉過「散兵」的手,在他手上一筆一畫寫上自己的名字。「散兵」握住掌心上的觸感,抿了抿唇,堇紫瞳眸難以置信。
「妳也會跟他們一樣,被我害死嗎?」
「我很能打,認識很多神明跟朋友,沒這麼容易死。」
「但是,許多人因為我死去了。」
「活著才能贖罪,死了的話,就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了。」
熒把「散兵」抱進懷裡,埋在他肩上,這回是她的淚水濕了對方的衣襟。少年有些無措,但還是出於本能拍撫著熒的背脊。
「別哭,我幫妳做就是了。」
「你不只要幫我做墓碑,還要負責把我埋好,要活得比我夠久,知道嗎?」
「……好。」少年只能乖巧地答應。
熒用力抱緊了懷裡的幻影。
他不能真的消失,他們明明約好了,他會等她回來,到頭來失約的反而是他……跟哥哥一樣,最後都離開了她。
她會恨他一輩子的。
那是一個與平日無異的午後。
熒和派蒙為了散心,經過大巴扎的水果攤,聽見熟悉的嗓音。
「--先生,剛才的帳似乎有些問題,您看看……」
這聲音就算化成灰她都不會忘。
他們走過去時,看見一名修驗者少年,正在跟水果攤老闆討論事情。明明打扮氣質都與散兵判若兩人,但熒卻無比肯定他就是散兵。
這一次熒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不願再放開。
熒曾想像過很多次重逢的場面,要跟他釐清誤會,把夢境裡未能說開的情緒解釋清楚。
熒和派蒙跟蹤他來到城外,卻被少年識破。
「看妳的眼神,妳認識我?」
熒欲言又止,「……原因很複雜,總之我確實認識你。」
散兵再也不是散兵了,他失去了所有記憶。
她所有的情感,頓時無處宣洩。
她們把少年帶回淨善宮,了解了來龍去脈後,散兵為接受自己過去的罪業,向納西妲提出取回記憶的請求。
只有這樣,散兵才能真正得到自由。
他們進入了凈琉璃工坊幻境。
這裡一如熒所熟悉的冰冷森寒,說是神殿更像是囚籠。
散兵被取回記憶帶來的衝擊震得後退一步,跪在正機之神面前,與過去的自我進行對談,他把自己剖開無數次,面對了罪與業。
宏偉的正機之神降臨在他們面前,發起攻擊,熒手執無鋒劍,砍碎了空中落下的巨大冰塊,這個幻境裡的「正機之神」源自散兵自身的罪,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能真正對他造成傷害。如果散兵再不想起來,也許連熒都自身難保。
散兵在幻覺裡,看到了所有的過去,被捨棄、被接納、被欺瞞、被背叛,他封閉了內心走入風雪,直到那抹燦金躍入眼簾。
「散兵!」
熒的呼喚拉住了他沉淪的意識。
散兵不解,抹除了自身存在後,為什麼熒還執意要找回他?
明明是敵對關係,卻也是這樣的敵人,幫助他找回了自我。
一個突兀的畫面映入眼前,是那168個幻覺夢境中其中一個,熒從他胸口扯出神之心,又將他按進懷裡。
他那時因瀕死眼前一片黑暗,沒看到熒的淚水落在神之心上。
真受不了,明明已經拿到了神之心,為什麼她還要哭?
散兵感受到胸口一陣灼燙,翠綠華光在胸口纏繞成寶石。
就在「正機之神」射出激光時,一道蒼翠清風阻擋了攻勢。
散兵握住神之眼,目露凶光,向「正機之神」宣判了死刑。
他親眼目睹並體驗了自己的諸惡。
如今的他,不會再被任何過去束縛跟定義。
激戰過後他們回到淨善宮,但氣氛卻和納西妲所期待的有所落差。熒沒有主動和散兵說過一句話,尷尬得連派蒙都不知道怎麼插話。
「你想起了多少?」納西妲詢問散兵。
「多虧教令院和妳的備份,沒有一個細節是落下的,那168次的花神誕祭、淨琉璃工坊的夢境、所有罪業我都一清二楚。」
言下之意,包括那場熒帶著正機之神逃跑的夢,他全都記起來了。
散兵轉頭看向熒,「真是可惜,沒想到世界樹對歷史的修正,在妳身上不起作用,到頭來妳卻成了唯一記得我的人。」
沉默了許久的熒,總算第一次正眼看向散兵。
「散兵,你真的希望我把你忘記?」
「呵,原來妳有這麼在乎我這個罪人啊,也是,我身上的罪名罄竹難書,既然妳都記得,那就拿來一條條審判我吧。」
納西妲及時緩頰,「說到這個,你不如先幫自己取個新名字吧,這次熒跟派蒙幫了你不少忙,如果無法決定要叫什麼名字,可以問問他們的意見。」
「取名?他巴不得我忘了他,我不認為自己有資格肩負這個重責大任,讓派蒙給他起個難聽的綽號就好。」
「哦?在市集找到我、把我扯回這個塵世的人,怎麼會沒有資格?妳次次主動招惹我,現在又撇得一乾二淨?」
「是啊,我吃飽沒事去招惹你,而你呢,想消失就消失,根本沒顧慮過我的感受。」
「笑話,我為什麼要顧慮妳的感受?」
派蒙和納西妲為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感到疑惑跟憂慮。
「有什麼事,要不要坐下來,喝杯茶再慢慢談?」納西妲緩頰道。
「我、我的茶要加兩顆糖!」派蒙舉手。
熒第一次對著重生後的散兵笑了,眼底卻沒有笑意。
「不用了,妳們喝吧,我跟他去壺裡談談,派蒙你就別跟過來了。」
熒拽著散兵的衣領,把他扯進了塵歌壺內,速度快到連阿圓都來不及打招呼。
熒甩上房門,把散兵摁到牆上,少年反握住她的手臂推開,熒又用膝蓋往他腹部一踢,兩人一往一來,糾纏滾成一團,撞倒了房內許多家具。
沒了納西妲跟派蒙,他們總算把壓抑的怒火宣洩出來。
人偶之身的散兵下手力道始終留帶著保留,甚至連元素力都沒用上。但熒卻趁隙喚出無鋒劍,蓄上了雷電,毫不猶豫朝散兵腹部狠狠刺入。
「唔……」
肉體被刺穿發出沉悶聲響,鮮血迅速染紅的他的鈴懸衣,散兵腦袋一片空白。
她下手一點也不留情。
「你以為我想忘記你?『散兵』這個罪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所有人都會高興?真有你的,什麼都不用問,就擅自為我做好了打算。只可惜你錯了,你失蹤的那段時間,全提瓦特只有我記得你。我四處打聽你的事情,派蒙還以為我中邪了。」
熒刺得很深,兩人身體相貼,幾乎與他鼻尖碰著鼻尖,鮮血泊泊流出,散兵臉色蒼白,往後退了一步,跌坐到床上。
人偶之身耐打,但不代表不會痛,更何況她還用上了元素力。
這畫面似曾相識,只是那時,熒對他還會不忍,急著把無鋒劍拔出來。
如今真的是被他氣瘋了吧。
散兵覆上她的手一起握住劍柄,低聲一笑,「如今我並未消失,對那些雷電五傳被我影響的受害者們確實不公平,他們如果知情,大可來捅我胸膛一刀,我不介意。而照妳所說的,妳後來成了世界上唯一記得我的人,這情況是我沒料到的,如果這樣讓妳感到困擾,妳捅我這一刀也很合理。」
散兵在他掌中凝聚風刃,將無鋒劍直接切斷,劍柄那端框啷 一聲掉在地上,劍刃那端還卡在他的身體裡,散兵徒手將之拔了出來,扔去一旁,割得掌心鮮血淋漓,鮮血在地毯上濺了幾尺遠。
「如何?我們索性就此兩清。」
熒按住他的肩膀,將他狠狠壓在床上。
「兩清?我找了你這麼久,你想起記憶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兩清,散兵,你以為我沒有脾氣嗎?我可以刺你一劍,自然也可以幫你把傷口治好。一報還一報,你真覺得我們會有兩清的一天?」
紫綠光芒盤旋在熒指尖,她用了與夢中一樣的方式,去侵入治療他的腹部和掌心傷口。沒料到她會在刺完一劍後立刻用元素力療傷,散兵疼得直發顫,呼吸節奏都被打亂了。
他咬牙道,「醒來之後,我問妳背上傷口是誰治好的,妳為什麼裝傻避而不談?」
「我當時要怎麼回答?說你把我囚禁在正機之神駕駛艙內,而你教我可以用這種方式治療同時報復你?因為虛假的夢愛上一個敵人……散兵,換作是你,你可以接受嗎?」
那確實不是一個能夠侃侃而談的夢境,但也不是一個糟糕到寧願忘記當作沒發生過的夢。
有傷、有恨、有愛和約定,只是他們誰都不願去當那個起頭的人。
熒不想聽到散兵笑她愛上敵人,散兵也不想聽見熒說恨他傷害了她。
熒看著他腹部上的傷口慢慢癒合,但兩人的衣服早已因這種方式的發洩染上鮮紅,狼狽而怵目驚心。
「我本想要試著跟你重新開始,但你連這個機會都沒給我,就自顧自跳進世界樹,為了讓踏鞴砂的人們生活回到正軌,把這一切給抹除了,你根本沒有顧慮我的感受,一心只想著尋死,把我一個人丟下,去面對這個沒有你的世界。」
「妳要是還在氣頭上,就乾脆再捅我一劍,不要邊哭邊跟我吵架。」
「我才沒哭!這是生理性淚水,我情緒一激動就會掉眼淚,才不是哭。」
熒的淚水啪搭落在散兵的臉頰上,散兵抬起手碰觸她的眼角。熒這時不想被他安慰,以岩元素鎖住散兵雙手,高舉過頭,眼淚滴濺在上面,形成了剔透的水結晶滾落到地上。
散兵掙扎幾秒後就放棄了,他明白這是自己欠熒的。他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身體的疼痛是一回事,但胸口因熒而起的抽痛感讓他很陌生。
散兵以為抹除自己的存在後,就不會有人受傷,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世界樹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該被補償的人依然死去了,他希望兩清的人卻記得他的一切。
熒此刻因散兵而起的愛恨情緒太過鮮明,就像烈日一樣,雖然能融化冰雪,一旦直視就會被灼傷。
「既然不想跟我兩清,那妳現在想怎麼做?」
「我要上你。」
「……」
熒對任何事情向來都是游刃有餘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她不是溫室花朵,但也絕非會無故傷人、兩敗俱傷的類型。
激怒她並非本意,但過去五百年來散兵不斷失去,即使被溫柔對待也會懷疑對方是否有其他目的。
這次的反應會如此激烈,散兵知道自己要負十成的責任。
全世界都不記得,只有自己記得……
那該是怎樣的絕望?
散兵最後決定放棄跟她爭辯。
沒辦法了。
就讓她洩慾吧。
熒滿懷恨意地報復他,承受她加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反而讓散兵感到安心。
「上我?妳要怎麼做?」
熒解開他的衣服,抽掉腰帶,卻又不完全褪去,鬆鬆垮垮地垂在身旁兩側,加上剛剛造成的傷,有種被蹂躪侵犯的破碎感。
她跨坐在散兵的腰上,眼眶殷紅,像極了開得正盛的山茶。
在夢中向來都是散兵主動,熒這回自己占了女上位,但因潤滑不夠,怎麼也無法順利插入,總算找到位置後,又因前戲不夠,只含入散兵的性器前端,進度滯澀。熒自己也沒好受到哪去,像是被利刃劈開私處,疼得她一度小腿抽筋。
熒笨拙的摸索間,散兵的前液和著她的少許愛液,將腿心蹭得一片濕滑。
散兵被她絞得難受,悶哼一聲,「妳要是不知道怎麼做就下去,讓我來。」
「我沒經驗,讓你不舒服了?」
熒蹭動臀部,輕笑一聲,「反正你一開始也沒讓我舒服到哪去,現在我感受到的痛楚,可遠不及你當時在夢境裡對我做的百分之一。」
熒透過這種方式確認散兵的存在,確認他在身邊,他們所共同經歷過的,並非只是一場白露泡影。
在正機之神的夢裡,流浪者每一次都是強行佔有她,將她拽入地獄。他們的相處,從一開始就註定會不停吵吵鬧鬧,狠狠折磨彼此。
「如果妳是要報復我,這種方式只會自討苦吃。」散兵深吸氣,臉上浮現一絲不快和脆弱,「至少先做點擴張……」
「你現在倒是懂得憐香惜玉了?也不想想我對疼痛的耐受性是誰造成的?對我的感受這麼在意,哦,散兵,你該不會喜歡我吧?」
散兵沒答話,只是挺了挺下身,用柱身輕蹭她的陰蒂,像是在討好又像是捨不得她繼續疼痛。熒的私處滲出了些許液體,有紅絲有透明,散兵這才意識到,不管在夢中做了幾次,這都是他們現實中的第一次。
散兵從熒離經叛道的行為中感受到一絲在意。
散兵生命中少有的溫暖都會離他遠去,唯獨熒是例外。
她甚至將第一次用這種刻骨銘心的方式給了他。
散兵的性器因為得到潤滑又進去了些許,熒卻抬起臀部讓他滑出陰道外。她用雙手握住散兵的分身,輕輕套弄。散兵腹部傷口剛被激化反應治癒好,餘痛尚未散去,未經人事的身體又十分敏感,在這番刺激下,陽具前端吐露出些許清液,在熒的五指間牽絲。
熒不滿他的沉默,「散兵,你有勇氣跳樹自殺,沒勇氣承認喜歡我?」
少年眼眶泛紅,欲望被挑起,身體熾熱得像是快要燃燒起來,「……喜歡?這兩個字,可無法解釋我對妳的……呃啊……啊!」
熒挪動身體退後幾步,低頭含住了性器,打斷他的告白。
她的髮絲掠過臉頰和他的囊袋,開始上下吞吐,將紫紅柱身染上晶亮涎液。這根凶器跟夢裡看到的一樣漂亮,翹起來的弧度進入身體能恰好頂到敏感點,粗度則能將每一寸皺褶都均勻撐開。
熒取悅他的技巧很生疏,全憑本能。她其實是想讓他難受的,要讓他嘗到夢裡和現實,他讓熒感受到熒多少絕望。但散兵的反應很招人,熒想知道,被推上高點的少年,會發出什麼樣的聲音。
舌尖掃過鈴口,散兵的喘息越來越急促,尾音顫抖,在最後失了聲。
「嗯啊、啊……熒……哈啊!」
生平第一次射精,就交代在了她手裡。散兵腰肢顫抖著,熒趴伏在腿間,將她一手惹出來的「禍」全部舔拭吞嚥乾淨。少女眉眼間的氣憤已經淡去許多,取而代之的是被他的反應勾起的欲色。
像是被發瘋的兔子咬了一口。
罷了,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散兵放棄思考了。
「玩得盡興了?」
「還不夠。」
熒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蹭著他疲軟的性器,一下前一下後,摩擦陰蒂獲取快感。一手揉捏他胸前的紅果直到挺立綻放,再含入嘴裏吸吮,散兵身體輕顫,轉過頭去,黛藍的髮尾散在枕頭上,熒咬住他的鎖骨。
如今他新生的身體沒了疤痕,倒是多了神紋,隨著熒的刺激隱隱發著青光。
「這些紋路為什麼會發光?」熒明知故問。
散兵直視著天花板,「動情,妳看不出來?」
「哦,現在看出來了。」
他的性器再次勃發硬挺,熒卻沒有再急著插入了,也許是剛剛的初次插入不太順利,她想先依散兵說的做足擴張。熒跪著往後退一些,手指撥開花瓣露出陰蒂,上下滑動抹開愛液,小穴顫抖收縮,她順著弧度慢慢插入中指。
「這段時間,我有時會夢到你在正機之神駕駛艙綁著我做這些事。即使我刻意忽略,身體卻仍然記得那一切。」
熒一邊訴說那些夢境,一邊貼著散兵的性器自慰達到高潮,一股滑膩清液湧出,將整隻左手染得晶亮。熒抹了些在他的分身上,感受到他的硬挺。
「你別想跟我兩清,你在夢中所做所為,我會一筆一筆跟你討回來。」
熒抬起臀部一次坐到底,盡根沒入體內,兩人同時發出了嗟嘆聲。明明插入方是他,因為熒的氣勢,散兵反而有種被她宣示主權的錯覺,被需要,被占據,愛欲的結合,反而代替語言訴說了情意。
熒抬臀上下吞吐著他的性器,剛剛的撕裂痛楚後勁開始湧上,她的動作不如一開始那樣強勢,距離高潮總是臨門一腳,她頂不到散兵在夢裡做的那樣深。
散兵的眼角因被挑起情慾,而染得更加紅艷,雙手被高高綁起不得動彈,看少女在自己身上馳騁,偶爾會不自覺發出隱忍的輕喘,挺腰迎合抽送推她幾把。
熒意識到他在回應自己,一陣酥麻感湧上,身體如繃緊的弓,在過電感竄遍四肢百骸後,她軟軟地趴在他身上。散兵這回還沒射,她就先到了。
她的精神一鬆懈,綁住散兵雙手的岩元素手枷便自動解除了。
散兵把她翻過來壓在身下,眸光淬著欲色。
「上完了?那該輪到我了。」
攻守交換。
散兵脫去身上剩下的衣物,撤出性器,窄口泌著白液,尚未完全閉合,他就又撞了進去,與他緊密結合。熒嗚咽一聲,被撐得滿滿噹噹,在他背上撓出數道爪痕。
「嗚……散兵……」
夢裡的經驗,使他熟知熒身體有多柔軟,一會深一會淺,幾乎要頂進宮口,軟肉越操越腫,狹徑內的液體隨著抽插溢出在床單上。
「會痛的話就跟我說。」
「現在才說這個,太晚了吧……疼不疼,我早就習慣了……」
「……是習慣,還是喜歡?」
面對散兵的問話,熒用身體回答,她絞緊了花徑內衝撞的性器,與他接吻,唇舌交纏,直到換氣才分開。她在散兵耳畔低聲破碎地呢喃,喜歡,喜歡你,一次又一次,話語猶如甜如蜜的情絲,填補了他空蕩的胸口。
「妳沒說謊吧?」
「如今你已經沒有神之心了,對我來說沒有半點利用價值……我不需要說謊。」
她的喜歡,貨真價實。
抽插水聲不絕於耳,散兵在她耳畔輕聲答道。
「嗯,我也喜歡。」
散兵把熒翻過身跪在床上,長指掰開陰唇,紅嫩穴口一縮一縮,引誘他侵犯,愛液晶亮地染濕會陰和臀瓣,滑膩得他差點握不住。握住性器,再次深深貫穿到底,還在不應期的熒啊了幾聲,渾身大幅度顫抖,想要往前爬逃離過多快感,又被他拽回來,快速密集地抽插。
散兵在她的蝴蝶骨被留下醒目吻痕,明天穿好衣服出去,肯定會引人側目。讓她越困擾越好,誰教她要主動招惹他。
「啊、嗯……散兵,快、別頂了、要到了……嗚……哈啊、不行……啊!……」
「這樣就不行了?在夢裡,妳可是可以承受比這還要多的……」
散兵揉著她的陰蒂和胸乳,一起給予刺激,腹部痠脹感越來越滿,高潮降臨的瞬間,花徑一陣劇烈收縮,散兵頭皮一麻,也同時射在她體內。散兵撤出性器,這才發現床單上的液體多到甚至淌到地板上。
除了她的愛液、散兵的精液以外,還有別的淺色液體。熒這才發現自己失禁了。她唇瓣顫抖,想要下床湮滅證據,卻被散兵攔住了。
「我來吧,妳這樣子走得出房門?」
「還不是你害的,都說不要了你還一直頂。」
熒渾身都是被疼愛的痕跡,她裹著棉被,看散兵把這裡當成自己家般,泰然自若地整理打掃換床單。
彷彿他們早就已經一起生活了許久。
散兵打開窗,讓房內歡愛的氣息散去一些。看到熒腿間流出的液體,散兵淡淡說了句真不像樣,便把她打橫抱起走進浴室。
他們洗到差點把浴室給淹了,熒不知道花灑跟香皂原來還有這麼多用途。
今夜特別漫長,身影糾纏交疊,就像月光沉溺於深海。
散兵消失的期間,四處奔走的熒,做了不少跟他有關的夢。有荒唐的殘忍的,也有溫柔的輕挑的,讓她在醒來之後身體無比燥熱。
而這次酣暢淋漓的歡愛,是真真實實地發生了。
並不是夢。
熒沒有失約,終於讓散兵等到她了。
兩人躺在床上相擁溫存,散兵握住熒的下巴,啄吻唇瓣。
「妳要給我取的名字想好了沒?」
「就叫膽小鬼好了。」
「……」
自從散兵成為流浪者重生之後,彷彿洗淨罪業般,他身上的傷疤都不見了。
她像撫摸羽毛般輕輕掠過他背脊,散兵輕輕顫抖。
這裡原來連結著導管,神之心被取出來之後,所有的軟管斷裂破裂,黏稠液體溢出駕駛艙,那七個孔狀傷口,被她用雷草元素小心翼翼修復了,但仍然很敏感。
對散兵而言,不只身體上的傷,心理上的千瘡百孔,也被她的愛意給填滿了。
散兵讓熒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把玩著她髮上的羽毛。
「跟我同行,會惹來許多非議,妳確定自己想清楚了?」
「如果我在你第一次醒來,因傷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時,就說想上你的話,也許就不用繞這麼多遠路了。」
熒的吻落在散兵胸口,與他十指交扣。
「你身上的罪業,總有其他償還方式。」
這個世界上有絕對不能原諒的罪惡,但絕對沒有不能去愛的人。
世間本混濁,罪與愛同歌。
「喜歡。」熒環住少年的腰,一夜過去,總算恢復平常的柔軟。「散兵,我喜歡你。」
「……我聽到了,不用一直說。」
「你呢?」
「我昨晚不是說過了?」
「做的時候根本沒辦法專注,我想清醒的時候聽你說。」
「那是妳的問題,下回妳自己想辦法聽清楚。」
熒心想自己上輩子肯定是欠他不少錢,這輩子才會喜歡上這個人,與他互相折磨。
一晚過去,散兵從廚房端出兩碗簡單的茶泡飯,熒一邊吃,一邊指著用報紙包起的無鋒劍碎片,抗議道,「你竟然直接折斷它,這下我要怎麼做任務?我寧可你拔出來回捅我一劍。」
散兵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湯,「不就是要一把劍而已,我賠妳一把就是。」
熒不滿他的輕挑態度,加上了條件,「我可不要武器店賣的,那種隨處可見的便宜貨,很快就鈍了。」
「嘖,知道了,三週後還妳一把。」
「這麼久?我的每日委託任務怎麼辦?」
「冒險之證給我。」
不得不說,散兵幹起活來真的很有效率。
熒只是在一旁摘個甜甜花,他就把攀高危險那兩座塔給拆了;不過是抓個晶碟,就把地上那幾隻輪流冒頭的沙鼠都逮了。
但熒看著散兵使用空居力時,神色總是有些複雜。誰教那背後的環和手上的風刃,跟雷電影和雷電將軍如出一轍,夢中封鎖元素力,現實中元素戰技也多有雷同之處。
冥冥之中,他還是無法完全切斷與過往的連繫。
熒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他煩躁,「妳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是想說,將來我們有孩子的話,不管是男是女,還是像我一點好。」
散兵沒控制好力道,將手上的丘丘人砸進山壁。
他回頭睨她一眼,「再說一次。」
「長得像我的話,你肯定捨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熒笑出聲,「雷電家族的基因太強了,我怕要是生下跟你長得相似的孩子,你會對他過度嚴厲。」
依散兵自厭自棄的個性,長得像他一樣漂亮未必是件好事,可能還會因此被他討厭……熒不希望這樣。孩子長得像母親的話,至少孩子哭鬧耍賴時,散兵看著那張臉是動不了怒的。
說不定還會像現在一樣寵她。
有散兵打點日常委託的生活很愜意,三週很快就過去了。散兵跟她約在稻妻碰面,島國地形破碎,山路崎嶇,熒之前就吃過不少苦頭,但這次有散兵相隨,遇到跨不過去的崁,她便招手,直接由他抱起飛過去。
「搞得神神秘秘的,為什麼送劍一定要挑晚上?」
在踏鞴砂的附近的山頭上,矗立著一座座的墓碑,在夜晚看起來格外悲涼。這些都是當年因祟神汙染,來不及求援而死去的人。
墓碑的雕刻手法,熒在夢中見過,八成是出自散兵之手,不會有錯。
散兵帶她來到故人之墓前,拿出準備好的酒,灑在墓碑之上。像在與過去告別,又像是在告訴他們,他已經有了新的人生。
散兵解開斜背的劍盒,拿出一柄嶄新的無鋒劍。每個細節都與熒當初那把舊劍一模一樣。
月色高掛夜空,斜映在劍身上,刀光冷寒。
「看好了。」
無鋒劍鑄成之夜,少年摘下斗笠,遵循踏鞴砂刀匠的傳統儀式,為她跳起了祝賀的劍舞。沒有音樂相伴,但他卻舞得自有一套節奏韻律,柔美又不失英氣。
握過他打造的鐵器、見過他跳舞的人都已經死了,他賠上了性命也沒能改變這個事實。如今,熒是此世唯一能夠觀賞這畫面的人。
隨著舞姿,身上的綴飾發出銀鈴輕響,一聲一聲,呼應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無心者何以為人?無心者難以為人。
信仰者鑄就神明的榮光,背棄者見證神明的度化。
非人非神的他,另闢蹊徑,走出了他自己的路,世間再無散兵和傾奇者,再無正機之神跟七葉寂照秘密主。
只有被旅行者賦予真名的流浪者。
劍舞結束,散兵把劍交給她。這柄曾經兩度插進他胸口的利劍,如今有了不一樣的意義,讓他向死而生。
「如何,還滿意吧?」
「好看,我都想把劍多弄斷幾次了。」
「……重點是劍,不是我的劍舞。」
散兵輕哼一聲,把熒擁入懷中。
隨著代理賢者艾爾海森和智慧之神納西妲的整頓,教令院上下總算恢復了應有的秩序。須彌局勢穩定,各項學術研究蓬勃發展。
明論派上個月發布了一個消息,今天將會迎來罕見的天文現象。
「……日全食?」散兵問。
熒念書傳單上的說明,「因為星球軌跡的重和,待會太陽會被月亮遮蔽,還將伴隨著日冕等各種現象,千載難逢。」
他一笑,「虛假之天的異相,那有什麼意思?」
「夢裡你在阿如村說過,太陽被吞噬的畫面肯定很有趣,我才想說邀你來看看。」
散兵一默,「妳倒是把我說過的話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是自然,畢竟你是我男朋友啊。」
這句話裡的甜度,讓散兵紅了耳尖。
直視太陽會對視力有影響,學者們在街頭發放特殊墨色軟片。熒拿起軟片對準天空,散兵對日全食一點興趣也沒有,把玩著軟片,視線全程都落在熒身上。
在太陽被月亮徹底遮蔽、白日陷入黑暗的瞬間,周圍的人們並沒有陷入慌亂,不約而同地專注在這個奇異天象中。
太陽周圍那一圈日冕,就像是天空的冠冕。
散兵攬過熒的肩膀,在唇上落下一吻。
來人間一趟,你要去看看太陽。
他想,他已經看到了。
(全文完)
113.02.17
*部分詞句化用詩人海子的詩、原神遊戲內容等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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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都好讚,純愛太神了…
謝謝喜歡!這篇情感上真的很純愛(´▽`ʃ♡ƪ)
優秀的旅行者會自己找刀吃也會增加創作刀,但將〔糖〕和〔刀〕完美融合的旅行者……你真的,我哭死(擦眼淚)
我最喜歡刀完後塞滿嘴的糖了~~╰(°ㅂ°)╯
許願大大可以寫一篇浴室play的番外
記下來了,我有機會寫寫看!
追老師的散熒好久了第一次留言就獻給這篇了>< ۶’ 很喜歡老師在和原來遊戲內相同的背景下延伸出不一樣的可能性寫出的故事ʕ⸝⸝ᴥ˶กʔ꜆꜄꜆꜄꜆其實最近才把須彌的主線結束掉,看了文章之後再去跑劇情整個像是開啟新世界的大門啊!!腦袋裡會跳出更豐富的畫面,實在太厲害了 ˃̣̣̥᷄⌓˂̣̣̥᷅ ੭♡
這篇不知道重溫了多少次,又甜又虐的真的好喜歡嗚嗚嗚嗚 ༼ಢ_ಢ ςʔ特別喜歡看這種原先應該抗拒卻又不禁陷入的內心情感拉扯!!然後兩人一起逃什麼的真的好浪漫啊啊啊啊啊~救命發瘋ꉂꉂ(ˊᗜˋ*)ʬʬ
小泉兒好呀~謝謝你的留言!🥰
這篇我構思很久,散熒在原作中有很多讓人想像的空間,不管是敵是友都充滿張力,
正機之神這一篇寫了他們作為敵人愛上彼此的發展,先虐後甜是一定要的嘿嘿😋
一起逃跑到沙漠中央呼喚愛(?)那段很浪漫我也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