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熒|入幕之賓(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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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3w2+,男公關散x大小姐熒,劇情為車服務,請勿考究

  

  

  「唔、不行、太撐了,好脹,再吃下去要壞了……」

  「肚子鼓起來了,都是你害的……要是被人看到怎麼辦?」

  「呀,都流出來了,幫我擦一下……」

  

  

  「妳能不能正經一點?」

  散兵面無表情地抽紙巾給她,熒擦掉嘴角的醬汁,看著見底的空碗,意猶未盡地說道,「我很正經呀,你做的餐點可比飯店美味多了,米飯飽滿軟糯、鰻魚肉入口即化、醬汁鹹甜適中,蔥花不只起了點綴作用還能解膩,色香味俱全,簡直完美--」

  「吃完了就自己去刷碗。」 散兵對她發自肺腑的讚美置若罔聞,「特地花錢找我過來,就只是為了做頓飯?」

  「確實,只做飯有點浪費了,應該還可以做點別的……」

  熒捧住他的臉頰,距離突然拉近,聲音跟笑容一樣甜美。

  「散兵,飯後點心呢?」

  「飯後點心?妳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可不是來應徵廚工的。」

  黑色襯衣和長褲勾勒出散兵精實的身材,清冷桃花眼抹上誘人的紅,和脫下的粉色兔子圍裙形成鮮明對比。

  散兵想不明白,他堂堂一個愚人眾男公關,怎麼會淪落到在別人家做飯的處境。

  「你自己說過,只要給錢,做什麼都可以,做頓飯就能輕鬆進帳二十萬,不好嗎?」

  「……」

  散兵確實沒辦法反駁,因為她給的真的太多了。

  桌上三菜一湯被一掃而空,要不是散兵眼見為憑,他也不相信這位身形嬌小玲瓏的大小姐這麼能吃。現在還真的動手收拾桌上的碗盤,端去廚房流理台,連同剛剛做菜食用到的廚具一起整理,依序放入洗碗機。

  有大小姐的頭銜和身分,卻沒有大小姐的架子,這是散兵對她的第一印象。哪家大小姐會自己洗碗的?他還以為她會再轉個五萬要他把碗順便給洗了。

  廚房傳來嘩啦水聲,熒身穿白裙,頸上繫著綁帶,就像兔子一樣單純。

  桌上放著一盆水果,散兵拿起小刀削蘋果,一層層紅如夕陽的皮如彩帶般落下,連綿未斷,完整地落在果盤上。刀起刀落,對半切塊去籽,蘋果被削成小兔子的形狀,盤子上排列整齊,像一幅小兔子臥在夕陽上的畫。

  熒擦乾手走出廚房,看到桌上的兔子蘋果,「這是什麼?」

  「妳有眼睛,不會自己看?」

  「哦,飯後甜點。」

  熒拈起一個兔子蘋果,放入嘴哩,果汁在舌尖液流。明明只是普通的水果,在他的巧手之下,竟比平常還要甜上幾分。

  熒眼睛微眨,心滿意足道,「散兵,你可以回去了。」

  ?

  就這樣?

  「妳就這樣讓我回去了?」

  「嗯,是呀,不然你還想留下來過夜嗎?」

  這話問得像是散兵無家可歸,厚著臉皮求她收留似的。散兵輕笑一聲,甩門就走。

  他還真是來幫人做宵夜的。

  直到回到公寓為止,散兵都有種在恍如作夢的錯覺。手機上傳來叮一響,她傳了張兔子雙手合十的拜託貼圖過來。

  【明天你也可以過來做飯嗎?】

  散兵把手機倒扣在床頭櫃,從口袋摸出完好如初的保險套扔進抽屜,走進浴室沖澡,急欲將在她家沾染到的甜膩花香給洗去。

  --兩人的相識,要從秋沙錢湯老闆娘夢見月瑞希的生日派對開始說起。

  熒身為瑞希的閨蜜好友,帶著邀請函盛裝出席這場派對。坎瑞亞公主的外表清純亮麗、個性開朗活潑,一進入會場就是全場目光焦點,身邊的舞伴一個換過一個。

  溫泉會館大廳打造成舞池,男男女女們貼著彼此熱舞,堇髮少年獨自坐在吧台邊的身姿很是醒目。有許多人向他搭話,但說沒幾句話就不歡而散。

  「沒錢?那就別出來丟人現眼。」少年冷笑。

  與精緻漂亮的五官相反,那張嘴一開口就能得罪全世界。隱隱約約,熒聽見那些碰了釘子的嘀咕道「出來賣還這麼跩」、「殺價一下又怎麼了」。

  熒跟服務生拿了杯果汁,慢慢踱步過去,笑著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熒。」

  「跟我搭訕要收費的。」散兵頭也不抬,繼續啜飲自己的飲料,口氣冷得像塊冰。

  「連搭訕也要收費?」

  「妳來搭訕我,不就是為了那件事嗎?」

  「哪件事?」

  散兵彎唇一笑,「能被秋沙錢湯老闆娘親自邀請的貴客,是在明知故問嗎?妳可以慢慢考慮,這是我的名片,自己掃碼,收費標準都寫在上面了,不接受殺價,想清楚有需要再打給我。」

  熒接過名片一看,黑色珍珠紙上印著「愚人眾男公關· 第六席·散兵」,一隻黑貓、一組QR code,底紙隱隱透著星空般的色澤,設計風格簡約卻令人印象深刻。

  沒想到瑞希為了賓主盡歡,甚至特地邀請知名公關店「愚人眾」合作。

  熒掏出手機掃碼,看到了一張價目表,光是一般陪聊就是時薪五萬起跳,其他服務加價的數字更是浮誇。怪不得那些人意見這麼多,八成是想殺價卻被他懟了。

  熒見過的男公關不少,脾氣這麼差的還是第一個。桀傲不馴的個性確實也有自己的受眾,而且他漂亮惹眼的五官,確實值得這個價格。

  她抿唇一笑,把名片收進包裡。

  「散兵,陪我聊個天吧。」

  熒從口袋掏出手機掃碼轉帳五萬過去,手機彈出入帳的消息,散兵總算正眼看她。

  金色短髮彷若以清晨第一縷陽光織成,琥珀色雙眸如蜂蜜煉化,膚若凝脂,一身純白雪紡平口膝上洋裝,腳踩象牙白高跟鞋,襯得她小腿白皙纖長。

  就像是一尊放在玻璃櫃裡的精緻娃娃。

  最後,他的目光掃過熒的手臂,白色薄紗下隱約可見皮膚上的細微針孔。

  「我聽說有錢人都有些奇怪癖好,果真不假。」

  熒也不介意他直白的目光和諷刺言語,摘下手中酒杯的檸檬片,插在散兵的杯緣。

  「坎瑞亞家族的『公主殿下』對你感興趣,你應該要感到榮幸,散兵。」

  從她口中說出「坎瑞亞」三字,散兵的眉頭微挑,斜倚在吧檯上的身子也坐直幾分。坎瑞亞可是壟斷全提瓦特生物科技和醫療技術、富可敵國的大家族。

  「也行,要聊什麼?」

  「你很缺錢?」

  散兵笑出聲,「不缺錢我出來幹這行?都說養在深閨中的大小姐不食人間煙火,妳接下來該不會要說一碗飯吃不飽可以吃兩碗?」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不會聊天。」

  「我只不是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接受不了的人才該反思自己。」

  「我如果錢出得夠多,是不是可以要求你安靜幾分鐘?」

  「哈?」

  熒抿了口酒,「開開玩笑罷了,以你的條件,當公關太可惜了,應該有其他方法可以掙錢吧?何苦……」

  「--何苦作賤自己?」散兵接話,托著頰,眉眼的笑意張狂,「我就喜歡按自己的方式活著。妳又如何呢?尊貴的公主殿下,以妳的家世背景,要什麼男人、什麼樂子沒有,何苦來搭訕我這低賤的下民?」

  散兵按照她的風格懟回去,熒臉上的笑意不減反增。

  「電視劇不是都這樣演的嗎?當所有人都在討好我,只有你對我不屑一顧時,我就會特別感興趣。有句台詞怎麼說的?嗯……男人,你引起我的注意力了。」

  散兵還想懟她幾句神經病,前方舞台卻突然放起了煙火。

  「熒--快點過來!要吹蠟燭了!」

  瑞希站在舞台上呼喚她,工作人員們從推出三層高的巨大生日蛋糕,接下來是今日的重頭戲慶生環節。

  散兵看了眼腕表,「真可惜,只聊了五分鐘。」

  「我倒不覺得可惜。」熒笑了笑,將名片夾入皮包裡,「散兵,我們下次見吧。」

  熒走向瑞希所在的人群方向,那並不是散兵會想靠近的場域。冰塊在杯中融化,發出清脆聲響。散兵喝完酒,叼起檸檬片,酸意刺激得他眉頭微擰,唇角微抿。

  ……真酸。

  ……

  ……

  一輛轎車緩緩駛入高級社區,喧鬧的生日歌仍縈繞在耳畔,隨著周圍景色逐漸遠離鬧區,漸漸靜了下來。熒剛回到住處,便見到客廳燈火通明。

  戴因斯雷布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家醫提著醫療箱站在一旁。她心中暗叫不妙,竟然被逮著正著。熒迅速揚起無辜的笑容,「戴因,抱歉,我回來晚了。」

  桌上的茶壺已經涼透,兩人等她等了一整晚。戴因聞到她身上的酒味,微微皺眉,「熒,抽血前八小時必須禁酒。」

  「朋友生日,不小心貪杯了。沒事,我知道坎瑞亞的技術很發達,這點小插曲不會影響你們的實驗結果,對吧?」

  「妳這個舉動,跟把刀刃懸在妳兄長的頭上,有何區別?」

  「不過就是小酌幾杯而已,哪有這麼嚴重,說得好像我是劊子手一樣。已經四年了,無論早抽晚抽,哥哥都不會醒來的。」

  熒眼神有一瞬間的空洞,這話說得像是沒心沒肺,但她卻開始反胃。

  當初哥哥因故陷入昏迷、而她選擇逃家時,戴因花了一番功夫才把她帶回來。那段時間,熒確實曾經暗戀過戴因,然而他的眼中只有坎瑞亞家族的利益,她便掐死了這株情苗。‵

  熒坐進戴因對面的單人沙發座,她對於這個男人公事公辦的態度已經麻木了。

  家醫拿酒精棉片擦過她的皮膚,找到血管後插入針管,鮮血慢慢流出,順著管線流到血包裡。明明這點血量並不會危及生命,熒卻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一點一點變輕,靈魂彷彿也快要回到月亮上去。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

  要是能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或許也不錯。

  「清醒點,別睡著。」戴因提醒道。

  「我沒睡著,只是闔眼休息罷了。」

  血包慢慢鼓起,然後達到閥值。熒太過熟悉這個流程,甚至在醫生動手前,便主動拔除手臂上的針管,醫生眉頭一皺,但戴因並沒有多說什麼。

  戴因揉揉眉間,「熒,為了妳哥哥,妳必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不單只是為了我哥哥吧?還有整個坎瑞亞家族,當初你們收養我跟哥哥時開的條件,我沒忘記,我跟哥哥得活著供你們實驗研究,治好你們全族的遺傳疾病。」

  「妳還記得就好。」戴因看了眼手表,「我無意插手妳的私人生活,但希望下回妳能準時一些。」

  醫生將血包放進醫療箱,和戴因一起離開。大門闔上後,這棟宅邸再度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熒走進浴室乾嘔,然後坐在浴缸上,蜷縮成一顆球。

  家族對待她就像對待一件商品一樣,他們不擔心熒會鬧事尋死,因為相依為命的雙胞胎哥哥,自十八歲那年起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已經四年了。

  熒得輸血給哥哥,同時定期接受實驗,日復一日的生活,如此無趣。

  熒從包包中拿出手機,一張紙片掉落下來--是散兵的名片。她撿起名片,在指尖翻轉,神情若有所思,然後掃碼加了他好友。

  【現在有空嗎?正常行情多少,我出五倍。】

  【現在?凌晨兩點?】

  【十倍。】

  【不愧是公主殿下,一出手便如此闊綽。】散兵回,【地點?】

  熒報了個地址給他,是這個城市內地價最昂貴的社區,附近居民以上流階層居多。像散兵這樣的身分,就算工作十輩子也買不起。

  【散兵,記得洗過澡再來。】

  【放心,我有潔癖,少不了安全措施。】

  【那太好了。】

  散兵在黑暗中看著發光的手機螢幕,一語不發。

  他的生命中有許多過客,他本以為熒也是這樣,對他有點興趣,就像撿到路邊流浪貓,小施恩惠,情緒價值給到位後,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沒想到她真的會聯繫自己。

  坎瑞亞家族的公主殿下……呵。

  為了「工作」,無論她是殺人犯還是吸毒犯,他都沒意見。

  ……

  社區門口戒備森嚴,熒的住所是一棟佔地數百坪的豪華別墅,前院栽有奼紫嫣紅的花叢,中庭還有三層噴水池,像楓丹城堡一樣浮誇。

  兩名高大的保全將散兵擋了下來,請他出示身分證明文件。他哪有什麼證明文件?公關店的名片嗎?他聳肩,「你們家公主殿下讓我來的。」

  散兵拿出手機撥給熒,對方沒接,他皺眉,搞什麼東西?讓他來罰站吹夜風的?散兵冷笑。公主殿下的錢果然沒這麼好賺。就在他準備打道回府時,聽見門口對講機傳來了嬌俏的嗓音--

  「這位是我的客人,讓他進來吧。」

  厚重大門開啟,保全領著散兵一路走到宅邸門口,門扉也像掐準時間一樣往內敞開。熒剛洗過澡,髮絲還蒸著水氣,飄著一股淡淡的花香,未施脂粉的臉龐格外清麗。

  「早啊。」

  還早?散兵看了眼手表,「現在凌晨三點,確實『很早』。」

  熒領著他走入屋內,出乎意料地,宅邸內並沒有任何警衛,她帶著散兵參觀屋子,如數家珍地介紹起每一間房間的用途,一樓有客廳、書房、健身房。

  最後帶他來到廚房,拿出一副全新手套跟圍裙給他,

  「哪,你說你有潔癖的,所有廚具我都請人清洗消毒過了。」

  散兵嘴角一抽,「妳在跟我開玩笑嗎?」

  「不然你以為我請你來做什麼?我肚子餓了,快點做飯吧。」

  說來諷刺,光是廚房,就幾乎要跟他的臥室一樣大。

  散兵很久沒有為別人下廚做菜了。

  本以為坎瑞亞公主的味蕾肯定很挑,自己做的不過是家常料理,沒想到她竟然徹底掃盤,讓他有種奇特的被肯定感。

  直到結束工作,騎車回到租屋處,散兵都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會穿上圍裙開始做飯。大概是她真的給得太多了--他勉強找了一個解釋。

  散兵踏著蒸氣從浴室走出來,拿毛巾擦拭著髮絲。牆上時鐘指針剛走到五,窗外剛濛濛地亮起,還很早,他倒在窄小的單人床上,心中始終有股鬱悶揮之不去。

  竟然什麼都不要,只要他的一頓飯。

  真是可笑。

  這件事除了讓他感到被當猴子耍以外,還讓他想起了不快的童年回憶。

  散兵之所以擅長做飯,是由於母親雷電影忙於工作。家中雖然有請傭人,卻也對他這不受寵的孩子敷衍了事,經常遲到早退。

  過了飯點,他餓得受不了,便搬板凳到廚房自己下廚。

  第一次做的也是鰻魚茶泡飯。

  用的是冰箱裡的紅燒鰻罐頭,加上沒煮熟的生硬白飯,再用熱水泡開綠茶包倒進碗裡。雖然只是簡單的組合,但餵飽自己這件事給他帶來了一絲成就感。

  不必再像個沒有能力的嬰兒嗷嗷待哺,只能仰望大人垂憐。

  五歲的他,在雷電影生日當天,做了紅燒鰻茶蓋飯。雷電影直到深夜才下班,表面上說會吃,但散兵隔天卻在廚餘桶內看到那碗蓋飯。

  原封不動。

  雷電影連一口都沒吃,就出去赴八重神子的約了,直到天亮都沒有回來。

  散兵那時便知道,雷電影的眼中始終沒有自己。

  他不過是個多餘的失敗品,礙於法律規定,不得不給他一口飯吃,餓不死就好。

  上國中後,雷電影安排他住在學校,散兵拚命念書,存下獎學金,畢業後悄悄在外面租了房子,為了省錢,冰箱堆滿紅燒鰻罐頭。

  味道雖然普通,卻支撐著他度過了經濟困難的前期。

  上高中後,他四處打零工維生,後來被「丑角」挖掘,半工半讀,高中畢業後直接進了愚人眾公關店,後來靠著出眾外表和犀利言詞,累積了穩定的來客數,四年下來,年紀輕輕就成為店裡的紅牌。

  散兵跟許多人交手過,他擅長應付各種刁難人群,但熒無疑是最讓他難以招架的。表面上帶刺,實際上卻像團棉花一樣,任何冷嘲熱諷都沒有實感。

  這一晚,散兵睡得並不安穩。

  散兵夢見熒被他壓在身下,梨花帶淚,身體溫軟,如玉一般,輕輕捏幾下就紅了。

  嘖。真是令人煩心。

  醒來時已經接近中午,散兵的身體燥熱濕黏,這還是第一次夢到客戶。他焦躁地走進浴室沖澡,然後打開手機,反覆查看熒那則訊息。

  他回傳,【公主殿下看來是食髓知味了?】

  熒傳了一個手拿刀叉、眼睛發亮的白髮小精靈貼圖給他,個人狀態改為【人生就應該浪費在美好的食物上。】

  ……

  今天是被坎瑞亞公主「召幸」的第二天。

  下午過後,散兵拎著採買好的食材,來到熒的宅邸。他洗完手,穿上圍裙,開始切菜備料,熒則拿著手機,坐在高腳椅上錄製他做菜的過程,她說這樣會讓飯菜更好吃。

  有錢人的奇怪癖好真多。

  熒晃著雙腿,「散兵,你平時工作量大嗎?」

  散兵熱鍋爆香,開始炒菜,「多半是散客,聊過幾次就拉黑了,像妳這種不介意花錢挨罵貼冷屁股的客人很少見。」

  青江菜以蠔油拌炒,散發出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熒伸手想偷吃,卻被他鍋鏟架住,剜她一眼,「妳的家教呢?公主殿下。」

  「可是我肚子餓了嘛,太香了……」

  散兵嘖了一聲,「妳這麼有錢,家裡沒有沒有墊胃的零食或水果?」

  「既然我花錢雇了你來,你就得負責餵飽我才行,包括餐前零食飯後水果。」

  就這樣,熒得到了一小盤熱炒時蔬當作開胃菜。吃完這一小碟後,反而更餓了。熒趴在桌上,晃著雙腿,「散兵,下個禮拜交健康報告給我,體檢費我轉過去了。」

  叮!手機跳出到帳通知,散兵瞥她一眼,「妳懷疑我身體有問題?」

  「幫你辦勞工保險用的,我打算跟你簽長期合約,依照法律規定,雇主得請員工提供健康檢查報告,以確保你的身心狀態適合這份工作。」

  「如果妳找我來家裡只是為了幫妳做飯,那找私廚不是更快?憑妳的財力,要什麼樣的五星主廚都找得到吧?」

  「長得好看的沒你會做菜,比你會做菜的沒你好看,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也沒有你這種一開口就得罪全世界的氣質,大家都只會想方設法討好我,跟上館子沒兩樣,那沒意思。」

  有錢人果然腦子都有點問題。散兵心中再次暗罵。

  散兵昨晚跟「丑角」打聽過,坎瑞亞公主花名在外,流連花叢,聽說經常帶不同的男伴回家。原來不是關係複雜,而是在找陪她吃飯的理想人選。

  人的性癖可以冷門但不能邪門,偏偏這位坎瑞亞公主的性癖,就是找好看的男人幫她做飯。她的味蕾很挑,要能夠符合她這些標準,可以說是難上加難。

  也難怪那些男伴一個字都不敢傳出去,連床都沒睡到就被退貨,那該有多丟臉?

  散兵把三菜一湯端上桌,連飯後水果都備好。他給熒盛飯,問道,「每天花二十萬單純雇我當鐘點廚工,不做點別的事?」

  「放心吧,我只對你做的飯有興趣。 」

  「如果我相反,對妳的身體有興趣呢?」

  「很多人都對我的身體感興趣。」

  熒見散兵眼色微變,漫不經心解釋,「我有個雙胞胎哥哥,我們從小就是孤兒,因為身上的罕見基因,而被坎瑞亞家族收養,他們給了我們一個家,供我們唸到大學畢業,滿足各種物質需求。所以我們得回報這些恩情,把自己養得健健康康的,讓他們研究醫治家族遺傳疾病的藥物。」

  「妳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熒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確實有個黑色半圓形鏡頭。

  「我可是珍貴的資產,這座宅邸到處裝了監視器,甚至連我的房間都有,外面的警衛也是全天待命,如果你意圖對我不軌,坎瑞亞家族不會讓你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籠中鳥。這是散兵第一個想到的字眼。

  散兵能夠理解那種寄人籬下、為了生存委曲求全的格格不入和身不由己。在他搬出去跟家裡斷聯前,雷電影因為要閉關專注於工作事業,曾將他交給八重神子看管。

  那是他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那時候,散兵終於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錢。錢雖然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有錢可以做很多事--搬出令人窒息的「家」、擁有不受拘束的自由、無須仰賴他人鼻息而活。

  熒雖然擁有錢,卻沒有自由。

  看來她倒也不全像傳聞說的那樣任性妄為,這些是有代價的,散兵也總算清楚熒手臂上的針孔是從何而來。

  他甚至覺得在熒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

  這回熒沒有主動提醒,散兵便端出了飯後甜點,是一道烤得香酥焦脆的蘋果派,還灑了糖粉點綴。

  熒看向散兵,他冷冷回瞥,「看我做什麼?不想吃就扔了。」

  「不,沒什麼。」熒笑了笑,拿起叉子享用起甜點。

  吃完午飯後,熒主動收拾起碗盤,「散兵,你可以下班了,你後天再過來吧。 對了,甜點我想吃蘋果派,跟今天一樣。」

  散兵剛脫下圍裙,抬眼看她, 「妳還真把我當成廚師,開起菜單來了?」

  「如果缺什麼材料就直接買吧,我會另外付錢的。」

  「……」

  嘲諷失敗。

  提早下班的散兵,依照熒的吩咐,去坎瑞亞家族合作的醫院做了全身健康檢查。由於心臟有缺陷的緣故,從小就經常出入醫院急診室,對這消毒水的氣味很是熟悉。

  做完檢查後,散兵離開醫院返家的路上,經過一間超市,拐進去買了一些生鮮材料,把收據傳給熒請款,沒多久,熒便轉了兩倍的費用過來,說多的給他當小費。

  這個雇主雖然要求挺多,但出手卻很闊綽。

  散兵回愚人眾公關店開例會時,還被同事調侃傍上肥羊,私底下眾人都在傳,有熒這樣出手闊綽的客戶,散兵應該不日就會提離職了。

  旁人問起,散兵只是笑著反問,「這樣的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坎瑞亞公主的風評在業界人盡皆知,能被她砸重金包養、甚至進到家中的男公關,散兵是第一個。

  會後「丑角」把他單獨留下,散兵滑著手機,打開一份文件,說道,「另一份報告我剛傳給你了,坎瑞亞家族確實有點問題。」

  他雖然在公關店工作,表面上這份工作是以色事人,其實是效命於至冬家族、負責收集情報的特務。他這張清冷絕美的臉很好用,說起來還得感謝雷電影。

  「繼續調查,但不要打草驚蛇,那位公主殿下想要什麼,盡量滿足她。」

  「知道了。」

  ……

  第三天,散兵準時在中午前抵達熒的住所。警衛幫他開門,走進去鞋子都還沒脫,便看到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喂!」

  散兵趕忙上前,幸虧地上鋪著厚重地毯,熒看起來並沒有外傷。 聽到呼喚聲,熒慢慢醒轉,她眨了眨眼,目光慢慢凝聚焦點,氣若游絲地解釋道,「……沒事,就是,有點貧血罷了。」

  「不是說有監視器嗎?妳一個人暈倒在這,沒人發現?」

  熒被他連番的問題轟炸,腦袋更疼了,「慢點,別一次問這麼多問題。」散兵扶她到沙發坐下,倒了杯水給她。熒終於緩過氣來,「這個家平時就我一個人住,至於監視器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人監看,除非健康手環發出警訊,他們才會派人過來。」

  「妳不是說妳還有個雙胞胎哥哥?他人呢?」

  「噢……」她慢慢地喝著水,「我哥人在醫院。」

  「醫院?」

  熒回憶道,「我們剛滿十八歲那年,打算去離島慶生,但他突然休克倒下,從此陷入昏迷,四年來,我每週都要定期輸血給他。」

  「所以,妳除了要當坎瑞亞家族的白老鼠外,還要定期輸血給妳哥。該不會妳哥一天不醒,妳就必須一直當他的血袋?」

  「我跟哥哥打從出生前就在一起了,為了他犧牲一點自由不算點什麼。」

  熒嘻嘻一笑,「你賣身,我賣血,本質上我們沒什麼差別。」

  「虧妳想得出這種類比方式。」

  「我說的是實話呀,要不是坎瑞亞家族,我自己根本付不出這筆龐大的醫藥費。 我受人恩惠,本就該支付一點代價,賣血還算是單純的了。」

  散兵提醒道「我在妳這不過是賣藝而已,還沒到賣身的程度。」

  「可是,我對你的身體不感興趣呀。」

  熒再度重申,態度很誠懇。散兵啞口無言。這句話像是一巴掌火辣辣打在他臉上。

  「如果我有呢?」

  散兵挑起她的下巴,輕輕摩娑,「妳開的價格,都足夠一天睡我三次了。」

  面對散兵直白的勾引,熒愣了愣,目光游移,「今天不太方便。」

  「哪裡不方便?」

  熒輕咳幾聲,「散兵,我想回樓上房間洗個澡。」

  她剛站起身,散兵便伸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打橫抱起。熒的身體很輕,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散兵!」

  「妳站得穩嗎?要是從樓梯上摔下來,只會讓我更麻煩。就像妳說的,監視器在拍,所有人都會把我當成兇手,或是怪我對妳見死不救。坎瑞亞家族不會放過我的。」

  散兵的理由很真切,但熒的心跳卻狂跳了起來。

  好久沒有跟別人這麼接近了。

  熒的臥室很素淨,以象牙白為主色調,點綴幾抹天空藍,最多的裝飾就是一種五瓣白花--因提瓦特,這是坎瑞亞家族培育出來的人造花,非常昂貴。

  「妳一個人沒問題吧?」散兵問。

  熒抿唇一笑,「我如果說有問題,你要為我代勞嗎?」

  「我會幫妳打電話給夢見月瑞希,讓她找人過來幫妳服務。」

  「加錢也不行?」

  「如果妳想要延後兩小時開飯的話,我沒問題。」

  提到午飯,熒便還是妥協了。

  散兵下樓回到廚房,從冰箱中翻找食材,改變菜色,做了一道補血的紅棗菠菜牛肉湯飯。烹飪的過程可以讓他摒除雜念,包括不該有的同情。

  湯底一滾,他加入切好的牛肉塊跟菠菜,用鹽巴簡單調味。

  「散兵--」

  樓上傳來熒微弱的呼喚聲,散兵把鍋子關成小燜煮,然後上樓看她的狀況,他輕敲房門,熒說直接進來,剛推開門,他就被地上的點滴血跡給震懾住。

  熒從浴室探頭,在蒸氣中可憐兮兮地一笑。

  「我來生理期了,忘了拿衛生棉,能不能幫我拿一下?」

  「……」

  生理期?

  怪不得會貧血暈倒,也難怪剛剛他故意出言試探時,熒會是那番反應。因為她來生理期了,不方便。

  這點倒是沒騙他。

  這大小姐怎麼跟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完全不同?他還以為是個高冷瘋癲的公主殿下,實際上是個小白兔。還是說這些行為,全是她故意裝出來的?

  「在哪?」

  散兵依照熒的指示,翻看梳妝台,除了各種營養藥品外,確實找到了三種尺寸的衛生棉,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拿哪一種,只能各挑一片,走到浴室門口敲門。

  「拿來了。」

  熒打開門,伸出手,選了中間那一片,然後迅速關上門。散兵不是有意的,但他還是看見了,那雙白皙的小腿上,有著淡淡的蜿蜒血痕。他大腦嗡地一響,趕緊將聯想到的畫面從腦中褪去,但耳尖已經爬上了緋紅。

  幸虧熒現在人在浴室裡,看不到這個變化。

  「散兵……」

  「又怎麼了?」

  「可以順便幫我拿內衣跟睡衣嗎?」

  今天真該跟她多收一些錢的。散兵深呼吸,心平氣和地問她放在哪,然後去衣櫃找出一套純白內衣褲和睡裙遞給她。

  這種信任到底是從何而來?

  又或者……

  散兵看向天花板的角落,攝影機的紅燈一閃一閃。沒有自由的籠中鳥,受人監視,哪裡也去不了,自然也是最安全的。

  浴室傳來了水聲嘩啦。

  散兵坐在客廳等熒下樓用餐,卻遲遲沒等到人。他再度上樓查看,只見熒剛洗好澡,連頭髮都還沒擦乾,就已經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熒竟對他毫無防備到這種程度。

  熒並不是涉世未深的純潔公主,也不是目中無人的任性公主。多半時候她都在演戲,這是她在坎瑞亞這個痴人家族中,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他的目光看向那雙潔白小腿,散兵聽過許多同行,會故意掌握客戶的把柄,來要脅對方。呵。反正他本來就是不是什麼好人。

  他拿起手機對準熒,喀擦一響,將這張睡顏照存了下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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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esponses

  1. 謝謝月月大大的中秋節散熒長篇大餐!月月這篇也好努力,真是辛苦了~祝月月中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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