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熒|千秋競歲(上)(R)
#提瓦特末日廢土x盜墓雙子x守墓夜叉,全文3w6+
#魈0203實裝3週年+2024海燈節賀文,廢土設定沒有很嚴謹,請勿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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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天空沒有一絲雲朵,荒漠的地平線彷彿無止境,朝著遠方不斷延伸下去。黑色越野車獨自疾駛,揚起大片黃沙,偶爾有幾隻沙鼠探頭。
前座坐著一對金髮雙子,熒攤開筆記本,咬著筆桿思索,在紙上書寫。空握著方向盤,不時用眼角餘光看向妹妹,筆記本上字跡娟秀,記載著近半年來的夢境內容,還有不少建築、文物素描。
「昨天夢見什麼了?」
「戴著青色獠牙面具的少年,我用虛空查過,那樣式應該是夜叉儺面,還紋了個青色花臂,看著就不好惹,但拿下儺面之後……」
「之後?」
「長得還挺俊俏的。」
熒持續在筆記本上速寫,反覆描繪少年的獠牙面具和銳利長槍,這兩個物件她尤其印象深刻,完稿七八成後,熒怔怔盯著他那雙凌厲眸子看。
那少年若是願意笑起來,該是怎般的容貌?
熒說道,「這回的夢很反常,以往只有物品特寫頂多加個場景,我在想,儺面的主人該不會還活著吧?可我們是考古,並非樑上君子,目前的旅費,也不知道夠不夠跟他買下來。」
空的左腕上戴著虛空手環,他點了點螢幕,跳出幾個頁面,「夜叉一族早已死絕多年,資料記載,璃月夜叉個性凶怖,要是還活著,恐怕沒這麼容易商量。」
「先找到再說吧,萬一那名夜叉還活著,只要他聽得懂人話,我就有自信能說服他交出來。」
「璃月國土不小,戰爭的影響一半都已經沙漠化,要上哪去找?」
「既然能夢到,我有預感儺面就在這附近了。」她收起筆記本,輕拍空的肩膀,「接下來這段路換我開吧,哥哥,你去休息。」
車輛停止下來,兩人開門交換座位。空在後座找出裝著赤念果乾的紙袋,通體雪白的團雀啾啾鳴叫,在他肩上跳來跳去,少年便餵牠吃了一片。
熒透過後照鏡看他,「哥哥,別餵派蒙了,再胖下去,牠都快飛不動了。」
空笑出聲,掰了一小塊遞過去,熒側頭叼住果乾,抿進嘴裡含著,酸甜滋味在口腔蔓延開來。不餵派蒙,改餵妹妹。
「再來一片?」
「糧食有限,這樣就夠了。」
「吃點甜食有助於紓解壓力,況且,我們距離下一個補給站也不遠了。」
少年瞄了眼手上的虛空手環,確認生命及壓力數值正常之後,往椅背一靠,金色髮辮被他攏到胸前,派蒙也在他肩上窩好。開了一晚的車疲勞感湧上,他頭靠車窗閉眼歇息。
熒發動引擎,繼續上路。
千年前發生了一場災難級別的戰爭,提瓦特大陸燃燒了七天七夜,人口銳減,氣候和地貌產生劇變,草原成荒地、沙漠成廢土,大地被汙染,動植物大量死去,地表宜居的範圍越來越小。
人類社會不再有信仰、也不再有國家之分,零星地建起了一個又一個避難所,歷史以那場戰爭作為分野,分成舊提瓦特和新提瓦特。
熒和空這對雙子從小在風起地避難所的孤兒院裡長大,在琴院長的教導下,習得一身防身武術和蒙德劍術。
說也奇怪,熒自小常夢到千年前的舊提瓦特,甚至能精準描繪出沒見過的古物和建築。她曾在教堂遺址裡找到埋在神座之下的詩琴,據說那是風神巴巴托斯用過的樂器「斐林」,失傳了許久。
受到定期來兜售雜貨的立本大哥影響,兩人嚮往避難所外的世界,成年後決定踏上行商之路,去探索世界的全貌。
他們的貨品除了民生物資外,也有一部分是來自熒夢見的古文物。
在蒙德地區旅行半年後,他們做足了功課才進入璃月地區。現在地貌和千年前差距甚遠,照著買來的地圖探索,碰了不少次壁。
最後還是得仰賴熒的夢境和直覺。
恍惚間,熒又想起了昨晚的夢。
熒在夢中摘下夜叉臉上的儺面,對方似乎被此舉激怒,金眸冷厲一瞪,手上槍尖一挑,反手將她釘在樹上。
--別靠近我、別妨礙我。
夢境過於逼真,醒來之後,肩膀還隱隱作痛。要是空知道了,肯定不贊同去找儺面,他向來以安危為優先考量,因此她沒有對空說出夢境的後半段。
但他們需要謀生。
在混亂的末日之下,摩拉失去價值,人們改變了交易習慣,以物易物成了主流。為了餬口,各種生意都有人做,貧富差距極大。有人連淨水都喝不上一口,有人卻以收藏稀有品為樂。
以熒的夢為線索,他們順利找到不少有價值的古物,透過當鋪或拍賣會出售,在業界逐漸打響名聲後,也有了固定的買家,勉強能混口飯吃。
上次找到的文物滌塵鈴賣了個不錯的價格,有個買家出手闊綽,熒和空便打算在璃月遺址多繞幾圈,看能不能多淘點古物賣給他。畢竟這輛越野車也上了年紀了,引擎有不少毛病,兩人希望能在今年秋季前換輛房車,便於拓展旅行範圍。
砰轟!
大地傳來轟鳴聲,車身上下劇烈搖晃,空和派蒙從夢中被震醒,熒急忙踩下煞車,越野車在沙地上大迴旋,留下長長的煞車痕。
「怎麼了?爆胎嗎?」
「哥哥,你看前面!」
空從睡夢中驚醒,車窗前方有大批喪屍堵在路中央,向著一個倖存者車隊營地蹣跚前進。剛才的巨響來自人們射出的榴彈。第一排的人形怪物倒下,又被第二排的怪物踏過去,絲毫不畏懼高溫火焰。
是喪屍。
千年前牠們還不叫這個名字,有個更親切、近似童話故事的名稱,也不曾主動攻擊人類聚落。但經歷戰爭後,被瘴氣汙染的牠們變得殘暴嗜血,經常在荒地上遊蕩,攻擊落單的旅人或車隊,有時也會群起攻向避難所。
人們一旦被牠們咬傷,就有變異的風險,空和熒也在車上備了不少彈藥武器,面對少數喪屍尚且能自保,一旦發現苗頭不對,就會立刻改變方向。
「他們瘋了嗎?是想把方圓幾百米的喪屍都引過來不成?」空詫異道。
熒思忖半晌,冷著臉轉動方向盤,「改道吧,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
雙子兩人選擇繞道而行,將人們的求救哀號落在輪胎揚起的沙塵之後。熒透過後照鏡看著空,他臉上有著淡淡的陰霾。兩人雖然是雙子,外貌相似,但個性上有著些微差異。空優柔寡斷,而熒果斷明快。
「哥哥,是我決定置之不管的,與你無關。萬一有倖存者要報復……」
「熒,我們是雙胞胎,禍福相依,妳要是想切割的話,我會生氣的。」
熒深呼吸點頭一笑,「到時候,我們就一起面對吧。」
世態炎涼,沒有人能保證一時的心軟,會得到感激還是報復。空這下也睡不著了,派蒙啾啾跳到他的腿上,他捏捏白鳥的後頸,打開收音機收聽電台新聞。
幾小時後會有一場沙塵暴、北國銀行現在有低息貸款優惠、天空島軍團和深淵教團再度起了衝突……
北國銀行從舊提瓦特時代直到今日還在運作,不同的是,摩拉不再是交易媒介,取而代之的是「信用點」,可以用各種物資或情報交換並累積利息。
他們平靜行駛了一段路。
眼前出現一座遺址,屋瓦和木樑幾乎都沒了,只剩下兩面破牆。一尊仙鶴形狀的雕像,腰部以下被掩於碎石,飽飲千年風沙仍屹立不搖。
兩人下車察看,比對座標和附近地形,應該是千年前的銅雀廟。
熒喃喃道,「這尊青銅像竟然沒被流民拆去賣掉,該說運氣好,還是歸功於人們的信仰跟尊敬?」
「畢竟現在沒什麼人記得夜叉,青銅並非貴重金屬,我們那台車的載貨量也快要達到上限,妳啊,就別打這銅像的主意了,搬不走的。」
熒拿出留影機將銅像照了下來,「說不定往生堂那位收藏家會有興趣嘛。」
兩人分頭搜索,熒繞到銅像後方,發現有一處地面顏色特別淺。
「哥哥,這裡有密道。」
「妳退後一點。」
空走過來,拿起鏟子往下一敲,地面應聲碎裂,底下有一條垂直通道和鐵梯,沉滯的空氣上湧,一股難聞的霉味飄出。空掩住口鼻,掏出一塊肉乾和鐵桿扔下去,落地聲響幾分鐘後,確認底下沒有動靜,他朝熒眨眨眼。
兩人戴上防毒面罩,由空帶著工具率先爬下梯子。空落地後查看虛空手環上的監測儀各種數值,確定一切正常,才通知熒下來。
地下室能見度很差,熒拿起手電筒一照,這裡空間寬敞,狹長走道兩側有不少獨立隔間。逐一推開殘破門扉檢查,房間內的桌椅和床鋪雖然腐朽,但仍看得出近幾年有人在這生活過。
空負責搜索能用的物資,熒則依照夢境殘留的直覺找起儺面。這裡沒有生物腐敗的氣味或跡象,顯然那批住民已安全撤退。
熒來到一間房,木架上掛滿面具,幾乎鋪滿整面牆,大部分都已經發霉腐朽。唯有桌上放著的面具特別精緻,塗料鮮豔飽滿,由墨色打底,青色和綠色勾勒出眉眼和獠牙紋路,彷彿剛剛還有人坐在這描上最後一筆,卻忘了帶走。
這個儺面和她在夢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熒拿起獠牙面具,翻過來一看,面具底部寫著幾行字,是古璃月文。熒為了考古稍微涉獵過一些,努力辨別。
「護法……夜……叉……這個字……怎麼唸啊?鬼……肖……」
腦袋閃過昨晚的夢境碎片,少年那雙燦金的眸子緊緊鎖著她。
正確的讀音呼之欲出。
「魈?」
熒清脆的話音剛落,空氣震盪,一道寒風從左方破空襲來,「熒!」遠處的空疾呼一聲,熒反射性往右側一滾,有什麼東西朝她原本的位置撲過去,木架應聲撞碎,面具落了滿地。
熒的面罩被銳物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滴落儺面上,迅速被吸收。熒無暇顧及傷口,立馬舉起手槍和手電筒瞄準角落,照亮一道削瘦挺直的背影,對方手裡提著比他身長還高的翠綠長槍,映射出森冷綠光。
他腳下踩著一隻喪屍,正是剛剛伏擊她撞碎木架的那隻,長槍一插一劈,瞬間屍首分離、脊椎寸斷,任憑喪屍生命力再頑強,沒了腦袋也無法運作。
熒一怔。
夢中的少年原來真實存在。
熒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內斂沉穩的青銅器--任憑時光流逝,在他身上也看不見歲月留下的痕跡。青銅通常用來作為禮器或武器,他肯定是用於殺伐的那種。
空趕過來,目光落在熒臉上,「熒,妳的傷口……」
熒抹去血痕,「放心,喪屍速度還沒快到能傷到我,劃傷我的是他。」
「……夜叉?」
夜叉少年轉過身,摘下臉上儺面,露出一張與攻擊風格不符的絕色五官,左邊的髮絲勾在耳後,在昏暗光線下,金眸燦若烈陽,花臂上的刺青泛著青光。
如果是在城裡的酒館碰到這般絕色,熒倒是願意請他喝杯酒。
少年長槍攻擊範圍偏廣,他下手又重,要不是閃避即時,就算沒被喪屍咬死,也會被他誤傷斃命。他這人的攻擊方式,還真是敵我不分,比喪屍還凶險,渾身散發著著想活命就別離他遠點的氣場。
地下避難所通道錯綜複雜,熒和空也不曉得這人和喪屍是從哪邊冒出來的。
空自我介紹道,「我叫空,她是我妹妹熒,我們是做經商的,原本的路線因為被喪屍堵住去路,只好臨時改道,恰好經過這裡,就下來探探有沒有可用的物資,並非有意叨擾,我們不知道還有人住在這。」
「你怎麼會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熒問。
「住?」少年向熒投來一瞥,嗓音清冷,聽起意外年輕,「我乃鎮守於此的護法夜叉,並非人族,是妳剛才那聲呼喚將我召喚出來。」
雙子面面相覷。
他們旅行多年,見過不少怪事,在這亂世之中,確實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但從儺面中召喚出千年前的護法夜叉,還是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
「所以……你叫作魈?」
熒摸了摸口袋,發現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掉了出來,她彎腰去撿,散開的筆記本書頁翻到「貫虹之槊」那一頁,手電筒照亮了精細的素描插圖,連售出日跟買家等字眼都一清二楚。
少年神情恍然,似乎陷入過往回憶,接著金眸凶光乍現,提起長槍朝他們一劈,空熒急忙散開閃躲。
「喂喂喂,好好說話,怎麼突然動手動腳--」
「連岩王帝君的東西都敢偷,膽大包天!」
空險險閃過一招,髮絲被劃斷少許,「不告而取謂之偷,請問貫虹之槊的原主如今在哪?」
「是啊,古物是否有價值,端視收藏他的人願意開多少價格。如果那把貫虹之槊繼續埋在黃沙之下,又有誰知道它存在過呢?我們讓它重見天日,也算是對得起它的主人了。」
熒和空一搭一唱,合理化自己的行為。說得好聽點,他們是在挖掘提瓦特大陸消失的歷史,說得難聽點,跟拾荒者盜墓賊沒兩樣。但空熒兩人並不覺得這麼做有何不妥。
「詭辯。」魈斥道。
地下室內空間有限,空熒一邊閃躲,一邊朝他的要害連開數槍,魈身形如鬼魅如疾風,毫髮無傷,魈大開大闔的攻勢將兩人逼到角落,長槍直指已無退路的雙子。
彈匣見底,熒從腿環上抽出匕首,往儺面劃過一痕,魈的臉頰綻出一道血痕。他用拇指擦去臉上的血,目光微垂。
「你再過來一步,我就把儺面給毀了。」
「熒……」
空有些遲疑,熒對他眨眨眼,他知道妹妹想法天馬行空,總愛出奇招,但面對這番狀況,確實沒有其他更有利的談判條件。
熒對古物的直覺很靈敏,她猜中了儺面跟魈的關係。
魈緩緩踱步,殺氣從他身上迸發而出。顯然那柄貫虹長槍,對他來說有著信仰般不容褻瀆的地位。
他提了提長槍,「那便來戰吧,以妳的體能和速度,在毀掉儺面前,能捱得住我幾槍?」
「『鍾離』。」
魈的槍尖抵在熒鼻尖前,石珀般的瞳孔縮小。
「看來你果然知道這個名字啊。」熒用儺面隔開槍尖,淺笑,「跟我們收購那柄長槍的人,叫作鍾離。」
她的直覺向來很準。
「市場有需求才有供應,就算你在這裡殺了我們,也還有其他人會繼續做這種生意。既然你這麼在意,我們就帶你去見見那位收藏家鍾離吧。儺面和護法夜叉,他肯定也會感興趣。見了面之後,看你有沒有本事將那把長槍從他手中奪回來?」
魈思忖半晌,手中的青玉長槍化作一絲青煙消失。
「好,帶我去見他。」
熒看向空,「哥哥,雖然我現在問有點晚了,你覺得呢?有他在,我們很難繼續找古物。如果不帶他去,我們恐怕今天就會死在這。」
熒自然是不畏懼死亡的,只要和哥哥在一起,不過就是提早抵達旅程的終點罷了。兩人與生俱來就對未知的前方充滿興趣,即使道路險阻,他們也不惜與之一博,只為了看一眼終點是否開著花海。
「無妨,之前在地中之鹽找到的鹽脈收穫不少,可以讓我們在見到鍾離先生前都衣食無憂了。」空拍了拍衣服上的泥沙,「車上也還有空位。」
三人依序離開地窖,魈瞇眼迎向刺眼的太陽,又回頭看了眼銅雀廟的銅像。
在黃沙中,過去的舊時代終究要被歲月給磨蝕遺忘。
熒經過他身旁,輕嘆氣,「可惜了,那尊銅像如果賣掉應該能賺不少……唔,我講講而已,把武器放下。」
空按著太陽穴,「熒,妳少去惹他。」
熒吐吐舌,拎起地上的工具袋,走在最前方。熒穿著方便行動的勁裝窄褲和外套,儺面被她掛在腰帶上,隨著步伐晃來晃去,青面獠牙襯得短衣下露出的窄腰白皙如玉。
熒知道儺面是克制魈的關鍵,他若真想見鍾離一面,就必須收斂那套玉石俱焚的狠勁。也不知道千年前其他夜叉,是不是個個都像他一樣視死如歸?
空不放心讓熒和魈同坐,也不打算讓魈獨自待在後座,便示意他坐上副駕,前往璃月城的這段路,由他負責駕駛。熒一上車便抱著派蒙睡了。
天色漸晚,他們選擇就近紮營。
空從後車廂拉出一串鐵罐,在營地附近紮了一圈。這一帶地形容易起沙塵暴,鐵罐除了能預示氣候變化外,還可以提醒喪屍等不速之客的靠近。
熒拿出兩盞露營燈,又用點火器迅速升起篝火。魈對這些露營設備一竅不通,只能在旁看著他們作業。
「你這身衣服太引人注目了,換一套吧。」
空找出一套黑色立領夾克、襯衫和洗到泛白的牛仔褲,魈見狀立刻拒絕。
「你沒有身分證件,又穿成這樣,鐵定是過不了城門盤查的。」
「千岩軍他們應當認--」
魈突然住嘴。
不,不對。如今神座和七天神像被毀,大戰過後,璃月港不復存在,自然也沒有千岩軍了,甚至連夜叉都成了耆老口中的傳聞。
沒有人記得他了。
他在這個千年後的廢土世界,顯得如此格格不入。要不是這對雙子的到來,他會跟銅雀一樣,埋沒於黃沙之中,永不見天日。
魈沉默地收下那套衣服。
「……我知道了。」
「你可以進帳篷裡換。」空指了指剛架好的露營帳篷。
「要是不知道怎麼穿的話,我可以教你。」熒笑道。
魈冷冷看了熒一眼,直接轉身進去帳篷。
空找出OK繃貼在熒臉頰上,是團雀圖樣的。他警告道,「妳先前還說過他看著就不好惹,怎麼這麼喜歡逗他?」
「他在我臉上劃了一痕,害我破相,我不逗逗他,怎麼出得了這口氣?哥哥你就不心疼我啊?」
「我怎麼會不心疼妳?這次確實有點冒險了,我們不清楚他的背景,就這樣貿然多帶一人上路,我還是覺得不太放心。」
「這畢竟是半年來最大的進展,說什麼也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我的直覺告訴我,魈他不是壞人--至少,比起城裡那些狐狸或老鼠,要來得可信許多。他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關鍵線索。」
魈站在帳篷裡,將兩人的對話都聽了進去。
他並不排斥被當作工具,畢竟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他必須去見「鍾離」一面。
彼此利用,至少能確保現階段不會發生背叛。
魈卸下身上的念珠和法器,套上空的衣服,遮住引人注目的花臂。兩人的體型相仿,但因為魈長年習武,襯衫下撐起明顯的肌肉線條。他套上夾克,跟拉鍊較勁後選擇放棄,索性敞著走出帳篷。
魈現在不再是從古舊畫卷中走出的仙人,而是隨處可見的流浪少年。
空向他拋去一個斜肩包,「這個給你裝隨身物品吧。」
熒打量起魈,「嗯,看著好多了。不過,還差一點。」
熒靠近魈,捏住他夾克下緣的拉鍊,扣好後一舉拉上脖頸高度,指尖還順帶撫過他的下巴,「夜裡風大,要是沙子跑進衣服裡就不好了。」
魈如遭雷擊,「別靠近我。」反射性按住她的肩膀一推,熒借力向後輕巧退了幾步,雙手背在身後朝他一笑,指了指篝火上咕嘟冒泡的熱湯,並不在意他的疏遠舉動。
「要來點蘿蔔湯嗎?雖然是罐頭,但味道還不錯。夜叉需不需要吃飯啊?」
「不必。」
空看了搖頭嘆氣。自家妹妹聰明伶俐,就是有幾分捉弄人的淘氣心思。兩人一邊吃著晚餐,看魈走去檢查營地周圍架起的罐子,同時用手輕輕撥弄,鐵片相擊聲響徹這片荒野,他連忙停手。
空捧來一杯熱茶給他,溫和一笑,「拿著吧,這樣比較有聊天的氣氛。」
魈接過茶,看到空身後的熒捧著杯子小口啜飲,不小心被燙到還吐舌吸氣。他將目光收回,落在極淡的茶湯上。
「魈,你說你是鎮守那座廟的夜叉,其他人去哪了?」
「逃出去了。」
「你怎麼沒跟著走?」
魈沉默下來,「現在的曆法,是怎麼計算的?」
「千年前深淵教團向天空島宣戰,大地連續燒灼七天七日,生物出現變異,就連七神都難逃一死。那之後,人們在各地建立起避難所,以新舊提瓦特區分。現在的話,是新提瓦特紀元第一千零二十八年。」
「七神離開後,我護著一群百姓躲在銅雀廟地窖,沒多久便遭遇襲擊,我以仙術將他們送走,自己則留下來封印該地。我本應形神消散。但卻能聽見你們的聲音後,再度擁有了意識……二位並非恰巧路過銅雀廟,對吧?」
熒靠過來加入話題,「我昨天夢到了你,和這個。」她指指腰上的儺面,「我經常夢到各種古物,靠這個能力賺了不少錢,那些古物的主人通常已經死了,還活著的,你是頭一個。」
「我並不認為自己現在的狀態叫作『活著』。」
空說道,「看來你是寄宿在儺面上的夜叉殘魂,被我們意外喚醒,這當中有許多難以解釋的巧合,也許稱呼為命運較為合適,我們注定在此時相遇。」
空拿起杯子碰了碰他的,熒也敲響魈的鐵杯。
「恭喜你加入我們,成為第四位旅伴。」
「第三位是誰?」魈問。
「派蒙啊。」
那隻白色小鳥如今窩在空的圍巾裡睡得香甜。
入夜後的提瓦特大陸,曾經繁星滿天,如今卻只剩下一片漆黑。虛假之天被撕開,雖然有人將之縫合,但生靈們的命運卻再也無法預測。就連月亮都被擊碎,碎片據傳掉到了楓丹的海裡。
出於各種考量,雙子並沒有讓魈在第一天就肩負起單獨值夜的工作。即使他說自己不需要休息,空和熒還是決定輪流守夜。下半夜,空進了帳篷喊醒熒,她睡眼惺忪地披上毛毯走出去,在篝火旁看到魈。
「我來換班了,你真的不用休息?」
「妳兄長剛剛問過一樣的話。」
「誰教我們是雙胞胎,默契可好了。」熒定定看著他的臉,「把手伸出來。」
「?」
熒摘下自己的虛空手環,戴到魈手上,她的動作太過行雲流水,以至於魈根本來不及拒絕。幾分鐘過去,上面的各種生命表徵檢測數值瞬間歸零,熒終於信了他不是人類的事實。
「不用睡覺吃飯、也沒有壓力值……夜叉到底是什麼?我從虛空查到的資料不怎麼多,過去曾有一本名為《護法仙眾夜叉錄》的著作,但紙本內容已經佚失,我知道你們是效忠於岩王帝君的仙人。所以你的長槍可以憑空消失又出現,就是一種仙術?」
魈垂眼,「你們似乎不怕我。」
「我們在荒漠旅行貿易維生,經常遭遇喪屍和搶匪,遊走在鬼門關前,在這麼多對我們抱有敵意的人當中,至少你長得對我胃口,又是個能溝通的,況且,我們不僅掌握你的弱點,你還有求於我們,我們為什麼需要怕你?」
那句「長得對我胃口」說得十分自然。
熒解開手環戴回自己的腕上。她說這是災後由須彌城發行的生命監控手環,由於地形氣候發生劇變,人們因為地脈能量不穩,加上瘴氣影響,容易疏於察覺身體異狀,透過手環上的具體數值,可以有效提前預防各種病症,或是壓力過大造成的心理崩潰。
戴回去後約莫五秒,便顯示出了生命壓力等各種數值,都是安全範圍的綠色。
「在我那個年代,與我過於接近,會招來不祥。」
熒順著他的話說,「魈,在你那個年代,夜叉與岩王帝君簽訂契約,負責保護人民,又怎麼會招來不祥?」
「我長年降妖除魔、壓制魔神殘渣,易染邪祟侵蝕,容易影響周遭的人,甚至連我都可能會陷入走火入魔、不分敵我的攻擊。」
「只可惜手環對你不起作用,不然就可以監控你的數值了。」熒突然用手背輕貼他的額頭,「離開銅雀廟到現在,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魈連忙退了半步,只差沒說出男女授受不親來。
「看起來是沒有了。」熒笑了笑,「地表的魔神殘渣都被那把大火燒光了,現在也沒什麼妖魔鬼怪,啊,要說的話,那些喪屍可能算一種吧。但你也不用擔心,我跟哥哥都受過訓練,不需要你保護。」
就算不幸真的要跟他打起來,只要不是地窖那種狹窄空間,直接跑就是了。逃避不可恥,但很有用。
一片長方形的塑膠透氣布被貼在魈臉上,是兔子圖案的。魈顯然不習慣,就要動手撕下,卻被熒阻止了,她說這是OK繃,有利於傷口恢復。
「我的原則很簡單,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銅雀廟那時的事,就當是扯平了。接下來我們可得互助合作,你想見鍾離,就得好好配合我們。」
荒漠入夜後溫度降低得很快,熒往鐵杯倒了些茶葉粉,泡出一杯稀薄的茶湯,她喝了一口,沒什麼味道,但尚且能提神。
「魈,既然你從舊提瓦特時代就在了,那你有沒有聽過『千秋』?」
魈搖頭,「我從未聽過此物。」
「那是我夢見的第一個古物。據說那是可以讓治癒疾病、令死者復活、春回大地的寶藏。我們不斷旅行、挖掘古物,也是為了這件寶物。如果能找到千秋,也許就能改變現況,讓河水流淌、草木繁生、讓人們不必躲在高牆之後,不必再苦於喪屍和瘴氣的威脅,能自由行走在大地之上。」
「你們希望恢復舊提瓦特時代的風貌?」
「我和哥哥自幼父母早亡,只有名字跟著我們走到現在,哥哥名字涵義是天空,而我的是微弱光芒,組合在一起不就是星空嗎?我想找到『千秋』,想知道父母為何將我們取作空跟熒,看一眼那浮沉於夜空的星海,肯定是比書籍和映影所記錄的,更加震懾人心吧。」
熒向漆黑夜空伸出右手,似要將那濃稠陰鬱的夜幕扯下。
「我只是,想看一眼星星。」
雙子相信它存在,這是他們旅行的起點。
遠處的鐵罐清脆作響。
熒立刻起身,把篝火和所有燈具通通熄滅。她進入帳篷,看到淺眠的空也早已醒來,兩人安靜地回到車上拿起槍枝裝上消音器,魈也喚出了翠綠長槍。
「有貴客上門了。」
那是一群喪屍,規模比早上看到的那群屍海要小許多,目測不到十隻。牠們的五官模糊如肉塊,視覺和嗅覺都已經退化,主要靠聽覺辨別方向。
空先朝遠處的石塊射了一槍,將喪屍引過去,熒再從另一側包抄,一槍一個爆頭倒下。魈也從一旁用長槍斬殺兩名落單的喪屍。有一隻喪屍從身後撲向魈,便被熒從遠處擊殺。
熒輕哼,「魈,這可比你那長槍好用多了。」
「它有名字,叫作和璞鳶。」魈的聲音莫名冷靜堅持。
熒驚訝,「你們那年代還真流行給武器取名字。」
空開槍擊斃最後一隻喪屍,打斷兩人的對話。
「瘴氣濃度越來越高,這裡不能再待了,我們提早準備進城吧。」
02
越野車徹夜疾馳,他們又遭遇了三四波的喪屍襲擊,空負責開車,熒便從車窗探出身子,拿散彈槍往那些撲過來的喪屍掃射。
一夜下來,彈藥存量接近見底,雙子打開地圖討論,決定去一趟黑岩廠補給。那裡自古就盛產礦石和火藥,添購槍械軍火自然比其他地方便宜許多,可以用鹽礦交易不少需要的物資。
晨光熹微,山路崎嶇,黑岩廠是由大大小小工廠組合成的聚落,外圍凌亂地用鐵板釘成牆面,充當防護措施。放哨的守衛眼睛布滿血絲抽著菸,桌上菸灰缸堆滿菸頭,熒笑著從車出遞出一包菸草過去,他收下後揮揮手便繼續聽廣播。
雙子將車輛開進其中一座修車廠,交易談價向來是空在負責,廠內汽油味濃厚,熒拎了包赤念果乾和派蒙出去外面透氣,她聽見腳步聲,魈也跟了上來。
附近車廠機器運轉聲轟隆,巨大機械臂拎起各種零件進行組裝,無論是越野車還是虛空手環,魈都沒有表現出驚訝或疑惑,如一口平靜無波的古井,沉默地接受了一切。
「以一個千年前的古人來說,你對千年後的一切完全不好奇嗎?」
「與殺戮無關的事情,我不感興趣。」
「如今人民流離失所,喪屍殺不完,瘴氣也沒有根除的方法,世道炎涼,想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你總得找點其他目標。」
「我從未思考過殺戮以外的事。」
「是不能想,還是沒想過?你以前的老闆岩王帝君,我記得挺受人民愛戴的,他不至於對你下達工作到死的命令吧?就連機器都需要休息,何況是人。」
「是我自己自願如此,我有必須償還的罪業和恩情。」
「哪有要還這麼久的恩怨,如今也沒什麼人認識你了,人生七十才開始,現在改行也不晚,我和哥哥也不是一開始就想走上經商這條路,花了好幾年跌跌撞撞摸索呢。」
熒拿出一片赤念果乾,嘴巴叼著啪擦咬斷,一半遞給魈,「吃吃看,美食能讓人提振精神喔。」
魈接過紅色果片品嘗,酸酸甜甜的,還帶有一絲辛辣。熒把剩下的碎片兜在掌心,派蒙從肩上飛下來啄食。
看團雀吃得這麼香,魈終於問了。
「你們為何要帶著團雀四處旅行?」
「別看派蒙這樣,她可是很機靈的,遇到襲擊時會自己飛走,紮營或下地探險時,如果空氣水源有問題,她也會瘋狂啾啾叫提醒我們。甚至當我們糧食不足走投無路時,她也可以充當應急食品--哎,痛--我開玩笑的,派蒙妳怎麼突然啄我啊?」
空從工廠內走出,「車子損壞的狀況有點嚴重,目前廠內缺少一些零件,調貨需要幾天時間,前往璃月城的行程會稍微推遲一點,你不介意吧?」
「就算我們馬不停蹄趕過去,鍾離先生也是個大忙人,不是隨隨便便想見就能見到的,進城後萬一沒見到他,你可別一失望就遷怒我們。」熒說道。
「無妨,我有的是時間。」
他知道自己是殘魂,時間流逝對他沒有意義。
黑岩廠沒有能住人的旅店,與其勉為其難跟廠長借宿舍擠一擠,他們寧可在城外搭帳篷。三人徒步走到城外,已經有不少來此地維修進貨的車隊正在紮營。
雙子選了一處平坦的沙丘紮營,夕陽西斜,他們吃的不是攜帶式糧食,今天由空親自下廚,除了奶油濃湯,還用蔬菜跟午餐肉罐頭做了稠汁燉肉。
這已經是這幾天最豐盛的伙食了。
在用餐期間,不遠處的行商車隊傳來破碎喘息聲,又夾雜著救命、停下、要死了諸如此類求饒般的語句。魈出於本能地站起,握住和璞鳶就要過去。
「等等,你想做什麼?」空喊住他。
「那裡有人在求助。」
如青銅器般古老的夜叉,時至今日還在堅守他的職責護衛百姓。
熒繼續喝湯,「沒事的,在我們這個年代,壓力大時找點樂子很正常。」
「……樂子?」
魈慢了半拍才理解,詫異地又看了不遠處的營地,人們或坐或站,有的確實衣不蔽體。他低聲說道,「難以理解。」
空解說道,「末日之下,一成不變的長途旅行、喪屍襲擊會劣化人們的感知,如果放任疲勞值或壓力值增長,輕則暴飲暴食,重則放火燒車,後果很嚴重。」
「紓壓的方式有很多,吃美食、喝點小酒、認識新朋友,在外條件沒這麼多條件,最方便的方式就是找個伴,我沒瞎說,這可是有須彌學者研究背書的。」
熒邊說起身整理空盤,用先前車上接的雨水清洗髒污。
「所以呢,除非你是去加入他們的,否則就別去打擾人家的好事了。你也不用擔心,我們的紓壓方式很單純,哪,空做的料理可好吃了,吃一次可以抵三天的壓力值累積。」
「少吹了,哪有這麼好的效果?」空吐槽道。
那邊傳來的聲音並非全然樂在其中,在這種亂世之下,會有怎樣的狀況,魈其實在千年前的魔神戰爭就經歷過了。
不要多管閒事。熒進帳棚前輕聲提醒他。
把人救出來後,要怎麼安置對方?雙子不是心狠手辣的壞人,但這世道也不允許他們當大愛無私的好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魈坐在篝火前,靜靜垂下眼,看火星在樹枝間跳躍飛濺。
他不想承認,但璃月確實變了。
遠方的動靜持續到天亮才止歇。
三天後,他們收拾營地返回黑岩廠,在修車廠前方空地停著一輛銀灰色房車,從一些塗裝細節,看得出是由原本的破舊越野車改裝而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還附有兩間臥房和簡單的廚衛設備。
熒難以置信地問空,「房車?怎麼這麼突然,不是說等到去完璃月城才要升級?」
「妳是女孩子,總有些不方便的時候,改裝為房車後,我們可以輪流去休息,疲勞值跟壓力值才不會上升得太快。」
空的各項數值都是維持在10左右,熒的壓力值卻已經飆到50,閃爍警惕用的橘光,再繼續往上就有崩潰的危險。雖然她一直沒表現出來,但貧瘠不便的生活條件和瘴氣汙染的影響,還是慢慢壓迫著她的身心狀態。
「沒事的,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這幾天睡飽一點,進城後吃頓美食、找人聊聊天,很快就降下來了。」
「從黑岩廠到璃月城需要三天的路程,沿路地形起伏甚大,最近天氣又不穩定,常有沙塵暴,接下來這段路,妳盡量待在房間休息。」
「那怎麼行?你自己開一天就是極限了,我還是按時跟你換班吧。」
面對開始爭吵的雙子,魈的聲音打斷他們。
「我來開。」
啊?
空熒對看一眼。教一個來自千年前的護法夜叉……開車?
「你們以前那個年代,璃月的陸上交通工具頂多只有馬車吧?」
「你有開車經驗?」熒問。
「沒有,但我可以學。」
……
修車廠外恰好有一片空地。
原本是用來停放大型貨車的,剛好今天司機們都出去送貨了。
熒坐在後座,看著空教魈認識車上的設備,哪個是煞車、哪個是油門,要如何打檔,房車和越野車的構造不同,其實就連空自己都還在熟悉當中。
但既然魈也成為旅伴了,為了讓他未來放棄追究他們竊售古物的罪責,打好關係是有必要的--也許未來會因為這些交情,而對兩人網開一面。
「妳先下車吧,萬一魈出了什麼差錯翻車,才有人能幫我們求救。」
「不,我相信他可以的。你看,獅子不都是直接把幼獅丟下山崖嗎?當所有人的命都繫在他手上時,迸發的腎上腺素會讓他學得更快。」
魈看了她一眼。
空拿妹妹沒辦法,「好吧,反正我也會坐在副駕,妳別暈車就好。」
也許是熒的話語奏效,又或許是魈天賦異稟,學習進度出乎意料順利。直線前進、轉彎和倒車,他依照空的教學按部就班反覆操作,一個上午過去,已經能熟練地出入修車廠了。
兩人這才注意到,熒甚至舒服地在後座睡著了。
「你妹妹總是這樣?」魈問。
「嗯,算是我寵出來的,不好意思,如果冒犯你了,請別放在心上,她沒有惡意,熒其實心思挺細膩的。」
熒聽見他們的說話聲,睡眼惺忪地醒來,車輛如今平安回到修車廠內,她對著魈遞出一張紙卡,「能讓我睡成這樣不簡單,恭喜你通過考核,這張給你,就當是臨時駕照了。」
那是一張空白紙卡,有魈的名字和肖像,看得出來是手工繪製和剪裁,背面主考官還寫了「熒」,空探頭一看,失笑道,「那我算什麼?」
「你是教練。」
「哪有主考官考到睡著的。」
魈一邊聽著兩人拌嘴,一邊把「臨時駕照」收進斜肩包裡,放在最不容易掉出來的夾層裡。
三人前往璃月城的路上,偶遇幾波喪屍襲擊,但都沒造成太大損傷。魈還是堅持用長槍斬殺喪屍,熒試圖推銷他更好用的槍枝,屢屢失敗。
魈的戰鬥風格開大闔,對於蜂擁而上的喪屍有奇效,可以說是越戰越勇,喪屍的數量越多,他的攻勢就越發兇猛迅疾,像一道颶風般,將視野內的怪物斬除殆盡,乾淨俐落,甚至沒讓血濺上衣服一分一毫。
璃月城的輪廓終於近在眼前。
這是魈這麼久以來重回璃月港,然而不僅已經改名成璃月城,連建築風土民情都改變了許多。說實話,他第一眼並沒有認出來。
之所以不再叫港,是因為雲來海在千年前就已經已經蒸發乾涸,只剩下一個巨大深坑,昔日繁華的商港碼頭殘破不堪,海底還躺著巨大商船的遺骸。
為了防止沙塵暴和喪屍從四面八方襲擊,人們建起高聳城牆,城門口的車輛大排長龍,由於近期瘴氣濃度和喪屍數量急遽增加,附近小型避難所的流民紛紛蜂擁至大城市尋求庇護,在城門造成堵塞。
衛兵舉著衝鋒槍把關嚴查,但凡沒有身分證明文件或是虛空手環數值異常者,一律禁止入城。
魈是用「商品」的身分順利進城的--這是熒的主意。空本來料想魈肯定不從,沒想到他只是眉頭一蹙,金眸定定看著熒,詢問「商品」要怎麼做。
「沒想到你這麼想見鍾離一面啊,不惜做到這種地步。不過也是,如果今天是我,醒來已經千百年後,我也會抓緊唯一認識的人……」
熒往他雙手雙腳戴上鐐銬,接著把鑰匙作勢往窗外一扔,作勢嚇他,沒想到少年只是無動於衷地冷冷看著她。
空嘆氣,「熒,時間不多了。」
熒把鑰匙套在食指上轉了一圈,收進口袋,「我就開開玩笑,既然魈能掄動那把和璞鳶,區區鐐銬肯定困不住他,鑰匙扔不扔有差嗎?」
魈舉起鐐銬一看,金屬聲鏘啷,使他想起一些往事,閉上深深吐了一口氣。雖然他對這個做法頗有微詞,但他現今在提瓦特沒有正式戶籍,也無法自報望舒客棧或岩王帝君之名,只能配合他們的做法。
城門一胖一瘦的守衛和雙子也很熟了,他們寒暄一會後,照慣例盤點貨物和車上人員,胖守衛敲敲後座的車窗,魈此之前便已戴上帽兜,戴著口罩,遮去大半五官,只露出一對金眸。
「這誰瞅著這麼眼生,金色眼睛……是你們親戚?身分證件我看看。」
熒搖下窗玻璃,笑著指著魈手上的鐐銬解釋,「他是貨品,我們受託將他在海燈節前,送到此地給某位客戶。」
「你們不是只幹古物買賣?」瘦守衛問。
旁邊的胖守衛像是聯想到什麼,拍了拍額頭,「我去,是夢女士吧,她前天剛抵達城裡,說要為了一年一度的拍賣會做宣傳跟採購。昨天剛打死兩個手下,從飯店抬出去扔了,正愁人力短缺,妳送來這少年正好給她補上。」
熒笑了笑,「行裡的規矩你們知道的,幹這行的,要是把客戶資訊洩漏出去,等於自斷財路。」她從駕駛座旁的夾層抽屜拿出兩個小紙袋,遞交出去,「這是我們在沉玉谷買到的茶葉,給你們試試?」
空敲敲方向盤,「我們趕時間呢,可以放我們進去了吧?」
兩個守衛打開紙袋瞇眼確認裡面的內容物,點頭放行。
一行人順利進入璃月城,魈透過車窗望向外邊街道,守衛拿槍巡邏,行人戴著口罩快步行走,路上攤商販售著食物雜貨,許多他沒見過的零件商品,甚至還有大型貨車在卸貨。交易貨幣不再是摩拉,人們用儲存在虛空手環中的信用點數刷條碼付帳。
「快要到海燈節了,比上次來還要熱鬧不少。」空感嘆道。
魈怔愣,「這叫熱鬧?」
熒回頭看他,眼神充滿好奇,「你那時候的海燈節,是怎麼過的?」
「我不常進城過節,但我知道海燈節前後,應當是熱鬧且繁忙的,城裡會用各種燈籠裝飾,人們親手製作霄燈,還有煙花跟烤吃虎魚……」
「魈燈?紀念你的燈?……呵,好啦,我當然知道,我在虛空手環看過記載,是一種燈籠。你也親手做過霄燈?」
「做過。」
「那不如你教教我們怎麼做?」空提議。
「燈紙纖維、燈芯絨材、浮生石片,如果找得到材料,未嘗不可。」
熒用虛空手環查詢相關資料,嘆氣,「這擺明不可能嘛,燈紙跟燈芯還有替代方案,但浮生石礦脈早在千年前那場戰役就開採光了。」
街上確實沒看到任何一盞霄燈。
物是人非,魈知道已經回不到過去了。新提瓦特不只給地形氣候帶來重創,也吹熄了他昔日想守護的萬家燈火。魈神情有一瞬的寂寥。
璃月城雖然規模不小,但貧富差距極大,有人和他們一樣駕著車吹著暖氣,有新鮮熱食可吃;也有不少人坐在路邊角落,身上蓋著紙板禦寒,兩眼無神望著天空。
魈不忍卒睹。
如果「鍾離」是他,絕不可能讓他鍾愛的璃月演變至此。
魈對於找到本人見面一事越發感到灰心,如果鍾離認不出他,那他的存在,在這個時代又有什麼意義?
車子又往前駕駛十分鐘,過橋後遠離商業區,人煙逐漸稀少,他們右拐進巷子,這裡鋪著青石磚,前方有一棟素白五層樓建築,招牌寫著「岩上茶室」,後方有片空地闢為停車場。
空在後車廂整理重要行李,熒則鑽進後座掏出小鑰匙,要魈伸出手,她將鑰匙插進鐐銬鎖孔內轉動,不管順時針還是逆時針都打不開。
「……」
魈的視線盯得她尷尬。
「別這樣看我,這也是我第一次銬人,手銬還是上次去青墟埔時,那裡的商人送的贈品,之前一直放在箱子裡,我壓根兒沒想到品質這麼差……」
「銬著也無妨,既然要演戲就演到底。」
「我們可不是真的人口販子,你該不會被銬上癮了?就算是夜叉,也總有些生理需求要處理吧?咦,沒有嗎?」
喀嚓一聲,手銬終於解開了,熒說接著又要彎身去解他腳上的鐐銬,這次可算順利多了。她把手銬收好,注意到魈耳尖微紅,以及刻意歛起的眸光。
哦,有點意思。
「魈,你該不會以前從沒跟女性這麼接近過?」
「不敬仙……!」
「仙什麼?仙人?」
魈沒回話。
他的個性向來寡淡沉默,但面對熒時總是格外容易被牽動情緒。
魈低頭轉動手腕,發出喀喀聲響,「不用訂我的房,我睡車上就好。」
「多個床位而已,我們還負擔得起。」
魈低聲道,「我不是來陪你們旅行的,不需要浪費在我身上任何資源。」
「你現在是『貨品』,這裡可是璃月地區最大城市,勢力錯綜複雜,城裡很多雙眼睛盯著我們看,萬一惹上什麼麻煩,可不是能打一架就解決的。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沒有我們的介紹,你也不可能見得到鍾離。」
「若是忌憚我的威脅,你們也大可直接把我丟下,為什麼不這麼做?」
「第一晚我就動過這個念頭了,但是讓你跟著比較有趣。」
「有趣?」
「畢竟能夢到你,表示我們有一定的緣分。」
緣分?
魈直視著熒,那雙金眸倒映出他的樣貌。
他們有可能在哪見過嗎?
不然為何她能夢見他、甚至將他從長遠的沉睡中喚醒?
「走吧。」空敲敲車門,「再晚的話,房間怕就要被訂光了。」
雙子和茶室櫃檯顯然也是熟人了,虛空手環一刷,領完房卡就直接上二樓。他們訂的是四人房,還有一張床空著,派蒙自然而然地飛跳上去,在棉被上蹭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窩下。
兩人放好行李,準備分頭行動,空在旅店聯絡往生堂,熒則說要去採買一些生活用品。即使現在是白天,璃月城的天空也像蒙了層沙般,昏黃灰暗。熒走出茶室沒幾步路,身後就響起腳步聲。
是魈。
「你跟上來做什麼?」
魈自己也同樣神情困惑,目光落在她腰上的儺面,「我剛剛還在房裡,下一瞬意識模糊,就出現在妳身後了。」
「該不會……你不能離開這面具太遠?」
「我想不無可能。」
「哥哥肯定嚇死了。」熒笑了笑,「沒辦法,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飽經戰火摧殘的璃月城重建數次,建築風格已非當年的紅牆綠瓦,而是灰白色的水泥建築,由於地脈異常和瘴氣汙染影響,綠植少得可憐,只有枯黃的藤草在牆縫苟延殘喘。
兩人經過市場,有名老嫗被青年撞倒跌在地,青年順手拽走她手上的布包往前跑。跌倒在地的老嫗伸手指向前方,不停發抖喘氣,「來、來人……」
熒看了婦人一眼,「不用幫……」
話還沒說完,魈一個箭步閃現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拽住他的肩膀重重摔向地面。青年像條泥鰍打滾了幾圈,扔下布包,消失在街區之中。
魈沒再追趕他,撿起布包拍掉灰塵後,拿回去給老嫗。
「妳沒事吧?」
老嫗接過布包,扶著魈的手臂站起來,點頭如搗蒜地道謝,還給了魈一個擁抱,說她許久沒見到如此熱心之人。因為魈的義舉,附近聚集不少民眾圍觀,甚至連守衛都注意到了,抱著槍走過來查看。
熒趕緊拉起魈的手快步往前走。
「快過來,你已經引起騷動了。我知道守護百姓是你的本能,但這裡不是你認識的璃月城,太過張揚對我們沒好處。」
「對旁人的死活視若無睹,這就是你們的生存之道?」
「是啊,光是要讓自己活下去就很辛苦了,哪還有辦法顧及旁人。」
魈停下腳步,撕掉臉上的OK繃,露出當初因她而留下的傷痕,在他俊俏的五官上平添一抹戾氣。熒的傷口已經痊癒了,但魈的傷痕卻始終未癒,看來也有儺面的關係。
他彷彿在用舉止表達先前的短暫和解破局。
「怎麼?我們不是聖人,失望了?一開始你不是就知道了,我和哥哥挖掘並販售古物為生,商人唯利是圖,怎麼可能自己往刀口撞。」
熒一邊嘀咕一邊加快腳步,魈雖然不願但還是只能跟上她。走了兩個街區後,熒拐進一條巷子。前方是剛才的老嫗跟扒手青年,兩人手上正拿著魈放在斜肩包的神之眼,談論著如何分贓。
「是剛才……」
「你不會知道剛剛救下的弱者,和那名暴徒是不是一丘之貉。」
熒撿起地上一塊石頭,直接砸向背對她的青年。
青年和神之眼應聲落地,老嫗嚇得大叫,「打、打人啦--」
「這下倒是做賊的喊抓賊了?」
「熒。」
魈想制止她,但熒眼中的冷意讓他一愣。
「放心,我有分寸,只是想讓他們交出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幾分鐘後,熒把玩著神之眼,和魈走出巷口。
魈一路沉默,「妳早就看到了?」
「這種人在現今璃月城多的是,時間會改變很多事情,樣貌、品行、原則……每個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方式,他們只是運氣不好了點,還遇上我們。」
熒把神之眼拋給魈,雙手背在身後,走在前方,嬌嫩的嗓音說道,「所以呢,我今後也還是會按照我的想法行事,你也不用遷就我,看不慣的話,等你見到鍾離,我們就分道揚鑣吧。」
「我確實還沒適應璃月的變化,但我想,一定也有些事物是不變的。」
「好啊,等魈找到什麼是千年前跟千年後,歷經戰火都沒有改變的東西,再跟我說吧,我很期待喔。那東西價格肯定也不低吧?」
魈聽到最後一句話又忍不住蹙眉。
他們繼續前行,來到一間當鋪前。
「妳想把面具賣掉?」
「不,我只是來估個價而已。」
以普遍理性來說,儺面這種珍品能賣個不錯的價錢,但一想到他會現身追殺買家,熒就有點苦惱--畢竟鍾離待他們不錯,不能讓他置身危險。
熒推開門,揚起的灰塵讓她咳了幾聲。魈跟在她身後,看見一位正在翻看報紙的圓潤青年。當舖裡堆滿了各種東西,從五金到家電都有,但最多的還是顏色各異的礦石。
「石頭伯伯,是我。」
他看了看來者,「唷,是熒啊,許久沒見,還找了個俊俏小子當男朋友?怎麼著,妳還把人家打傷了?」
「是啊,前陣子吵得激烈了點,你知道,我們年輕人總是血氣方剛。」熒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接著拿出儺面,「石頭大哥,您看這面具價值如何?」
石頭拿起儺面仔細端詳,「這東西……哎,是護法夜叉的儺面吧?價值我不好說,在對面那條巷子裡,有個叫王平安的,祖上在賣面具,你們可以拿去給他看看,他說不定知道一點來歷。」
「王平安?」魈愣了愣。
「怎麼,你認識?」熒問道。
「在璃月港是常見的人名,也許是同名同姓罷了。」
但魈在看到王平安本人時還是緘默了。
「這位小哥,認識我嗎?」王平安被他盯得發毛。
「不,不認識。」魈搖頭。
王平安本人長得一臉正派,卻經營著一間特殊的雜貨店舖,有面牆確實掛滿了面具,但並不是儺面這種正經風格,顏色鮮豔,貼滿亮片跟羽毛,櫃子上則擺滿各種造型特殊的道具,有圓形的有柱狀體的,有些展示品甚至還在震動。
廢土末日,人生苦短秉燭夜遊,人們尋歡作樂越發放得開。
熒欲言又止,本想要魈在外面等,但看魈顯然沒有意識到這裡在賣什麼,一臉淡漠的模樣,便又把話嚥了下去。有些事情,還是無知比較幸福。
王平安對著儺面看了許久,又走進屋裡翻箱倒櫃,終於找到幾本書,「這是我爺爺的爺爺的……不知道幾代之前傳下來的古籍,寫的都是古璃月文,我也看不懂,如果對妳有用的話,我可以便宜賣妳。」
熒翻看那幾本書,有一本就是她找尋已久的《護法仙眾夜叉錄》,裡面的插圖共繪製了五名夜叉,也有五款不同的儺面;還有其他幾本看起來則像是鄉間軼聞,什麼《霸道旅人俏夜叉》之類的,看起來他的祖先確實是個對夜叉很有研究的學者。
熒爽快地付了一大筆信用點數,又指了指儺面上的刻痕,「你看到上面那條劃痕了嗎?能不能幫我修復?」
「這個倒是不難,用蠟填補刻痕,再上點塗料就好。」
半個小時過去,熒和魈離開王平安的店面,因為她付的小費夠多,王平安還送了她不少贈品。熒勉為其難收下,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在其他城鎮賣不賣得掉?
她端詳魈的五官,臉上傷痕確實消失了。
「還真的有用,跟新的一樣。」
「這跟你們的目的無關,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只是覺得,你長得這麼好看,留下疤痕太可惜了。」
「……」
「對了,看你的反應,你果然認識那位王平安吧?」
「長相、姓名、聲音一模一樣,甚至連祖業都有一些關聯。」魈遲疑半晌才說出自己的推測,「也許是他的轉世。」
「這麼說來,我和哥哥前世是不是也有可能在舊提瓦特生活過?」
「不無可能。」
「難怪啊,我會夢到這麼多古物,這樣就說得通了。」
現在天理已死,只剩下其追隨者和深淵餘黨還在較勁,提瓦特的法則早已不具有任何可預估性。魔神殘渣會透過地脈保存下來,那麼生靈逝去後的魂魄,可能也因為這樣滯留在了大地之上,重新回到循環之中。
魈看著熒的背影,如果她也曾經生活在舊提瓦特,那她會是什麼身分?一樣是四海為家的旅行者?或許她也曾經來過璃月……
千年前的許多記憶,對魈來說已經開始模糊,但熒這麼特殊的存在,如果到過望舒客棧,他不可能沒有印象。
可魈對她一點記憶也沒有。
熒在回程路上繞去添購日常用品,還順便幫魈買了些衣服,以深色系為主。
熒看魈的表情就猜到他要說什麼,「你總不能一直穿我哥哥的衣服吧?這點衣服又花不了多少錢,如果還是過意不去,就幫我提東西吧。」
回到旅店後,空替兩人開門,對著魈說道,「魈,你方便暫時迴避一下嗎?給我們兩人一點說話空間。」
「他不能離開儺面太遠。」
熒把剛剛的狀況說了一次,安全範圍大概是方圓百米以內。
空點頭,「原來如此,那如果把儺面給他帶走呢?」
「我不同意,這是我們冒著生命危險找到的珍品,萬一他拿著跑了怎麼辦?」
「他還得靠我們引薦才能見到鍾離,怎麼可能自己離開?」
魈不理會雙子拌嘴,直接關門走下樓。空一邊幫熒把購物袋內的東西拿出來分類,一邊問,「我剛剛正在跟他說話,才說到一半,他就突然消失了,原來並不是去追妳?」
「我把儺面修好後,他臉上的傷痕也不見了。他會不會是儺面成精……或者說,稻妻鄉野傳說中的付喪神?」
「熒,妳該不會喜歡他吧?」
面對哥哥一針見血的提問,熒笑了笑,「喜歡還稱不上,但挺感興趣的。」
「我還不瞭解妳嗎?妳以往在酒吧搭訕過的對象,都是這種清冷氣質的。」
「哥哥你也說過,這是命運。既然被我夢到了,就表示我們有緣分。至於後續要怎麼發展,就順其自然吧。不過,要是哥哥討厭他的話,我也不會強行把他留下,畢竟我們是雙胞胎嘛。」
「我只是想提醒妳,我們可能有麻煩了,如果妳對他有什麼想法,最好要考慮清楚。」空打開門,朝樓下一喊,「魈,上來吧。」
空把剛剛跟往生堂通話的內容說明了一次。
「--也就是說,鍾離目前人在至冬。」
熒乍舌,「怎麼可能,海燈節快到了,鍾離每年都會在這邊過節的,怎麼突然去這麼遠的地方?就算他今天啟程回來,也趕不上了。」
「也只好等海燈節過完再說了。」
「魈呢,你有什麼看法?」
魈在見過王平安本人後,他隱隱認知到,新舊提瓦特也許在經歷一場大型輪迴。如果是這樣,那麼鍾離也可能只是一個長相一樣但經歷不同的陌生人。
冥冥之中卻又有什麼力量,將與他有關的事物牽繫在一起。
是熒的血和呼喚,給他賦予形體、喚醒他來到此世;與他有關的鍾離,卻在這個時間點離開了璃月城。
魈思考著,「事出必有因,或許,今年海燈節有他不能留下的原因。」
空從桌上拿起一個信封,「關於這個,我還收到了一封信。」
魈跟熒剛出去不久,櫃台便說有人指名要送信給208號房的旅客,放下小費後匆匆離開,對方戴著帽子和口罩,幾乎看不清五官。
信裡面是一張珍品拍賣會廣告傳單,舉辦者為夢女士--璃月地區聞名遐邇的古物收藏家,評價毀譽參半,有人說她出手闊綽為人慷慨,有人說她對人口販賣特別感興趣。
傳單上列了幾項商品作為宣傳,吸引了熒的目光。
「哥哥,你看這個。」
--千秋。
那是一盞霄燈,燈面繪製著千年前璃月港,沉玉谷、輕策莊、石門、荻花洲、歸離原、天衡山、黑岩廠、璃月港……每個細節都值得探究。
熒夢裡的「千秋」,無論在虛空手環或是各地的圖書館遺跡,都查不到相關資訊,彷彿就像是憑空杜撰出來的事物。如今卻用斗大的字體印在了傳單上。
「可我怎麼看都覺得像是陷阱。」熒說道。
「這是我們一直都在尋找的事物,我認為不妨一試。」
「哥哥……」
「我們這一路走來,還差冒這一次險嗎?」
空指著傳單上的規則,「想參加拍賣會,也得提交一項競拍物,審核通過後才能獲得正式邀請函。我們有什麼夢女士會感興趣的貨物嗎?」
兩人陷入思考,這時魈卻發話了。
「用我的儺面去登記。」
熒看了他一眼,想起稍早在當鋪的對話。他顯然是被對被賣掉是有疙瘩的。但如今為了幫助他們,卻主動提出這種要求。
他真的傻啊。
魈說他在千年前曾受一位魔神奴役,如果提瓦特不斷經歷著輪迴,從旁人對這位女士的描述看來,她也許真與當年的魔神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們會收到這份宣傳單,絕非偶然。
空想起門口守衛的對話內容,不禁眉頭一皺,「怎麼可以?萬一真的被賣掉,你落到了夢女士手中--」
「你們只要負責得到『千秋』即可,我自有能自保的方式,毋需多慮。」
「說得倒容易,我們哪來這麼多錢……啊!」
熒懂了魈的意思,「只要商品不見的話,就不用付錢了,是吧?還可以反過來要他們賠償,敲詐一筆。」
魈朝她淡淡一望。
「那都是妳自己的臆測,我可沒這麼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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